有次小宴席里,葛妍还当着好多贵女们的面特别点名了姜钰雪,暗暗嘲讽她是个没用的废物。 姜钰雪当时没听出来她在阴阳怪气她,还乐呵呵地跟着其他人一起笑。等反应过来时都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气都没处撒。 现今,父亲终于是压了葛府一头,扬眉吐气当上了丞相,这个葛妍应当是不会再刁难她了吧? 毕竟她可是丞相的女儿了。 “姜小姐也是去前方小殿的吧,要不一起走?”葛妍嘴角带着笑,但这笑却一点都不达眼底。 周围驻足的人纷纷将目光停在了她们二人身上,这么多人看着,姜钰雪也不好回绝,只好抬脚行至了对方身边,应了声“好”。 两人走了一路,谁也没有开口,紧绷得姜钰雪脸上的假笑都要碎掉了,心里止不住地纠结。 好尴尬,要不要说点什么…… 不知不觉间,周围看着她们两人的人越来越多,还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两人之间除了脚底石子擦出的沙沙声以外,只有无尽的沉默。 这气氛憋得姜钰雪都要喘不上气了,她最是怕尴尬,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葛小姐今日这身真好看。” 葛妍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勾起唇角:“不过是人靠衣装,藏拙的小伎俩罢了。” 紧接着,侧首快速打量了姜钰雪一番,“不像姜小姐这般坦然,明知今日有贵客会出席,也是打扮得和往常一样。” 姜钰雪:…… 死嘴,没事和她说什么话。 姜钰雪压着气,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从她的话语里挑了个话头:“今日来的是什么贵客呀?” 她话才刚说出去,就看到眼前的人挑起细眉,一副惊讶的神色:“姜小姐不知?” 姜钰雪被她问得不禁紧张起来,她就着这几日姜甫的唠叨回忆道:“我记得父亲说端王会来,还为此把珍藏的宝贝拿出来了。” “不,今日来的是端王府的世子。” 葛妍反驳了她,见姜钰雪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神色,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的脑袋, “姜大人当真是什么都没同你说?” 姜钰雪眯起眼,为难地回忆着。 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她只记得她父亲一直嘱咐她三不要:不要跑、不要看、不要说,其余的好像只说了对方是个他们惹不起的人。 “那姜小姐等会还是小心些为好。” 话语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殿门前。 葛妍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钰雪一眼,径直走进了殿内。 殿内,觥筹交错间是舞女们婀娜的身姿。 众臣显然已经聊完了政事,带着自家的家眷在互相敬着酒。 小殿北面的深处垂了一层细密的珠帘,珠帘后有人相谈。 “微臣参见世子殿下。” 珠帘后,姜甫正端坐在席子上,福身向对面的人行礼。 “姜大人请起。” 对面的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玉白色的宽袖长袍发出窸窣的声响,柔顺的青丝从肩膀垂落到席上。 “听闻姜大人接任了丞相之位,恭喜姜丞相。”男子的声音清冷如幽深的冰泉,墨色的双眸下深邃平静,让人捉摸不透。 早便听闻端王世子裴敛喜怒不形于色,本是有心理准备的,但真正见到人时依旧让姜甫暗暗擦了把冷汗,“承蒙世子殿下挂怀,臣定当恪尽职守,尽忠朝堂。” 话落,他拿起放在身侧的木匣子,向裴敛递了多过去。 珠帘外。 姜钰雪在葛妍之后进了殿,随着宫女的指引继续往里走。她环顾四周,发现殿内的那些家眷中有不少她认识的女子。 倒不如说,应该是和葛妍要好的女子,就是之前聚在一起笑她是个小废物的那群。 见到她进来,她们一个个都盯着她看,眉眼里带着怪异的笑。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总之姜钰雪不太喜欢。 好烦,所以她才不喜欢来这种地方。 姜钰雪心想着,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舞女的表演戛然而止,人群忽然蹿动。一个个红衣蹁跹的舞女宛如池中的锦鲤,排着队绕着圈,轻盈地游荡。而姜钰雪则像是那池中的一抹小荷,被这群锦鲤团簇着,推搡着。 等……等等,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姜钰雪被这忽如其来的人群截住,心里满是疑惑和慌张。她试图在人群中站稳脚跟,却反被裹挟着往前挤。 忽然,身后不知被人猛推了一把,她脚步踉跄,控制不住往珠帘的方向冲去。 不、不好!要摔了! 情急之下,她慌乱地抓住了几串珠帘,本想借此稳住身形,没想到那珠帘的串绳竟细如银丝,根本不堪重负。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串绳断裂,珠子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 此时,帘内的裴敛抬手正欲接过匣子。 蓦地,珠帘唰地散落,一道人影陡然出现在他眼前,径直摔在他怀中。还未等他收回手,左手便被对方一屁股坐了上去,收回的右手便这么顺势地抓在了她的肩膀上,被迫稳稳地接住了她。 姜钰雪摔得头晕眼花,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衣襟。 香软满怀。 怪异的感觉。 裴敛微微蹙眉,被压着的左手不自在地抽动了一下。 姜钰雪一个激灵,从对方怀里一下跳起,小脸通红地捂着自己身后。 在她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脑海中记忆翻涌,指着面前的人大声道:“流、流氓!”
第2章 流氓 “流、流氓!” 珠帘散落一地,殿内的莺歌燕舞骤然停止,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珠帘后的位置。 姜钰雪一手捂着身后,义愤填膺地指着罪魁祸首,小脸通红。 裴敛看向指着自己的手,默了会,抬眸冷眼看她:“这位小姐,是你自己撞过来的,按理来说还应是我告你袭击我在先。” “我袭击你???” 谁袭击他了?!分明是有人突然从后面推她,她才不小心摔倒的!她顶多算是坐了他一屁股而已吧? 屁股……屁股也能袭击人了吗? 指向对方的手止不住地哆嗦着,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下半句话,反倒是把自己抖成了发红发烫的小番茄。 “我……我这是……” 嘴一张一合地扭捏了好一会,她还是没想通她的屁股为什么 会袭击人,干脆跳过这个话题:“这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我说的是……!” “我们之间还有两码事?”裴敛蹙眉疑惑。 “你……!” 姜钰雪本以为对方会辩解什么,没想到他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是一点心虚的痕迹都没有。 她应当没有认错人才对…… 视线在对方的脸上流转着,剑眉入鬓,双眸深邃,高挺的鼻梁下是淡色的薄唇。 分明就是这对眉眼,连那对黑眸中透出的冷意都一模一样,特别是衣领下露出的那一段锁骨上若隐若现的红痣……绝对就是他! “看够了吗?” 视线中的薄唇轻启,传出了对方清冽的声音。 裴敛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将被扯乱的衣领重新收紧。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平衣领上的褶皱,明里暗里都像在警告对方非礼勿视。 姜钰雪脸上原本稍稍褪去的红晕又迅速从耳根窜满了整张脸,睫毛扑闪着飞快移开视线,辩解道:“我、我没有!我是、” “姜钰雪!” 还未等她说完自己的辩词,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怒斥。姜钰雪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姜甫正站在自己身后。 “爹爹!”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姜钰雪赶忙跑到姜甫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诉苦:“爹爹,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流氓……!” 然而,听到此话的姜甫不但没有安慰她,反倒生气地打断了她的话,瞪了她一眼:“……你还不住嘴!” 姜钰雪顿时噤声,不知所措地被姜甫拉到了身后。 姜甫挡在姜钰雪身前,上前对着裴敛深深一躬,久久未起身:“臣之小女自幼被臣娇惯,不懂规矩,竟做出冒犯殿下的荒唐之事,臣罪该万死!” 嗯? 殿、殿下?! 原本还处在疑惑中的姜钰雪陡然一惊,愣在原地。 “臣愿领受任何责罚,只求殿下能饶恕小女这一次的无知之举,臣日后定会对她严加管教。” 话落,姜甫埋首对着身后的姜钰雪使了个眼神,低声斥道:“还不快过来!” 姜钰雪看着突然为自己赔罪的父亲,反应过来自己惹了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在这一声催促下胆战心惊地躬身跪了下去,不敢再抬头。 听见姜甫的话,裴敛整理袖摆的动作陡然一滞,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他缓缓抬起头,面无波澜地看向姜甫,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在他一旁的身影。 眼前的女子低着头,垂耳髻耷拉在两侧,头上的簪花还微微打着颤。 裴敛收回视线,垂眸默了几息,似是得出定论,抬眸看向姜甫。 在场众人噤声不语,有的怕被波及,低头不敢多看一眼,有的酒意未去,仰头等着看出好戏。 “殿下消气。” 还未等到裴敛出声,围帘内又响起另一人的声音。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一地狼藉,膝行上前:“臣,御史大夫葛承参见殿下。” 裴敛沉默地看了姜甫几息,这才分了点视线给葛承:“葛大人。” 得到了裴敛的回应,葛承面上笑意更深,继续道:“方才臣都看到了,是姜大人的小女不小心摔了一跤,恰好摔进了这围帘内罢了。姜府小女平日不与人接触,见识的少,这才惊慌下冒犯了殿下。” 他一说完,看热闹的其他大臣似是终于得知了来龙去脉,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 转息,葛承皱起眉头,款款躬身,哀叹一声:“想必是姜大人为朝廷日夜操劳,疏忽了对女儿的教育。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还望殿下高抬贵手,饶她这一回。” 接着,看向姜甫语重心长道:“姜大人回去好好教导便是。” 姜甫面色一沉,很快又收起了神色,沉着气对裴敛躬身,接过话:“是臣教子无方,今后定严加管束。” 见姜甫老实地下了自己给递的“台阶”,葛承低垂着头,暗自得意着。 随后膝行上前,往裴敛的方向靠了靠:“殿下,外头春日当好,臣早便安排了人在小殿不远处的亭子里置办了场子。不如臣带殿下一同过去,换换心情如何?今日臣的爱女也来了,给殿下舞一曲,当是献个丑,换殿下一笑了。” 说罢,他往身后看了眼:“葛妍。” 此时,一直默默藏在他身后的葛妍垂首膝行而上,轻声道:“小女见过世子殿下。”轻盈的裙摆铺散在坐席上,与她抬眸时的羞怯之色相互映衬,越发楚楚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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