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怎么走得这么快, 他说的又没有什么不对的。” 楚瑶见此处无人注意,便轻捶了下他胸口, “别听他胡说。” “哪里胡说了?”楚玄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朕确实是与你白头偕老。”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砰”一声,不知是谁放的焰火,一飞冲天, 炸出无数绚丽火光。 河岸边上的人们都沸腾起来, 纷纷争相抢看这满空的火树银花。 谁也没注意到阴暗角落里的男女。 楚瑶听着他的话, 一颗心怦怦跳着, 越靠越近的面孔让她不由自主攥紧对方身上的衣裳。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温柔却不容她拒绝的吻覆上来时, 楚瑶心中不断嚷着世风日下有碍观瞻, 可攥紧衣物的手却缓缓伸出去,勾住男人的颈…… 夜空的焰火接连绽放,来喜靠在墙边,正打了个呵欠, 怀里那只小东西偏又扭动起来, 他忙抱紧了, 轻声道:“好孩子,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否则有你苦吃。” 那猫儿睁着圆溜溜的蓝眼睛, 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来喜摸了摸它的头,“对了,乖乖的,以后好日子还长着咧。” 一人一猫看了好一会儿烟火,身后才传来咳嗽声,楚玄拉着楚瑶,只对他说了句:“回去了。” “好咧。” 来喜抱着猫,还提着东西匆匆赶上,行过灯下时,他悄悄瞧了眼,发现楚瑶双颊泛红,一双唇又是娇红欲滴,简直是春情无限。 这吉庆的日子,民间焰火响个不停。 段府中,何云娘刚进屋,跟原先当值的交接完,发现床上的人竟然坐起来,赶忙上前拿起架子上的袍子,披在对方身上。 “老夫人,您怎起来了?是外头那些声音吵到您了是吗?我让人出去嚷下。” 段老夫人摆了摆手,“不碍事的。” 她在何云娘的搀扶下起身,来到方椅坐下,待一杯热水下了肚,才温声道:“大过年的,都高兴着呢,由着他们去闹吧。” 从除夕到大年初一这两日,段府里的下人都是轮流当值,不用当值的,尽管回家或者到外头凑热闹去。 现在就有好些个年纪小的,正点着从外面买的鞭炮,虽是在前院,但动静也不小。 段老夫人看着何云娘,问:“你娘可好?” “谢老夫人关心。我娘她自从得了上回您给的平安符,这病一日比一日好,腊八那会还不能下床,昨个儿能给我爹包饺子了呢。” “那就好。这呀,都得感谢菩萨。” 段老夫人双手合十,极为虔诚地念了句“阿弥陀佛”。 等她睁开眼,发现何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免问:“怎么了?” 何云娘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老夫人,我……刚才好像看见殿下了。” 这段府里有少夫人,可人人都把少夫人称为“殿下”。 段老夫人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住,并不作声。 何云娘咽了咽口水,继续说:“殿下……和一名年轻男子在一起,我不认识那人,但他们举止颇为亲近……” “云娘。” “是。” 段老夫人看着她,平静地说道:“这些话从今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何云娘明白自己犯了禁忌,连忙称是。 看着她窘迫的模样,段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要明白,是我们段府欠了她的。如今她想得开,也是好事。” 长公主甘愿冥婚一事,莫说是外边的人,实际连府中的人在感动佩服之余,私下也觉得为她不值。 不是他们家大将军有哪里不好,而是再好,也犯不上赔上自个儿的一生呀! 寻常女子尚不会作如此牺牲,更何况那还是个金枝玉叶,连皇帝陛下都无比尊敬的长公主。 听到这样的消息,段老夫人只觉积压在胸中的闷气像是缓缓纡了出来。何云娘伺候她许久,一些话她找不到外人说,此时便娓娓道出心中所想。 “阿瑶她是个好孩子,本就是千金之躯,还那么年轻,若她找到好的归属,阿琼他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何云娘听着这话,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大将军视长公主为心尖宝,本是府中人人皆知的事。这过了门的妻子,要是跟了别人…… 然而,段老夫人却拉着她的手,语气也雀跃起来,“凌道长说的,他俩八字本就犯冲,原先我不是总梦见阿琼在跟我诉苦么?你可知,昨天我梦见什么了?” 何云娘好奇:“老夫人您梦见大将军了?” “嗯,他跟我说,他一切都好,就是很想家,想回来看看。” 何云娘怔了怔,随即惊道:“莫不是真叫那凌道长说中了?” 这长公主另觅新欢,这大将军托梦也是详和,不再诉苦。 “所以我一直都说凌道长是神仙下凡,可惜呐,去年他指点完迷津后,竟又云游四方去了。不然,倒可以去请教下他,阿琼在梦里这么说,咱们该怎么做才对?” 何云娘忙道:“老夫人,以前我听老人说过,这往生的人托梦说想家,往往是积攒的功德还欠些,没办法投胎转世。要不,在灵光寺请师傅们给大将军做场水陆法会,为他积些功德。” 段老夫人一听,恍然大悟:“哎呦,我怎么没想到这层?云娘,你说得对。阿琼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虽说是保家卫国,但到底杀戮太重,是该为他积些功德。” 她拍着何云娘的手,喃喃道:“等过了十五,咱们就去趟灵光寺吧。” * * * * 正月初二,民间仍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但楚玄却是早早就起来。 还未立春,外头灰蒙蒙的,楚瑶依稀中感到枕边人动静,迷蒙地睁开眼,却听到对方温柔说道:“还早,你先睡,朕去上朝了。” 楚瑶勉强睁开眼,点了下头。 乖巧的模样令楚玄忍不住俯身吻了下美人的眉心。 可惜了…… 这会儿,他倒真想当个昏君。 楚玄在心中暗叹一声,却仍是顶着寒风出门。 而当早朝开始时,楚瑶也幽幽醒来。她正梳完妆,蓝玉从屋外进来,“娘娘,青箩姐姐命人送来的。” 楚瑶接过她呈上来的纸条,展开一看,上头写着: 宜妃求见。 楚瑶:“……” 长乐宫里,赵明蕊坐在厅里,轻轻用茶盖抹过茶汤,然后饮下。 这是她在这里喝的第二杯茶了。 青箩不由得道:“还请宜妃娘娘再等会,殿下昨个儿身子不适,直到半夜才就寝,所以这会儿也起得晚。” “无妨,”赵明蕊微微一笑,“本宫在此等便是,倒是麻烦青箩姑娘了。” “宜妃娘娘您客气了。” 直到喝完第三杯茶,赵明蕊才等到她要见的人。 楚瑶从内室走出来,“宜妃?” 赵明蕊见到人,起身直接就要跪下,是楚瑶眼明手快将人扶住。 “如何行这么大的礼?” 赵明蕊抬起眸,因病而愈显消瘦的脸带着愧色:“是殿下您救了臣妾,请受了臣妾这一跪。” “一家人何须说这样的话!”楚瑶将人扶起,只道:“身子好些了么?” 赵明蕊温婉一笑:“好了。谢谢殿下关心。” 病是好了,人却是瘦了一大圈。 昔日貌冠王都的美人,如今像秋日黄花,摇摇欲坠。 “这还没立春,天还是冷的,还得静养。”说着,楚瑶又对青箩道:“上回皇上赐的那根长白参,取出来待会让阿枳带上。” 赵明蕊微愕,连忙推辞。但楚瑶坚决不退,“行了,再推就不像话了。” “这……那就谢过殿下了。” 披香殿初一刚解了禁足令,初二宜妃就上门拜谢。礼数到位了,她也只与楚瑶说了会儿话,就主动告辞。 人刚走,青箩便道:“这些天不见,这位宜妃娘娘倒有些不一样了。” 楚瑶望着敞开的大门,无比感概:“是啊,毕竟在鬼门关走了一回,心态也有些不同了。” 若说以往的宜妃,言语间总蕴藏着一股冲劲,可今日她这神情,倒多了些随性淡泊。 “不过,殿下您也太大方了。那根长白参您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楚瑶无奈地勾起嘴角,却没再说话。 她总不能告诉青箩,自己对赵明蕊有愧吧。 这人是自己挑进宫的,结果呢?非但楚玄从未碰过她,而且这条命还差点交待在披香殿里。 唉…… 这边赵明蕊从长乐宫出来,算好时辰到正德殿谢恩。结果楚玄并未见她,只让来喜给她捎了句话: “宜妃,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同时,还赐了不少东西。 回到披香殿中,阿枳点着御赐的补品与首饰,嘴几乎都咧到耳根,“娘娘,皇上对您可真有心。” 赵明蕊眼睛扫过那些东西,神情愈发淡漠。阿枳见状,忙问:“这么了,娘娘您不高兴?” “高兴,皇上赏了本宫这么多东西,本宫怎么能不高兴?” 阿枳心道,可您这表情哪里是高兴? 她想了想,又问:“娘娘,刚才正德殿那孙志悄悄告诉奴婢,说解禁足令一事,还是月妃跟皇上提的,您看咱们是不是……” 阿枳是想提醒主子,这皇帝和长公主都上门道过谢。就算是做做样子,揽月殿那边是不是也该上门呢? 哪知,向来最是注意这些礼节的赵明蕊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 那笑中,阿枳听出几分嘲讽,却是不明所以。 但赵明蕊想的却是今天上午在长乐宫内, 楚瑶俯身扶住自己双臂的瞬间,衣领处不经意露出的半抹红痕。 守寡的大将军夫人,是谁敢在玉肌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赵明蕊满心悲凉,喃喃道:“为什么……” 她看向阿枳,眼底尽是茫然:“早知是这样,当初又为什么要选中我?” 当初的选秀大典,若不是她那句话,皇帝又岂会将她留下来? “娘娘,您在说什么呀?”阿枳听不懂,只是忧心地看着主子,“是哪不舒服了吗?” 赵明蕊双眸蓄着泪意,伸手按上自己的胸口,嗫声说着:“是这里,我的心很不舒服。” 阿枳一听,忙要去请太医,结果被赵明蕊喊住。 “没用的……” 谁也治不了她这个病。 赵明蕊凄然一笑,“你说的对,本宫还要去趟揽月殿,于情于理,本宫都要去谢谢月妃这个‘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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