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洞房花烛夜,姐姐对着一块灵位,该是做何反应?” 来喜心里扑通打着鼓,细细琢磨主子这话里含义,说:“那、当然是既恨又悔了。” “哦?”细长的眸瞄过来。 来喜道:“殿下当然恨那可恶的西蛮流寇害死段将军,可这新娘独守空房,往后日子可不好过呐。奴才想,殿下恐怕已经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不听皇上您的。” “呵,”楚玄哂笑一声,示意他起身,“你倒是知道怎么讨朕的欢心。不过,你还不懂姐姐。” 他望向窗外,夜空明月高悬,落在他脸上尽是凉意。 “姐姐呐,她不会后悔的。此刻,恐怕她守着段琼的灵位,正欣喜不已呢……” 楚瑶确实欣喜。 大婚之夜,红烛燃成泪落,新娘身着华贵婚服独自坐在桌前,她自己掀起红盖头,端起酒杯敬向旁边灵位。 “相公,阿瑶守住了我俩的誓约,此生我与你总算结为夫妇。这杯合卺酒,我敬你。” 楚瑶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眼尾滑落清泪…… 此生此世,她会守着段琼的灵位,守着护国大将军夫人的名份,守着段琼与她的爱,终此一生…… * * * * 段家三代单传,段父早年战死沙场,只留下孤儿寡母。如今段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悲痛欲绝,而见楚瑶竟愿以长公主之身与段琼冥婚,感动之余又极为怜惜疼爱她。 新婚翌日,楚瑶向婆婆敬茶时,段母便把家中地契屋产所有交给这位尊贵的儿媳妇。 自此,段家一切皆由楚瑶作主。 按当朝惯例,公主出嫁后非奉召不得进宫。 楚瑶嫁进段家已有小半个月,这期间后宫并无盛事。直至三月,宫里惯例举办花神祭。 所谓的花神祭,便是后宫及皇亲女眷一同祭花神、赏花、游园。 过去两年,这些大大小小的宴会都是由楚瑶操持。如今她出嫁,这事便落到德妃身上。 新皇尚未立后,后宫只有两位妃子,一位是长公主出嫁前执意要替他选的宜妃赵氏,另一位便是三年前皇帝登基时,太后替他选的德妃林氏。 自楚瑶出宫后,德妃为办这春日宴,已忙活十来日。供品、花卉、菜谱、名单、布设……她事事亲力亲为,连宜妃都感慨不已。 “德妃姐姐,您如此劳心劳力,事无巨细,皆一一把关。可惜皇上没来,若来了,见此盛景必定龙心大悦。” 花神祭当日,御花园摆满奇珍花卉,皇亲贵妇们络绎不绝,一派繁华。 宜妃陪在德妃身侧,后者掩唇轻笑:“妹妹过誉了,这本就是我该做的。皇上政务繁忙,哪有时间打理这些琐事。后宫以往有殿下,如今可就全靠你我了。” 花神祭,以往皆由太后或皇后主持,皇帝甚少参加。起码新皇登基以来,从未出现在祭典上。毕竟长公主殿下事事安排妥贴,根本不用皇弟操心。 “说来,殿下恐怕也快到了。她见到今日这安排,想必也会称赞姐姐的。” 德妃含笑不语。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皇上怎么会来此? 两人俱是怔住。 德妃率先回过神,脸上俱是喜色,匆匆赶去接驾。 皇上……是为德妃而来吗? 不。 宜妃站在原地,脑中忽地闪现选秀那日的画面—— “听闻赵贵女貌冠京都,今日一见,果不虚传。” “既然如此,就她吧。” 她分明看见,由始至终,皇帝的目光从未落在自己身上,反而是…… 对了! 宜妃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件事。 长公主出嫁后还未回宫。 皇帝……至今恐怕还找不到召长公主回宫的理由!
第4章 骗子。 楚瑶踏进御花园,乍见群芳…… 楚瑶踏进御花 园,乍见群芳争艳,满园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女客云集,无不谈笑宴宴。 这是她大婚后首次踏足皇宫。 “看来德妃操持有度,这往后,皇上也不必忧心后宫之事了。”她感慨道。 青箩不以为然:“可殿下,您不觉得这排场太过铺张了吗?瞧这姚黄赵紫,往年您只让下面的人准备数盆,现在可是摆满了整条长廊。若皇上知道了,怕是不悦。” 当今皇帝不喜铺张奢靡,往年楚瑶操持后宫,在预算上张驰有度。青箩所说的姚黄赵紫,乃牡丹花王,一盆便要数百两白银。 说是花神祭,若没了这花中之王实不像样,但若像德妃这般安排,这钱可真真花得跟流水似的。 楚瑶轻轻摇了摇头,“青箩,记住,如今以咱们这身份,这后宫之事不得妄议。” 青箩欲言又止,末了只能低头:“是。” 她想说的是,倘若不是楚瑶执意要嫁进段府,这后宫还不是由她作主? 当年楚玄拨乱反正,铲除瑞王一党登基后,后宫无人。太后年迈多病,便将后宫交由长公主打理。后太后甍逝,楚玄以中宫无主为由,依旧让长公主主事后宫。 等于说,只要楚玄没有立后,这后宫本来就由楚瑶说了算。哪还需得这般谨小慎微? 但这话青箩只敢在心里头说说。 自古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即便是天潢贵胄,亦不例外。 楚瑶携侍女踏入汀花园,便听到前方高喊“皇上驾到”,她怔了怔,旋即加快脚步前去面圣。 此次乃是新皇登基以来首次参加花神祭。众女客们诚惶诚恐,唯恐御前失态,幸好年轻俊美的皇帝态度详和。 “往年朕政务繁忙,总是不得空,今年难得西北安定,自然得与众位共同祭花神,以求今年风调雨顺,四时有度,花农载收载归。” 他环顾一周,随后摆手,“平身入座吧。” “谢皇上。” 众人拜地起身,纷纷入座。 花神祭先是请傩仪跳舞祭神,尔后众人上香祈福,最后才是赏花游园。今年皇帝亲临,在场不少人心里头明镜似的。这皇上怕不是为着德妃撑场面才来的,这长公主出嫁,后宫由她作主,今日这排场本就比楚瑶那会张扬许多,更别提皇帝还特地过来。 到了赏花游园环节,众人纷纷绕着帝妃。楚瑶难得落个清闲,索性踱步赏花,不知不觉竟走到兰亭。 主仆二人坐下歇脚。 青箩见这亭中摆满牡丹,轻哼:“这德妃自己喜欢牡丹,便到处摆上,也不看看这亭子,名为‘兰亭’,摆着牡丹像啥样?” 况且,这宫中谁不知道长公主喜爱兰花? “青箩,”楚瑶失笑,“先前我跟你说的,你可还记着?” 青箩心有不甘,只道:“可是殿下,我说的没错呀!” “是啊,她说的没错。”忽地横插进来一道熟悉的男音,亭中二人俱是一惊,转过身,青箩又惊又喜跪道:“青箩叩见皇上。” 楚玄笑意吟吟,示意她起身,目光却落在那道纤瘦的身影。 “她说的没错。这亭子名为‘兰亭’,摆上牡丹着实过于俗艳。”楚玄正要吩咐来喜将满亭牡丹撤下,楚瑶忙拦住他。 “德妃首次操持,想必也是为着彰现皇家颜面,皇上何必为着这小事大动干戈。” “姐姐倒是体贴她。” 楚玄改而让来喜备上酒水小菜,楚瑶见状,不免问:“这样好吗?您不去那边陪——” “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楚玄细细打量她,温情之余又染上几分惆怅:“朕还是第一次见姐姐如此打扮,真是不习惯。” 楚瑶今日进宫,穿的是墨蓝滚金绣花礼服,乌黑的发盘成簪花髻,华贵又端庄。 但她听得懂楚玄的意思。 大楚朝女子未出阁前不盘发。她与楚玄相识已逾十年,这也是楚玄第一次见她盘发。 “以后就习惯了。” 她既已出嫁,此后自当日日盘发见人。 来喜引着太监布上酒水小菜,随即暗中示意其他余人等一并退到亭外。 楚瑶不觉有异,多日未见楚玄,她也有些想念对方,“皇上,近来可好?” “不好。” 他答得如此干脆,令楚瑶愣住。 “姐姐不在这宫中,朕总觉得不习惯。” 楚瑶失笑,“皇上,我总归不能一辈子住在这宫里。” “为何不能?你想与段琼成婚,朕也让你如愿了。搬回来吧,总不能余生都守着那座空荡荡的段府。” “皇上这说的是孩子话。”楚瑶知道楚玄是一时不适应,他俩从小在国舅府相依为命,完全是踩着刀尖过日子。 其实不仅楚玄不习惯,她也不习惯。但,她俩是姐弟,又不是夫妻,自然有各自的人生。 “自古就无公主出嫁仍住宫里的俗例。更何况,我觉得段府也很好。那里是段大哥出生长大的地方,我时常觉得,他好像天天陪着我。” 楚瑶主动为他倒酒,又道:“而且,娘亲待我极好,与亲生女儿无异。皇上,我在段府,您实在不必为我担心。” 她自幼就卖了自己进国舅府,虽说国舅夫人也没亏待过她,但始终并非生母。如今段母待她,关怀倍至,完全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在疼爱。 楚玄深深看着她,薄唇轻启,最终却是轻叹:“既然姐姐这样想,那朕也不强求了。” “我知道阿玄处处为我着想,你放心,往后我就算不能时常进宫,也会在宫外为你祈福的。” 此时此刻,楚瑶并没有把他当成九五至尊,而是那个过去与她相依为命的弟弟。 “阿玄,姐姐永远与你一条心。” 酒杯轻碰,姐弟俩一饮而尽。春日融融,两人许久未见,一杯接着一杯,没一会儿,楚瑶只觉眼前的楚玄生出重影,她扶着头,神情有些恍惚。 “这酒……我好像有点醉了。” “姐姐,这是月氏国进贡的‘永乐醉’,入口清甜,不过后劲很足。没事,你睡吧,这儿是皇宫,是你的家,安心地睡吧……” 一句又一句,轻飘飘送进耳里,像在睡神在勾人。楚瑶整个人醺醺然,不久后便合上眼帘,陷入甜蜜的黑暗中。 她自然不知道,醉倒之后,一只手轻轻抚上她微红的脸颊。 “一条心?可真会哄人呀……”男人眼神不复方才温情,反而是淬着森森的冷意与占有欲:“姐姐,你就是个骗子。”
第5章 克夫命。 楚瑶醒来时,入眼是那片…… 楚瑶醒来时,入眼是那片熟悉的水色床帏。恍恍惚惚,她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青箩。” “哎,殿下。” 青箩撩起帐子,忙伺候主子起床。 楚瑶这才知道,原来昨日花神祭后,她在兰亭与楚玄对饮,竟不慎饮醉,后被送到长乐宫中。这一醉一醒,已是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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