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急忙将脱下的裙子又穿上,撩开纱帘,结果就看到楚玄已经坐在长塌上,来喜正搬来一张桌子,显然天子是在这里办公了。 这哪成样子? 楚瑶正要喊人来,楚玄抢先一步说:“姐姐,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朕平日在正德殿也是如此,不信,你问来喜。” 来喜赶忙帮腔:“是哟,殿下,皇上平日在正德殿内挑灯批阅奏折,有时困了,直接睡在软塌之上也是常有的事。” 这话惹得楚瑶瞪了他一眼:“好呀,不说我还不知,原来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照顾皇上的?该好好治治你们了。” 来喜“哎呦喂”一下跪了,忙讨饶:“殿下,是奴才的不对,该罚、该罚。” “好了。”楚玄摇了摇头,“姐姐,您别怪他,是朕的主意。来喜,从今个儿你好好记着,在这揽月殿,别一口一个‘殿下’。” 来喜脑子灵,当即就明白过来,“是,奴才这嘴哟。方才听着皇上那么叫,脑子也懵了。” 他轻打了自己两下,又朝楚瑶拜道:“娘娘万福金安。” 刚才插科打诨间,气氛如往常般,楚瑶也不甚在意,权当玩笑话了。 所以,楚玄补了句:“这么说来,倒是朕不是了,月、妃、娘、娘。” 楚瑶无奈地道:“皇上都这么大的人了,倒像个小孩子。” 两三句玩笑过后,楚瑶见楚玄执意在睡在这长塌,只能让来喜去寻些更为柔软的垫子与枕头。 这戏,要做就得做全套。 来喜与红珠蓝玉都退到外头守着。寝室之内,楚瑶已经睡在床内。纱帐外,灯火萤萤,楚玄还在看他带来的奏章。 她侧过身,望向那张烛火中半明半灭的脸,说道:“皇上,我在想谋害馥月公主的真凶,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人的目的是挑起大楚与大月国之间的冲突,算好时间,馥月公主进宫便毒发身亡。但现在宫中没有传出馥月暴毙的消息,幕后真凶肯定还会有动作。 楚玄放下手里的奏折,隔着纱帐与她对望,“想要揭发馥月已死,最直接也最快的办法只有一个。” 楚瑶心中了然:“告诉太子阿部勒。” “今日阿部勒出宫后没有动静,那些人一定会心急,想尽办法告诉阿部勒真相。” “所以接下来,阿部勒肯定还会进宫。” 三言两语之间,两人已达成共识:还要在那个大月国太子面前上演一出戏。 一出让对方百分百确认馥月仍在世的戏。 “放心吧,朕已安排妥当。你先休息,过两日,还得辛苦朕的月妃。” 明明是揶揄的语气,但帐中的楚瑶仍嗔怨啐了句:“贫嘴。” * * * * 皇帝一连数日宿于揽月殿中,此外,还赏赐了大量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 最为让人震惊的,是皇上念月妃思乡情切,特允其在宫中依旧着大月国服饰,无需改换大楚之衣。 “实在是匪夷所思,我进宫多年,可从没见皇上如此宠爱一名嫔妃。” 德妃粉拳紧握,轻捶了下桌子。 与她对坐的宜妃暗自腹诽:这楚琳进宫三年,先前后宫也就她一个妃子,竟能做到皇上对她不闻不问,也是奇葩了。 她出神之时,德妃不满地说道:“妹妹,我正同你说话呢!” “哦,姐姐,抱歉,我一时在想别的事情。” “如今这宫中可不比从前,长公主走了,来了个月妃,也不知她究竟有何手段,竟能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连祖制也不顾。” 她说的,是楚玄允许月妃可以穿大月国的服饰。 赵明蕊半垂下眸,掩去那闪过的精光,忽地对楚琳说:“姐姐,您说得对,皇上向来勤政,也鲜少到后宫中。若说是顾忌到大楚与大月国之间的关系,这月妃进宫也大到半个月,皇上夜夜召她侍寝,着实……有些不寻常呐!” 经她一点拨,楚琳越想越是心惊,“难不成这女人真的美到让人一见就离不开?” 赵明蕊轻蹙眉头,“要真只是长得美那应该还好,就怕——” 她忽然又打住话。楚琳不满地道:“就怕什么?” 赵明蕊摇了摇头,“算了,有些话不能乱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此处是我宫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 赵明蕊犹豫片刻,才压低声音说:“先前我舅家表兄远游归来,曾告诉过我,像大月兰兹那些小国,时常会有一些邪门巫术,有些女人能把男人迷到抛家弃子。” 楚琳瞪大眼:“这、这真有其事?” “唉,都是我那表兄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赵明蕊一脸烦恼状,又道:“可惜殿下已经出宫了,不然以她的智慧,这事倒是可以与她商量商量。” 先前倘若说到这宫里最为睿智、也最为让人佩服的女人,也绝对是长公主。 “殿下对皇上的关心,那绝不比任何人少。要是她在,咱们起码可以请她到揽月殿去看看。” 赵明蕊这么说着,见楚琳一脸深思,便没再说话。 茶过半盏,她索性起身拜别。 暮秋正是凉意阵阵,风吹得赵明蕊水色裙摆飘飘。行经御花园时,赵明蕊特地来到兰亭,坐在围栏旁赏鱼。 旁边阿枳低声问道:“娘娘,您刚才那么说,是想让德妃去揽月殿探个究竟吗?” “嗯,”赵明蕊盯着湖中那时隐时现的红鲤,漫不经心道:“楚琳进宫三年,偏偏皇上将后宫大权交由长公主,这长公主一走,她就迫不及待以为能成为这后宫之主。她事事要与长公主较劲,我方才那么说,她肯定恨不得立刻就要冲去揽月殿了。” 亭中兰花已经落尽,余下满盆萧条。不久前,此处还是兰香阵阵。 赵明蕊想起当日与楚玄在此品茗的光景,忽地,娇美的面容浮现厌恶:“也不知那月妃究竟使得什么手段,竟然以勾得皇上移情——” 她猛地停住,对上阿枳不解的目光,又深吸一口气才道:“反正,我们等着看好戏就对了。” 究竟那个馥月有何玄机,就等楚琳那个蠢货当一回先锋,去挫挫对方锐气了。
第17章 颠鸾倒凤。 今日,王都艳阳高照,…… 今日,王都艳阳高照,但深秋的阳光并不灼热,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楚琳一袭绯红滚金边长裙,如一团烈火般在阳光中踏进揽月殿。 只见大厅朱门紧闭,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迎上来。 楚琳的贴身宫女丹儿张口说道:“这位是德妃娘娘,你们家月妃娘娘呢?” 红珠恭敬地行礼:“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我们家娘娘如今正有要事,不便见客,烦请您改日再来。” 此话一出,楚琳当场变了脸色。 丹儿立刻呵斥她:“大胆,你连通传也不通传,竟敢就这样胡乱搪塞,冒犯娘娘这样的大罪,你可承担得起?” 红珠闻言,与蓝玉一并跪下 ,“我们无意冒犯德妃娘娘,只是……皇上如今正在里头,我们确实不方便进去通传。” 皇上!? 这时辰皇上应该已经下了朝,按往常是在御书房召见大臣议事,怎么—— 楚琳本就是算好时间才过来,听到楚玄仍在里头,她盯住那扇紧闭的房门,最后只能轻哼一声,转身就走。 丹儿赶忙跟上。这一主一仆才踏出揽月殿的门槛,迎面而来的一个汉子,看也不看她一眼,直冲冲就往里面走。 “娘娘!”丹儿暗声提醒道:“看他的打扮,不是咱们大楚的。” 楚琳捉住她的手,“走,我们回去。” 阿部勒步伐匆匆,一路走来衣摆带风,脸上布满肃杀之气。他走到大厅前,红珠与蓝玉同样上前拦住他。 只不过,比起看见德妃,这两个侍女脸上满是错愕。 “殿、殿下,您怎么来了?” 阿部勒冷冷瞥过红珠,“你们俩,跪下。” 红珠蓝玉二人俱是一震,仍是乖乖跪下。 “你们对着我们月神发誓,接下来我所问的,你们一个字也不得欺瞒我,否则将会受到月神惩罚。” 蓝玉看着红珠,后者右手贴于胸前,诚心对天发誓:“我,红珠请月神见证,接下来殿下所问句句不会欺瞒,否则他日必得报应。” 见状,蓝玉也随着她发誓。 阿部勒深吸一口气,声音沉重至极,“你们说,阿月在哪儿?” 红珠转过头看向身后紧闭的门:“殿下,娘娘当然就在里头。” 阿部勒的目光如鹰隼般审度着她,“昨天有人跟我说,阿月在进宫那天夜里……遭遇不测了。” “怎么可能?”红珠惊讶反问他:“殿下,是谁那么恶毒诅咒娘娘!这前些天,您可是亲自进宫见过娘娘的。” “那日我根本没有亲眼见着她!” “那是因为娘娘患上风寒咳嗽之症呀!”红珠笑道:“殿下,您自幼疼爱娘娘,娘娘也待您如父,那日她正是怕染到您,才特意央着皇上放下帘子。” “是啊!殿下,”蓝玉也开口了:“殿下,我与红玉日日服侍娘娘,若娘娘发生了什么,我们哪能不告诉您?” 阿部勒犹豫了。 红珠又说:“更何况,如今娘娘已入宫,按照大楚的宫规,外来男子没有皇命不得擅入后宫。殿下,说不定在您面前乱嚼舌根的人,暗中正盼着您心急闯入宫中,然后害得皇上怪罪,最后连累娘娘也受皇上责罚。” 这番话顿时让阿部勒后脊发凉。 昨夜听到馥月身亡的消息,他心急如焚,赶着早上进宫,倒没成想,万一是假的…… 这个雄壮的汉子紧紧握住拳头,在闯与不闯中左右摇摆,最后,他咬牙道:“不行,我一定要亲眼看到阿月才放心!” 说罢,他抬腿就要往前,这时两名侍女跪地抱住他,央求道:“不行,殿下,如今皇上正在里头,您要是这么闯进去,那绝对会惹皇上生气的!” 阿部勒这会儿只想确认自己妹妹是否安然在世,左右两手像提小猫似的,将两个拦路的扔到旁边,大步朝主厅走去。 他的身后,德妃也匆匆赶了上来。 “皇上,事出有因,请恕阿部勒无礼了,我想求见月妃娘娘。”说话的同时,阿部勒双手一推,直接将大门拍开,迈起脚直接入内。 然而,当他走进去后,脑子里完全断了弦,霎时愣在当场。 从厅中的圆桌开始,一直到珠帘后的床塌,满地掉落女子的衣物饰品。上衣、裹胸、头饰……属于大月国特有的物品,阿部勒当然不陌生。 此时他心中已暗道不妙。 果然,珠帘后传来一声女子尖叫。 他转过头,晃过眼就是白花花的香肩。而就是这么瞬间,那抹雪肤上的月牙印记撞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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