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了。” 他没告诉楚瑶,这大半天时间,对他而言简直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段琼甚至后悔,后悔自己不顾一切告诉楚瑶真相,惹得对方二话不说进宫讨说法。 倘若今日楚瑶出不来呢? 段琼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幸好,她平安归来了。 “有劳段将军关心,本殿无事。” 她的态度忽然变得疏离,段琼愣了愣,随即亦步亦趋跟上去。 “阿瑶,你见到他了吗?他有没有——” “段将军。” 楚瑶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直视他。不同于方才他躲在门后听到的那副温柔嗓音,此时眼前的女人脸上无甚表情,连语气也没有一丝波澜。 “本殿很谢谢你今日来公主府,告诉本殿那些事。夜深了,请回吧。” 不对。 段琼当场就要拉她的手,“阿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一刻,他的手被拍开。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楚瑶移开目光,伸手抻了抻刚才被他触碰过的袖子,冷淡说道:“不管发生什么,那都是本殿与他之间的事。段将军,你我之间早已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已经亥时,你若还呆在公主府,只会惹人非议。” 段琼完全没想到楚瑶竟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但是,楚瑶喊来人,摆出送客的姿态。 四名小厮走过来,比了个“请”的姿势,段琼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 他不知,等他消失在视野后,楚瑶望向门口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 段琼不应该牵扯进来的。 因为,这接下来将是她与楚玄之间的战斗了。 …… 铺着红毯的地上放着一长圆形物件。凌魈上前半跪下地,然后伸手揭开包裹着物件的黑布,慢慢露出里头的东西,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恶臭。 来喜赶忙送上帕子,哪知楚玄推开他,径自绕过龙案,走到他们面前。 黑布落地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具尸体。 这是个成年男人,身形高大,身上穿着用上好蚕丝织成的蓝色锦服。约莫死的时间过长,躯体早已僵硬,原本该是年轻饱满的面孔已然凹陷,凸出一双眼,眼白部分也变得浑浊。 乍见这尸体真面目,来喜心头猛地顿住。若非现在在御前伺候,他恐怕忍不住要逃去外头缓缓了。 太可怕了。 然而楚玄丝毫没被吓到,反而对凌魈道:“验清楚。” “是。” 接下来的一幕,饶是来喜做足心理准备,见到凌魈从脚边抽出匕首,眼睛眨也不眨就将匕首刺入尸体左小腿,划拉出黄乎乎的肉时,胃里仍止不住翻涌。 随之而来的,混着腥味的恶臭不断别剧,弥漫殿内。 凌魈伸手直接插入被拉开的肉里,又是看,又是摸,然后才收回手,对着楚玄说道:“此尸左小腿脚踝往上两寸有接过骨的痕迹,看骨头愈合的程度,是旧伤,依属下估计起码得有十年。确实是他,没错。” 得了这句话,楚玄嘴角微扬,“辛苦了,这东西拖出去,让野狗吃了罢。” “是。” 总算把这晦气东西送走了,来喜忙喊人进来,先是将这张毯子换了,然后又四处洒柚叶水,点上香炉。 缕缕白烟从瑞兽鎏金炉中腾起,恶臭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能让人宁神静气的檀香。 “楚林那叛贼已经伏法,皇上您总算可以放心了。”来喜奉上茶,又道:“真难为这大月国国主,千里迢迢亲自带着叛贼的尸首来王都。” “是啊,他确实是有心。”楚玄抿了口茶,不无感慨。 当年馥月公主之事,牵涉两国利益,其中又掺杂了自己的私心,所以他帮阿部勒也是顺水推舟,权当做个人情。 没成想,这楚林当初在大月国与二皇子丘毗奴勾结。丘毗奴失败被杀之后,楚林在大月国境内东躲西藏,最后却落在阿部勒手里,死了。 此次阿部勒亲自来大楚,就是想送这份礼物给他。 “皇上,大月国国主如此用心,两国邦交稳固,您也就不用再担心北蛮那边会生事了。” 大月国是小国,但却夹在大楚与北蛮两国中间,历来大楚都要想与大月国交好,就是因为它一旦倒戈,那么等于大楚边境就被破开一道门,侵略者可长驱直入大楚境内。 如今这阿部勒国主如此友好大楚,确实免了后患。不过来喜瞧着楚玄合着眼,不断揉捏眉心,顿时明白过来,主动道:“殿下那边,您也无须忧心。今天事发突然,等殿下回去想清楚了,想必也会理解皇上您的苦衷。” 楚玄仰头靠往椅背,吐了口气,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你不懂的。” 他的姐姐,爱时比任何人都爱得浓烈,可恨时,却也比谁都绝情。 他并不后悔让楚瑶知道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唯一后悔的是今天留不住她。 来喜原想宽慰主子,没成想对方自己看得明白,斟酌了小半天,最后也挤出一句:“天大的事它也总有过去的一天,来日方才呐,皇上。” 楚玄缓缓掀起眼皮,望着天花板上那盏鎏金宫灯,眼中的疲惫渐渐淡去。 是啊,这么多年他都过来了,现在只不过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阿部勒过些日子就会走。 来日方才。 他,有的是时间。 * * * * “听闻这数日,是长公主殿下在陪着大月国国主游览王都。” “我也听说了,这人还是贵客亲自指名。” “不对,我怎么听说,是那位阿部勒殿下进宫参加宴会那天,他与长公主俩人约好的。” “没错,我听宫里的公公说,是上巳节那日的事了。” “听说今日他们去须弥山,这须弥山路途遥远,当日来回怕是不易,说不定还得在那处过夜呢!” “啧,这孤男寡女的——” 段琼走近时,顿时有人推了下那说话人的肩膀,后者后知后觉,讪讪停住口。 “段将军。” 说话的仨官员品级都比他低,赶忙行礼。段琼瞥了他们一眼,罕见地没有回应,只是绷紧脸径自往反方向走去。 等他走远,那些人舒了口气,刚才最后说的官员更是抚着胸口,一阵后怕:“瞧他那样子,我真怕他要动手打人。” 其余二人斜瞥他,“你怕什么?这是宫里,再者说了,咱们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对呀,明明楚椿大人才是此次迎宾大臣,结果人家大月国国主偏要长公主来当向导,皇上也同意,搞不好再过几日,咱们又要跟大月国缔结姻亲了。” “你说这护国大将军也真是的,好好一段天赐良缘,自己给折腾没了。” “可不是么?长公主殿下那样的人物,他不珍惜,自然有大把人抢着要。唉,可惜大月国远在千里之外,长公主殿下那么娇贵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跋山涉水到穷乡僻壤处受苦。” “要我说,这嫁去大月国也并非坏事。瞧这阿部勒国主相貌堂堂,对,论起身份,咱们大楚的长公主配这弹丸小国之主,那是绰绰有余。可话又说回来,殿下毕竟嫁过人,二嫁嘛……自然要求不能太高。” “也对,这嫁过的女人就像一件被穿过的衣服。无论再好的面料,再精致的手艺,可进了典当行,旧的就是旧的,当不了几个钱。” 三人正侃得高兴,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低喝。 “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声音低沉有力,吓得他们猛地转过身,见到来人,更是磕磕巴巴地道:“颜、颜大人。” 颜琅不知站在此处多久,又听了多少,此时他冷冷盯着他们,白皙冷峻的面容透出森寒:“按律,非议天家私事,当罚抄《大楚律令》。你们三人,跟本官去趟大理寺吧。” “……” 三人委屈巴巴的,其中一人忍不住反驳:“颜大人,这事私底下都传开了 ,也不能就逮着我们罚呀。再者说了,这要日后真的成真,何来‘非议’一说?” 颜琅怒极反笑,“殿下奉皇命招待贵宾,此乃国事。她为国出力之时,尔等却在背后议论她的私事,这不是非议又是什么?” “再者,殿下光风霁月,国主光明磊落,他们之间坦坦荡荡,又岂容你们暗中污蔑?” 不是,你不在现场哪里能看出他们坦坦荡荡了? 可惜“玉面阎罗”声名在外,而且对方官职也比他们高,三个倒霉鬼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去领罚。 段琼自然不知道这些,走在与退朝官员反方向的宫道上,方才那些话盘旋在心口,那夜公主府前的画面又活生生在脑海中重现。 他加快步伐,来到正德殿门口时,彭福便迎上来:“哟,段将军。” “彭公公,劳驾,我有事想求见皇上。” 彭福笑道:“得勒,您且等着,奴婢进去禀报皇上。” 段琼站在门口,神情不由得一点点收紧。片刻后,彭福走出来,露出歉然的笑:“段将军,皇上现在有要事,您改日再来罢。” 要事? 不,甫下朝他就急急赶来,而且上书房那三位正在阁中与下属开会,这个节骨眼上,根本没人来面圣。 段琼愕然片刻,才道:“不,彭公公,我真的有要事想面见圣上。” 彭福无奈极了:“段将军,您搁这跟我急也没用呐,皇上确实是没空。” 段琼:“……” 望着被侍卫严密把守的宫门,他抿紧嘴角,眼中迸发出不甘。 都这种时候了,楚玄还在忙什么? 等? 不。 段琼深深地看了“正德殿”三个大字,随即转身就走。 * * * * 须弥山座落于王都城门向南三十里处一片山脉当中,山势陡峭,立于群峰当中,犹如利箭直指苍天。若站于山间,清风徐徐,拂过山林滚起层层翠色波浪,极目望去,碧空压顶,远处层峦叠嶂,大地如同尽在脚下。 石亭中,两道身影对立而坐。 “烹茶讲究火候,茶饼需先用小火炙烤,然后再碾磨成粉。煮水时又讲‘三沸’,一沸者,水面起细泡有声;二沸者,气泡如滚珠;三沸者,水波翻滚如波涛。投茶最佳时机,就是在水二次沸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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