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箩,住口。” 楚瑶平静地看着她们,“不必管她,你们尽管说出心里话就行。” 蓝玉看了红珠一眼,她俩之间总归是红珠更有主意。果然,红珠伏地而拜,“殿下,我俩俱出自大月国,您问我们的意见,我俩当然是希望您能答应国主的求亲。” “红珠!”青箩在旁喝道,结果又遭楚瑶一记冷眼,只能讪讪住口,听着红珠继续说。 “大月国是我们的故乡,岑木那虽然没有王都繁华,可那里有鲜美的瓜果,还有不会下雪的冬天。阿部勒国主他是我们大月国最伟大的英雄,他将会爱您、敬您。” 红珠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说:“还有,殿下如果到了大月国,那么您将不用再烦恼大楚的事了。” 青箩脸色突变,不顾主子会生气,狠狠打断她:“红珠,枉费殿下待你不薄,你现在说这些安的是什么心?” 她转向楚瑶说道:“殿下,奴婢知道您不喜欢听,但奴婢仍是要说,段将军纵有许多不对的地方,但他今天有几句话还是说对了。大月国远在千里之外,从王都过去跋山涉水不说,您要是真到那里,万一受了欺负,那可怎么办呀?” 青箩索性跪在地上,央求道:“就算眼下您与皇上闹脾气,可、可总不拿您的终生幸福去赌气呀!” 一地跪了三个人,楚瑶逐个扫过她们伏在地面的背影。左一右二,三人分成经纬分明的两拨,仿佛是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两条路。 未来的路么? 搭在扶手上的手慢慢用力握紧,楚瑶望向前方敞开的大门,那里连接着外面广袤无垠的星空。 未来的路,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对。 * * * 晨起,一场细雨斜斜笼罩着王都。待文武百官下了早朝,宫道早已被淋得湿漉漉,空气间浸润着草木青香。 正德殿的主人坐在龙案后,面无表情盯着下方正跪在自己面前的笔挺身影。 “皇上,微臣自知人微言轻,可事关长公主殿下终身幸福,微臣不得不冒死启奏,大月国距大楚千里之远,其气候终年高温少雨,岑木那虽是沙漠中绿洲,可自我大楚立朝以来,凡去往大月国者众,可归来者只有一二,大部分人去了那里后多发暑症,药石无罔,还望皇上为殿下着想!” 说完,他朝天子拜而又拜。 倘大的正德殿还有上书房三位大臣,以及两位将军。楚椿忍不住开口:“颜大人,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颜琅,”楚玄微眯起眼,声音中透着威严:“你可知你不是言官,此事也与你毫无干系。” 甫下了朝,颜琅匆匆赶到正德殿求见皇帝,甚至当着里头这么多人,皇帝要他说,他也冒着大不讳说了。 面如冠玉的大理寺少卿暗中握紧拳头,勇敢地说道:“是,微臣知道此事微臣无权置喙。可是——” 脑海中那张美丽的容颜朝他微微勾起唇,在这刹那间,多年积攒在心中的情意化为无穷动力,他抬眸望向天子,目光热烈而生动。 “微臣爱慕长公主多年,所以,微臣请求皇上不要将殿下嫁往大月国。” 这话既出,这满殿中众人神情各异。上书房三位大臣面面相觑,两位年轻的将军里,薛卫挑了挑眉,投向颜琅的眼神带着赞赏。而段琼…… 他抑住心中泛起的那股酸涩,转而看向皇帝。 楚玄神色不起一丝波澜,只是高高在上地审视着这位大胆的臣子。 到底是楚椿,他站出来说道:“颜大人,此事皇上自有定夺,你……你不用操心了。” 颜琅怔愣看向他,后者欲言又止,灰溜溜地移开视线。 “颜琅。”皇帝开口了。 “是。” 楚玄幽幽看着他:“楚卿说得对,此事朕自有定夺,你先出去。” 可是待会大月国国主就要进宫来求亲了。 颜琅的表情赤/裸/裸说着这句话,然而皇命不可违,就算百般不舍,也唯有听命。 临行前,他特地看了段琼一眼。 这段小插曲令在场所有人陷入短暂沉默中。上书房首辅李清越站出来,恭敬地说道:“皇上,颜大人方才所述虽有道理,但却有偏颇。大月国气候虽与大楚不同,可岑木那水源充足,王宫依山而建,中引有泉水,四季有风,与民间沙漠并不相同。” 林翰也站出来说道:“皇上,李大人所言有理。而且阿部勒国主登基才一年,听闻王宫中也未有妃子。依殿下之聪慧,将来必定母仪天下,为大月国臣民所敬仰。” 楚玄看向上书房最后一人:“楚卿,你呢?” 楚椿咽了咽口水,才硬着头皮出来说话:“皇上,微臣……意见与两位大人相同。” 皇帝敛回眼神,没有开口。 这时,薛卫忽然说道:“三位大人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怕阿部勒国主求亲不成,倒戈相向,与北蛮沆瀣一气,侵犯大楚么?” 昨夜兵部八百里急报,里头说的是近日北蛮内部有异动,新的继任者正在集结军队,似乎有所图谋。 皇帝连夜召集上书房大臣及薛卫、段琼两名大将,议的就是这件事。 与此同时,驿馆内大月国国主正吩咐下属连夜在王都购买珍贵的玉石宝器,准备第二日进宫求亲。 他们这一夜基本都未歇,大清早的,颜琅进宫乞求面圣。若没有昨夜的急报,或许楚椿还会在背后为他说几句好话,希望玉成好事。 可现在…… 李清越对薛卫皱起眉:“薛将军,你口中所说的事并非不可能。倘若阿部勒国主真的倒戈相向,到时西北一带又将陷入连年兵祸,这样的场景,难得你又想看到吗?” 薛卫冷哼一声:“我是不想,可我也没窝囊到要让女人去和亲!” “薛将军。”林翰沉声说道:“你何必要将事情说得像我们在逼殿下?大家都知道,这些天阿部勒国主在王都,都是殿下在当向导,据说他们二人相谈甚欢。男未婚、女未嫁,这本来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北蛮那边异动,搞得好像变复杂了。” “简单点说,倘若殿下本就喜欢阿部勒国主,此桩婚事正是一举两得。一者两国缔结姻缘,加固大楚与大月国友谊;二者,也就是最重要的,殿下智慧过人,若有她在大月,依她的聪明才智,我想 信,必可保大月数十年永不叛大楚。” 这番话说得薛卫都哑口无言。他没读过多少年书,论嘴皮子功夫,当然敌不过这些状元之材,郁闷的他转过头看向段琼。 “喂,好歹你也说几句。” 长公主还是他的前妻,总不能真的恩断义绝,看着人家远嫁千里去受罪吧? 段琼大步踏向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双脚跪地:“皇上,微臣有话想面呈与您。” “……准。” 楚玄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你想说什么?”楚玄淡漠着声问。 “皇上,方才几位大人都说了自己的看法,微臣也想说,请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殿下远嫁大月国。” 楚玄目光冷了几分:“颜琅来说这些话,是他还作着想抱得美人归的春秋大梦,段琼你已经没资格了。” “是,微臣有自知之明,也不敢奢望什么。只是皇上,于公,李大人他说的有道理,要是阿部勒国主求亲不成心有不甘,与北蛮勾结,到时边境必起战事。” 段琼虽跪在地,却是挺起腰杆,直勾勾望向楚玄:“真有那么一日,微臣愿作先锋,亲率大军征战北境,纵是死,也要驱逐蛮子,还我大楚安宁!” “段琼以祖上英魂立誓,来日绝不食言。” 楚玄看他的眼神多了些审视意味,“说下去。” 段琼舔了舔干涩的唇:“于私……微臣相信皇上也不舍得殿下。” 轻哼一声,楚玄往后靠着椅背,严谨的身板无形中多了些懒散与漫不经心,他伸出右手,看向自己的手背—— 那里不久前曾受过伤。 “段琼,你可知,若不是太医院的白玉膏,朕这只手可就留下疤痕了。” 段琼呼吸顿了顿,尔后重重朝他叩头:“皇上,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治罪。” “朕要是想治你的罪,你早就死上百次千次了。” 这一剑,楚玄不是白受的。这点彼此都心知肚明,可惜的是他大费周折受了这一剑,到头来都是功亏一篑。 这怪谁呢? 楚玄冷笑:“段琼,你自认聪明,想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现在又着什么急呢?” 段琼脸色顿时变得阵青阵白,对方话里的嘲讽几乎毫不遮掩。皇帝这是在嘲讽自己,原是想着阻拦楚瑶陷入背德的恋情中,结果没成想阴差阳错造成现在的局面。 倘若楚瑶知道北蛮那边的异动…… 不,还有眼前这位。 段琼越想后脊越是惊出汗来,他太熟悉这对“姐弟”了,过去很多生死悠关的大事上,这俩人连心思都同个步调,说不定龙椅上的这位也—— 国事当前,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段琼朝他重重叩头:“之前是微臣错了。微臣恳请皇上莫要将殿下远嫁,其余的,皇上要杀要剐,微臣悉听尊便。” “哦?”楚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是谁先前说朕会毁了她的?段琼,现在你跪在这里求朕,怎么就没想到你们那些伦理纲常了?” 这一句句,像一把刀,反复地剥下段琼心中那道墙皮。那些他自幼就坐在学堂里,听着夫子讲授“三纲五常”,不断用经理堆积起来的高墙。 一块又一块,段琼听着它们掉落的声音,终是合上眼,任由真实的自己节节败退。 “皇上,只要此次殿下逃过此劫,微臣此后只会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局外人,并愿皇上与殿下喜乐安宁。” 说完,他伏地长拜。 如果这样能换得楚瑶平安留在大楚,他当个“瞎子”又何妨呢?然而段琼没有听到他想要的回应,忍不住抬起头,年轻俊美的天子半垂着眸,俨然陷入思考中。 段琼暗自惊出冷汗,难不成他真的要拿楚瑶去换取和平么?转念一想,这并非不可能呀,楚玄是什么人?那可是从小隐忍负重,长大后手刃仇人的主儿,那种人真的会把感情放在皇位前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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