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楚玄的反应超于她预料。 “岂有此理!区区一个江湖术士,竟敢妄议天家,若让朕将人找出来,必定要好好治他的罪!” 楚玄怒而拍桌,御书房内顿时鸦雀无声,跪了一地的人。 “另外,段老夫人听信此等下九流谣言,当真是人老糊涂了。” 听到这,楚瑶忍不住道:“皇上,娘她只是爱子心切,一时间被那个何凌子蒙骗才——” “亏你还叫她一声‘娘’,怕只怕,你把她当成娘,她心中半分也没有把你当成女儿。” 楚瑶瞬间不语。 自幼一同长大,楚玄哪会不知此时她心中在想什么,“面相术数之说,本就信者有、不信者无。她既已离家搬进镜花庵,就代表她信了。” 楚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温柔:“姐姐,段琼鞠躬尽瘁,为国捐躯,朕以国士待他。段老夫人,朕也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所食石禄与旧时太妃相同。” “对段家,朕始终觉得惋惜与亏欠,但这不代表着,朕愿意看着自己的姐姐用余生去弥补。” 楚瑶目光一震:“皇上,你明知道我自愿与段大哥成亲,并不是因为这些。” “朕知道,所以朕更加不愿意看到你凭一腔爱意,赌上余生幸福到段家去遭受如此冷脸!” 进宫途中,楚瑶心里多有忐忑,依楚玄的性子,这事被他知道了必定不能善了。但此时天子的怒气,仍是超乎她的预料。 楚瑶试图稳住他:“这事来得蹊跷,皇上,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查清楚的——” “查清楚?”楚玄深深叹道:“姐姐,聪慧如你,应该知道段老夫人若信命数之说,心中早已对你生出芥蒂。如今她以离家吃斋这手段胁迫你,你继续呆在段府,又有何意思?” 在楚瑶震惊的目光中,楚玄平静地下旨:“宣,长公主殿下凤体违和,段府事务繁忙,须得回宫静养,即日起,命太医院晨起昏定到长乐宫问安。”
第7章 难哄。 夏夜凉风习习。 …… 夏夜凉风习习。 来喜领着一拨人来到披香殿。 “参见宜妃娘娘。”来喜挥手,后面小太监捧着一朱盘,盘里摆着两方瓷罐。 “皇上说了,娘娘善品茗,乃爱茶之人,特命咱家送上春茶蜜兰香两斤,以供娘娘品鉴。” “臣妾谢过皇上。”赵明蕊忙叫人接下,又命阿枳备上礼金,一一打赏诸人。 来喜笑呵呵道:“娘娘,奴才此次传达圣命,其一便是送茶来与娘娘品鉴,其二嘛,怕是要娘娘辛苦了。” 赵明蕊不明所以。来喜也不绕圈子,直言皇上交代,宜妃聪慧,善察圣心,迟些乞巧祭一事全权交由宜妃操办。 乞巧祭也是后宫一大盛事,不亚于花神祭。赵明蕊被这天大的喜讯砸得失了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又命人送上赏银。 等来喜他们走了,她听着阿枳一声声道喜,整个人犹如在云端。 “娘娘,这可是个好机会。想必上次花神祭,皇上对德妃不满,此次乞巧祭交由咱披香殿,办好了,来日说不定那凤印也会——” “啧,小心点说话。”赵明蕊轻轻训了阿枳,脸上却是笑意不减。 善察圣心…… 可不是么? 皇上向来敬爱长公主,根本就舍不得长公主在宫外守活寡。 她给了皇上让长公主回宫的理由。 而那德妃却擅自将兰亭的兰花撤下,换成牡丹…… 她与德妃孰更体察圣意?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赵明蕊噙着笑意,正接过阿枳递上来的茶,原本想好好赏这位“大功臣”,可话到嘴边忽地僵住。 她想到一件事。 “阿枳,那日你是听谁说,要去镜花庵的?” 阿枳坦诚答道:“就是御书房负责庭前扫洒的孙志。他跟奴婢平日里有些交情,前些天,我听他说,那城外镜花庵求子灵验得很。前朝那位郑贵妃便是在那处许愿,回来没多久便怀有龙裔,一下从嫔升至贵妃。” “不过这么说来,这镜花庵还真的灵验!您瞧奴婢才去上香没多久,娘娘便得了皇上的赏赐。” 阿枳双手合掌正对着窗外神明祈愿,而赵明蕊只觉这阵凉风隐隐带着些冷意。 御书房庭前洒扫…… 这番巧遇究竟是神明显灵,抑或是—— 赵明蕊打了个冷颤,当场失手摔了茶杯。 * * * * “白玉燕窝八盏、十二头鲍八枚、龙涎香八两、蜀锦八匹……”青箩细细数着,发现这些礼品不仅贵重,连数量都取了极为好的兆头。 “殿下,这宜妃还真是阔绰。” 宫中妃嫔按位分发放份禄,赵明蕊入宫尚不足一年,虽是直接封了妃,但怕是能积存下来的并不多。 楚瑶笑道:“她爹乃是工部侍郎,娘亲又是大学士之女,舅家又是江南织造局郎中,这样的家世,又有何拿不出手呢?” “也是。”青箩着人将东西收好入库,转而对主子说道:“不过殿下,以前要也是咱们长乐宫赏她们披香殿,这下倒成了她们送东西上门了。” 那日,皇帝下旨命长公主回宫“养病”,楚瑶就算再怎么不甘,到底是圣旨,她不得不从。 长乐宫一如她未嫁时,非但宫女太监没有减免,连桌椅位置都毫无变化。她像是短暂地出宫转了圈,又回到了家。 只是很多事情还是不同了。 比如青箩此刻抱怨的这件事。 楚瑶却是看得极开,听了青箩这话,她轻轻呵斥:“这话你只说这一次,下回不许再说了。古往今来,掌管后宫的本来就是执掌凤印之人。如今皇上尚未立后,虽是德妃暂管,可来日之事谁也说不准。” 青箩扁了扁嘴,“知道了。” 楚瑶见她露出这副委屈模样,招招手,待人过来后,伸手替她捋过垂落的鬓发,说出心里话:“你要记着,在大楚,前朝皇上说了算,但这后宫将来却是皇后的。过去种种,不过是时局造势,长公主掌管后宫本来为形势所迫,现在不过是一切回归正位罢了。” 这前朝后宫人尽皆知,楚成帝幼年历经坎坷才拨乱反正,铲除乱党登基。新帝初登位,百废待兴,他为人又处处谨慎,为免节外生枝,才暂将后宫之权交由他倍加信赖的长公主。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青箩,皇上尊本殿为姐,但他是君,本殿为臣,你懂吗?” 青箩听得懂,但因为懂,她更加为楚瑶鸣不平:“殿下,我知道您不愿别人在背后议论您把持后宫,您此番甚至要与段将军冥婚,执意出宫——您如此为皇上着想,我只是替您觉得委屈。” 闻言,楚瑶忍不住摸她的头,笑道:“傻青箩,本殿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有什么好委屈的?” “可是……”青箩就这么看着主子,不知不觉竟红了目眶。 她的主子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又貌美如天仙,身份尊贵无比,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却落得个守活寡的一场。 谁不说一声委屈? 楚瑶心道“糟糕”,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她不由得安慰起对方:“没什么可是的。你看,比起以前打理整个宫里,春天要省花钱,冬天要省炭火,在宫外反而清心多了。每日赏花抚琴,无杂事缠身,岂不乐得清闲?” 青箩细想着前段时间她们在段府的生活,又好像……是那么回事。她抹了抹眼,才道:“只要殿下不觉得委屈,您想去哪,青箩就跟去哪。” 楚瑶揉了揉她的头,这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男音。 “朕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姐姐心中,这长乐宫竟还比不得那护国大将军府么?” 楚瑶浑身一震,转过身,就见刚下朝的天子站在身后,那双细长的眸微凝,隐隐带着几分……委屈? 她暗道坏了。 这位主才是真正的难哄。 “皇上,您怎么来了?”楚瑶示意青箩赶紧去备上茶果,又嗔道:“这守门的也忒不晓事,居然没通传。” “夜已深,是朕让他们别折腾了。”楚玄径自坐下,语里又透出几分不满:“若非如此,朕还听不到姐姐的心声。这偌大的长乐宫,原来竟比不上那护国大将军府。” “皇上这说的哪话?”楚瑶无奈,又觉得皇帝都这么大了,还会计较这等小事,着实有些可爱了。 “方才我说的,只是哄哄青箩。这宫里是我娘家,段府是夫家,哪来什么比得上比不上之说。” 楚玄斜瞥她一眼,“如此说来,姐姐这番说辞倒像在哄朕了。” 这话题再纠缠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楚瑶主动替楚玄倒茶,顺道瞄了眼窗外,上弦月半挂枝头,“皇上,这么晚了,您怎么往这边来?” 她的意思是,德妃与宜妃那位娘娘想必夜夜翘首以盼,等着圣驾亲临。 旁边来喜主动应道:“殿下,皇上今个儿在御书房召见几位大臣,本想回正德殿,但又念及殿下初回宫,不知这宫里一切是否照旧,特地过来看看。” 楚玄轻声呵斥:“多嘴。”他转过来对楚瑶说:“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见你宫中灯火通明,想必也没歇下。” 楚瑶心中淌过暖流,起身为他倒茶:“劳烦皇上挂心了,这长乐宫一切如初,我住得很是舒心。” “那就好。”楚玄环顾一周,目光触及那些还未来得及锁进柜中的礼品,心下了然,“是德妃还是宜妃送的?” “都有。”楚瑶自然不说那两位娘娘谁的礼重、谁的礼轻,只在楚玄面前称赞二人贤良淑德,待她极为关心。 但想到宜妃今日亲自来探望,又是送上好礼,楚瑶自然主动开口:“皇上,今日宜妃来,我见她烹茶熟练,对茶道颇有研究,倒是个有闲趣之人。” 楚玄将杯中茶饮尽,把玩着茶杯,“是吗?但朕喝着,姐姐的茶也好喝。” 楚瑶一愣,“这不一样。” 楚玄直勾勾盯住她,反问:“哪儿不一样?” 她是皇姐,宜妃是妃嫔。 这个中区别谁人不知? 楚瑶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纵然知道楚玄明摆着充愣,但这样的气氛仍是……有些诡异。 “皇上,我的意思是,德妃和宜妃,其实她们都日夜盼着您。”楚瑶正色道:“朝野中事,我自然不作议论。但自古以来,皇室以子嗣为重,如今瑞王一党仍有余孽未清,我只担心那些乱臣贼子恐怕会以此生事,平添风波。” 皇帝已登基三年,却久未立后,且膝下无子。楚瑶长年居于长乐宫,也听到前朝不少臣子连番上折子,叩请皇帝选秀充实后宫,早日开枝散叶。 赵明蕊进宫,也是因为递进御书房的折子叠了一座小山,楚瑶多番进谏,才办了次选秀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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