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对姐姐一心一意,又岂会抵挡不了诱惑?” 面对楚玄的质问,段玄再次垂下头。他盯着自己的右腿,没有出声。 “是因为那条腿吗?” 沉默许久的楚瑶终于开口说话。 “你的右腿不是在跟那些西蛮流寇打斗中受伤,而是跟她一起之后才受伤的,对 吗?” 楚瑶自嘲地笑了声:“塔依这个部落盛行流婚,女人看中了谁,不用繁琐的礼节,当场拜天地就能洞房,第二天新郎就算走了再也不回来,她们也无所谓。” “我看这位阿兰娜姑娘年轻貌美,而你当时伤得那么重,她愿意让你当新郎,必定是你做了什么让她感动的事情。” “你的右腿是为了她才受伤的,是不是?” 沉默,再次黑压压地笼罩着这个房间。直到一道身影在李顺儿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进来。 “你们不要怪他!一切都是因为我!” 刚生完孩子,满脸苍白的年轻异族女人蹒跚来到段琼身边,用着生硬别扭的大楚话,说:“他是因为要救我,才被马意外踩断了腿。” 她看向楚瑶:“我知道你是谁,他在西蛮一直挂念你。我刚从云梦河救起他后,他连作梦都念着你的名字。他本来决定养好伤就回大楚,但因为我的关系,他的腿断了,是我喜欢他,所以趁他伤心酒醉时与他做了夫妻。” 说着,她的语气又充满浓浓的自嘲:“他是个好男人,因为占了我的身子,所以要对我负责,留在西蛮。可听到你与他的牌位成亲,他说什么也要回大楚找你。我拦不住他,所以我让他回去。” “但是他走后,我发现我有了身孕。”她看着楚瑶,激动地说:“他是孩子的父亲,我必须要让他知道,他还有个孩子!所以我千里迢迢来大楚王都找他,事先他并不知道。” “大楚的皇上,你若是要降罪,就请降在我一人身上好了。” 说罢,女人朝着楚玄的方向跪下。 楚玄却看向楚瑶。 他将选择权交给了她。 忽地,楚瑶站起身,连丁点眼神也没有给眼前这对男女,反而转过头对楚玄道:“皇上,我们出来也有两个时辰,想必夫人还在等着我们,先回去吧。” “好。” 他们走到门口,段琼忽然从后方追来,喊道:“阿瑶——” 楚瑶停住脚步,头也没回,背对着他问:“那日,李顺儿从长生阁买的阿胶,跟你送给本殿的那盒阿胶糕不是同一份,对吗?” 段琼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俊朗的面孔先是愣住,随后缓缓染上羞愧之色,“阿瑶,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想着等她把孩子生下来,这件事我没想过要瞒你一辈子——” “段将军。” 她的声音冷静而决绝。 “好好待她们母子吧,保重。” 雨后的凉风已经吹干地面,先前那场暴雨的痕迹完全被抹得干净,天气依旧晴朗。 但段琼颓然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心底明白,他与楚瑶之间的夫妻缘份也被这阵风吹得干干净净…… * * * * “你们这是去了哪?”林婉看着在外头晃荡大半日才回来的两人。楚玄还好,楚瑶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出去闲逛的样子。 “只是走走,夫人,我有点累了,你让我歇一会。” 楚瑶很少说出这种话,林婉诧异之余,赶忙让人去后院歇息。回头她又问楚玄:“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玄温声安慰她,“放心吧,舅母,没事的。” 林婉:“……” 楚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厢房里。这地方是她以前在国公府住的屋子,与楚玄那间一样,林氏至今为她留着,还命人定期打扫。 这里一桌一椅都散发着熟悉的气味,呆在这儿如同回到母亲的怀抱般,楚瑶缓缓地坐下,然后趴伏在桌上,上半身微微颤抖着。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包括身后那扇门开了又关,有人正要一步步朝她走来,直到那双手轻轻覆上她的肩…… 仰起头,隔着模糊的视线,她看见一脸关切的楚玄。 “想哭就哭出声来吧。”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伤痛的开关,泪水瞬间不争气地划下。 “为什么他要骗我?” 楚瑶哽咽着声,从清水苑回到这里,这一路她所有伪装的镇静与顽强此刻土崩瓦解,捉住楚玄的手,她像在求个答案,一个她无论怎样也得不到的答案。 “他在西蛮遇见那么多事,只要他向我坦白,我可以原谅他的‘迫不得已’,可是他骗了我。” 同样的背叛,她选择向段琼坦白,可段琼却选择一而再、再而三地骗自己。 他的右腿是为了那女人而受伤。 那女人带着腹中的孩儿千里寻夫,他安排她住在自己曾经住过的院子。 甚至,连那盒阿胶糕也是特地伪造出来骗她的…… 那温暖的手轻轻将她拥进怀中,像是父母在安抚自己的孩儿,楚玄的声音充满怜惜与悲悯:“姐姐,忘了他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爱你,也没有人会像你这样爱我。” 他捧起楚瑶的脸,额头贴着额头,这样亲昵充满温情的动作在他们小时候时常发生,此刻他们如同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兽,在曾经那些艰难的时刻,他们就是这样相濡以沫,走过每一日的。 “只有我们才永远不会背叛对方。” “阿玄……” 他们从孩童开始,走过青葱的少年岁月,这国公府里的一草一木,都见过她为了他被打得皮开肉绽,也见过他为了她隐忍练武…… 只有她可以毫无保留地付出所有,全力支持他夺回帝位。也只有他处处都以她为先,只要她高兴。 楚玄说得对,她不会背叛楚玄,楚玄也不会背叛她。 这个世界上,他们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对方。 不知是谁在慢慢地靠近,但这一刻没有人拒绝,唇覆上唇,传递过来的是道不清、诉不尽的浓浓情意…… * * * * 王都最为炎热的一天,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不胫而走,令朝野内外震惊—— 长公主与驸马和离了。 “这殿下当初可是宁愿冥婚也要嫁给护国大将军,怎地两人就和离了?” “听说这和离书还是殿下亲自写的!驸马爷也是自愿签的!” “有人说段老夫人一直苛待殿下,殿下受不了才要和离。” “不对,我怎听说是段将军在外头有了人,连儿子都生了,殿下忍无可忍才决定离开。” …… 一群官员趁着下朝之际三三两两,你一句我一句。忽然,一道清亮的嗓音横/插进来。 “背后私议他人,岂是君子所为?” 众人转过身,就见一道欣长的身影正站在面前。男人身穿紫色麒麟朝服,腰间束带,面如冠玉,却是拢着眉,散发出无声的威严。 “哦,原来是颜大人呀。” “各位大人,这里是皇宫,乃议论朝政之地。百官个人家中私事,还请勿要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谈论。” 他字字铿锵有力,说得这些人面有愧色。不过,其中还是有人不服气。 “颜大人,我们这也是关心长公主殿下,并非无聊嚼舌根。” “真正的关心不在于口头上,黄大人,你要真关心殿下,不如现在就到殿下面前,亲自言明你对她的关心,如何?” 黄大人脸色潮红,顿时来气了:“颜琅,这又关你何事?哦,这殿下与驸马和离,说起来最高兴的莫过于你了,你不是向来都对殿下——” “黄立天,非议天家私事,轻则罚抄《大楚律令》,重则庭杖二十。” 此话一出,黄大人只能讪讪地住嘴,拂袖而走。其余人等看着这位大大有名的“玉面阎罗”,纷纷作鸟兽散。 毕竟颜琅身为大理寺少卿,要较起真来,真能把他们这群人都送进去。 颜琅看着这些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哼一声,当他转过身时,才发现原来还有“观众”。 竟然还是当事人。 段琼同样看着这张被无数王都贵女青睐的面孔。 刚才颜琅仗义出头,他当然不会以为是为了自己。这个男人喜欢楚瑶,处处维护她。 而楚瑶还珍藏着他写的书,说不定颜琅就是那个楚瑶曾经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 握紧拳头,他压住满腔的不甘与嫉妒,与对方错身而过时,仍忍不住:“颜琅,就算阿瑶与我和离,你以为你就能得到她吗?” 他是输了,可不代表姓颜的就能赢。 而颜琅回望段琼的背影,回想起刚才对方那句话,他眉头皱得更紧: “有病。” 长公主和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而主角在卫国公悠闲地过了数日,直至这一天,马车在门外等着她。 “这一去,记得要时常回来,这儿永远是你的家。” 林婉拉着楚瑶的手,万分不舍道。连旁边的红桃也说:“是啊,殿下,您的房间我可日日叫人打扫,欢迎您随时回来。” 楚瑶感动不已,“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的。还有红桃,下次来我要吃你做的莲子羹。” “好好好,我跟夫人都等着您!” 车轮缓慢地行驶在青石路上,站在国公府门口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车子转过拐角,青箩才将帘子放下。 “殿下,您不要难过,等咱们在新家安顿好了,迟些也可请夫人过来小住数日。” “也是。” 新家。 这两个字是破土而出的新芽,颤巍巍地寻着阳光,让人不免会想像着这嫩绿的芽衣日后能开出什么花儿来? 她的新家。 车子行驶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停下来。青箩兴冲冲地打开车门,搀扶着主子下车。 两人甫站稳,刻着“公主府”三个鎏金大字的招牌赫然印入眼帘。 “殿下,青箩姑娘,你们可来了。”一名年轻男子穿着管家服饰,立刻迎了上来。 “奴婢张有禄,拜见殿下。” 他长相清秀,说话温声细气。先是行礼,然后比了个“请”的姿势。 “此座府邸先前是信国公的住处,只是信国公一脉在十年前就已经断了,所以这地方一直闲置。此次工人们日夜赶工,总算将此处修缮妥当,还请殿下容奴婢为您带路,看看有何处不合意的,好叫他们重新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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