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择言反应过来,连声道:“没有没有。” 西宥眉头一跳,立刻明白他们刚刚做的蠢事,于是低声喝道:“那还不快滚过来把我眼睛上的布条给解下来!” 二人赶紧连滚带爬滚过去。 西宥弯下腰,露出后脑的布条,孙宪忠看了一眼,倒吸了口凉气,抱怨道:“这谁打的死结啊?” 西宥:“少废话,快想办法!” 李择言和孙宪忠苦着脸想了想,决定上牙咬。 西宥弓着身子任由他们摆弄,不知怎的头皮忽然一阵发凉,她眨眼,问:“你们谁流哈喇子了?” 孙宪忠讪笑,“是外面飘来的雪。” 李择言跟着应道:“对对对,外面下了好大的雪。” 西宥皱眉,勉强相信了他们的说辞,催促道:“快点,或者你们拽下来也成,我不怕疼。” “那你忍一忍,我拽下去。”李择言背过身,扭头查看布条的位置,手一点点靠过去。 李择言用了巧劲勉强扯动布条,他呼出一口气,正想歇一歇,西宥耳朵微动,语气变沉:“有人来了,大狗快!” 李择言一咬牙,猛地一扯,布条重重压过西宥的眼,西宥翻身后滚,终于重见光明,她打量了下所处的环境,微笑看向那二人,语气微凉:“窗呢?” 没有窗哪来的雪花?! 孙宪忠和李择言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笑掩饰尴尬,气得西宥滚过来就是一脚。 三人闹得正欢,门这时被推开,西宥立刻谨慎看过去,背在身后的手故意去磨绳子,她使出的力气很大,几乎是瞬间,她的手腕便被磨破了皮渗出细腻的血。 徒护肃走进来,在对视上西宥视线的那一刻他有瞬间的吃惊,反应过来后他迅速移开视线。 西宥弯唇,空气中的铁锈味逐渐变浓,徒护肃身体顿僵。 她如鬼魅般的声音在这方天地响起:“自尽吧。”一如当初命令刀疤一般。 徒护肃顺从拔剑,却在挥剑自刎时动作迟疑,显然是自我意识在与外界对抗。 西宥轻轻摇头想要忽视眼睛的不适,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沉下声命令道:“快。” 徒护肃颤抖着手举剑,他双眼猩红,咬牙盯着西宥。 西宥眉心直跳,眼睛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她有种难言的预感,事情即将超出她的控制,她怒喝:“快!”想要抢在事情恶化之前结束一切。 与此同时,话音刚落,一直紧盯着两人动向的李择言突然出声:“柚子停下!” 剑刚一擦上徒护肃的脖子,就听西宥一声痛呼:“啊!” 西宥痛得直打滚,李择言慌慌张张爬过去,发现她竟双目流下血泪,他震惊之余心痛如绞。是他太没本事了,所以才没能提防小人,所以才让她频频涉险,是他,是他…… 徒护肃身体瞬间一轻,束缚感一扫而空,他摸了摸脖子,摸出一手的血,这个人很棘手,必须尽快了结!徒护肃心道。 他走过去一脚踢开李择言,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西宥,她双眼紧闭神色痛苦,脸上的血泪触目惊心,徒护肃稍稍晃神,突然一股重力直冲过来,把他撞到一旁。 孙宪忠凶狠着张脸,眼底带着决绝,“挑女人下手,你可真没本事,要杀要剐你冲我来,我爹孙卫海,乃当朝第一威武大将军,不是什么燕平将军能比的!来啊,你把我杀了!” 徒护肃看了眼已经痛得说不出话的西宥,步子一转来到孙宪忠面前。 孙宪忠被带走了,一路上他都在喊:“我爹是孙卫海,威武大将军孙卫海!”像疯了一样。 人走后,屋子里死一般安静。 过了很久,久到西宥已经感觉不到眼睛上的疼痛,但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孙宪忠的嘶吼,她有些哽咽,“他走了。” 回应她的是长长的沉默。 西宥的声音继续传来,这次她平静不少,“我的眼睛睁不开了,内力也在消散,若再有下回,大狗,别为我出头。” 无人应答,西宥慢慢蜷缩成一团,身体的痛固然难耐,但只要时间够长就能麻痹自我,可心里的痛却是无法自愈。 她葬送了长平军,失去乌图,丘荣不再,如今逃脱无望,就连孙宪忠也为她死去,若下一个是李择言,恐怕她真不想活了。 窸窸窣窣声悄然入耳,西宥感觉身旁一热,额头突然抵上另一温热物体。 李择言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 “出大事了!” 谷先生按住发痛的眼睛,颤抖着手打开药箱,却因身体实在疼痛不堪,竟不甚将药箱打翻在地。 这响动引来了玉盈,她走过去捡起药箱,问:“怎么了?” 内力倏忽间消散,谷先生察觉到这一变化,心情顿沉,他着手为自己把脉,脸色更加难看。 玉盈把药箱放上桌,再次发问:“到底怎么了?” 谷先生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玉盈尖叫出声。 谷先生抬起头去看玉盈,他思绪紊乱,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西宥自信张扬的脸上,在生死之间,他没想过他会做出这个决定。 “你徒弟…”他说话艰难,出气比进气多,这是子母蛊带来的影响,他由此可知西宥受到何等重伤,因此更加费解:这毒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的? “她遭小人暗算,现命在旦夕。”谷先生从怀里拿出一令牌,颤着手塞给玉盈,“你拿去,号令鬼医谷在外云游的门生去救她,快去!” 玉盈点头应下,急匆匆跑出去,然后疯了一般跑回来,她红着眼,泪要掉不掉的,悬在眼眶,她声音带了哭腔,人也是崩溃的,“那你怎么办?” 谷先生想安慰她,可是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垂败地低下头,“快去吧,她能让更多人活,不该死的。” 玉盈哭着转过身,今天太阳很大,她走到太阳底下,身体却仿佛坠入寒窟。 谷先生掀起眼皮看向屋外,不知怎的突然起了点精气神,他提起力气朝外喊:“玉盈,从前若有人负你,那也已经过去,莫要沉迷苦痛,伤人伤己,不值当。” 玉盈顶着头顶的大太阳看向屋内的人,她哭得梨花带雨,却在那一刻止了泪,“根本没有这个人。”她高声答。 谷先生愣了片刻,然后笑了笑,由衷地说:“我真的很开心。” “走吧,大小姐。”他声音越来越轻。 “别回头。” 鬼医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这位杀人无数却也医人无数的郎中,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放弃了自救,选择去搏那点可能性救人。 他曾处处看一人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然而他明白他和那人有着相同的理念:他杀人是为救更多的人,她亦然。区别在于他是用针,而她是用剑。 在三十三年冬日的艳阳中,谷玄尘停止了呼吸。 * 青山寺。 长公主思女心切,跨过层层阶梯来到此地,僧人为这母女二人合上大门,而后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长公主仍旧坚持她的看法,要明月向帝王示弱,及时离开青山寺,等几年风头过了再为她择个好夫婿。 可明月这回是铁了心的不肯走,无论长公主怎么威胁她都不松口。 长公主说了很重的话,明月充耳不闻。 长公主再次意识到什么,而且这个念头愈发强烈,她看着面前这个女儿,忽然想起年轻时放下的那把火,那场火之后她面对帝王基本上是能躲就躲。 她是自己的女儿,那性子和她也是如出一辙的。 长公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明月反应激烈,“我没有!” 长公主心顿沉,“你快些说,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我真的没有!” 明月嘴越是硬,长公主就越心惊。如果是小打小闹,她逼一下明月也就该松口了,可她都反复逼这么多回了明月还是咬死了不肯说,甚至还为躲人来到了这没半点油水的青山寺,足见她闯了多大的祸。 长公主不再和和气气,抡圆了手往明月脸上扇过去,为防隔墙有耳,她不敢大声说话,只压低了声音问:“说!你做了什么错事?不说我就在这打死你。” 明月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抬手又是一巴掌,她必须知道明月做了什么,会不会祸及到她身上,如果真是大祸,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弥补。 明月被打怕了,哭着说:“娘你别再打了,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长公主呼出一口气坐下来,语气阴沉:“娘也是为你好,西北战事紧急,你皇舅为那几位将军的事忙得晕头转向,在西北动乱结束之前,我们不能再添麻烦。” 明月稍愣,她在青山寺几乎与外界绝缘,长公主说的事她压根不知道,于是问:“西北怎么了?” 长公主把事情简要讲了一下,随后抱怨道:“孙家小子已死,孙大将军彻底绝后,另外两个被抓的将军也都是家中独苗,现在你皇舅准备动身前往西北,照我看,他其实就是为了沈家女。” 明月已经胆战心惊,长公主看出她的不对劲,厉声质问:“你在怕什么?” 明月哭着扑向她,“娘,你要救我啊。” “你要娘救你什么?” 明月支支吾吾:“沈家女,她,她可能活不久了。”说完,她颇为崩溃,许是预感到自己的结局,她浑身颤抖,眼底满是慌乱,“太子哥哥会杀了我的,娘你一定要救我啊,他真的会杀了我的,呜呜,我不想死……” 长公主大为震惊,不可置信吼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不是让你别动她吗?” “我不想让沈家女进皇家,就设法引了她和长平世子来,若她靠长平世子解了药性,那她就有活路。” “可恨的是,我知晓她心高气傲必不会屈服于此。”明月表情阴狠,她是嫉妒沈家女的,“所有人都只当这是一味简简单单的春药,当她用其他方法消解药性时,毒素会深入她体内,倘若她动用她那邪门的功法,毒性便会发作。” “她活不长的。” 明月垂下头,低声说道。 在外偷听的小僧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丢开扫帚往外跑。 释安瞧见小僧步履匆匆,他远望小僧身后,那是明月郡主住的院子的方向,他想了想,抬步走过去。 明月在哭,长公主在骂。 长公主骂完,明月还在哭。 见明月还在哭,长公主又骂。 释安歪头,丢下扫帚准备离开,突然听到长公主念叨了一个名字,他猛地站定。 他仰头看天,今天日头甚好,与他初见西宥时相差无几。 释安快步离去。 小僧在纸上记下长公主与明月的对话,左等右等不见送信的沙弥,他自觉此事重大,于是赶忙放下笔去寻人。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3 首页 上一页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