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连我都在想,要不然让赵野弄个大点的屋子来,专门给我留一间,等我老了累了走不动了,就过来与你们一同住。”要分别,关逸没什么能给他们的,想了一想,把上回梁彦好送给自己的护心镜递给赵野,叮嘱,“免不了上战场,只要不死,少胳膊少腿都没关系。” “你这人说话……”容吉眼眶都红了,她才是那个最依依不舍的。 “都到河西了。说那些粉饰太平的话有什么意思?他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不会介意这个。”剑客说,“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平安地活下来,咱们来日再比几回。” “好。”赵野爽快应下,而后伸手接过那面用五十炼制作出来的护心镜。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们。”娇娘见状,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木柜里拿。她是一个细心又能关怀旁人的女人,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早早地为众人备上了临别时要送的赠礼。 这叫人心里更暖了,更爱这个小家。 “关大哥,我见你练剑,袖口总是磨破,便去街上买了一副牛皮回来。给你做了一对护腕,能把袖口全都扎起来。”章絮手巧,以前又给众人浣衣过衣裳,每个人的身长身量牢记于心。 原本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但这种微乎其微的小事总能在关键时候打动人。 关逸看着那双崭新的皮质护手,脸色是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一直记得章絮怕自己,又看不惯自己爱杀人,所以后来避免与她独处。这会儿酸得说不上话来。 给梁彦好的是一套极为华贵的衣裳,料子是用他此前给阿和的那对金镯子换的,特别好的料子,一匹就要上万钱。 “夫君说,使者没有使团跟着,身上没底气。我想你是丞相公子出身,怎么也得穿一身华贵的衣裳出使西域。”她想得十分天真,以为出使就像去别人家做客一样,为他准备了这身衣裳,“你是我们大汉的面子,不论里头怎么样,这面子肯定得做足,若是让你穿得破破烂烂去,他们又要狗眼看人低。” 这番话,让公子哥立马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好像母亲送孩子出远门前都会准备这样的东西,都会说这样的一番话。提到母亲,他的心里就会泛起汹涌的波澜。 “换了金手镯还是金簪?”他问得莫名其妙,“你也不戴几个像样的首饰。” 章絮转头看了一眼赵野,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些东西原本就不属于我,换了给自己太浪费,想想还是还给你,你的气质看起来也配,值得的。” 最后是容吉。 她准备的是汉女的衣裙,说来奇怪,一路上坚持要穿匈奴服饰的容吉,在看到这身汉人的服饰时,流露出满目的珍惜。 “姐姐身份特殊,若是大仇得报,能带领呼衍氏重回贵族之位,想来各种宝物是享之不尽,用之不竭。说价值,这东西花不了多少钱,所以我做这身衣裳是给姐姐一个留念。这一路我们同行,并不是南柯一梦,它是真实存在过的。他证明姐姐曾经到过很远很远的远方。” 远方,远方对于女人来说是多么伟大的一个词。她们往往要交付数倍的辛苦才能抵达终点。 “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夺回呼衍氏的领土,我一定会在毗邻河西的地方开一个市集,邀请妹妹一同前往,看看我们匈奴的吃穿用具都是何模样,带你去看更远的远方。”呼衍容吉对她许下诺言。 远方会吸引每一个正在途中的人。 章絮何其幸运能遇上这么一群人,能把那样弱小的她带到这么远的地方。 “一言为定。我们说好了,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回到这个地方重聚。” “好。”众人举杯,一同定下要再次相见的誓言。 但也许,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世事总是难料的,梁彦好忽然记起老酒与夫人的约定,于醉酒时偷偷同赵野说,“若我们死了。你心里清楚的,除了章娘子,我们这些人都有可能会死。” 糙汉何尝不懂呢,他酒红着脸,轻声细语地与他说,“我娘子只是希望你们心里能有一个牵挂。” “她不是不让你们死。”说完笑了几声,解释,“她还没那么霸道。” “她是个特别好的女人。她担心你们前路太难,太痛苦,也许会摧毁你们的意志,所以才做这些事情给你们心里留个念想。”他说着说着,又回头看了看关逸与容吉,继续道,“实在不行,就黄泉路上再见嘛,都别喝孟婆汤,在奈何桥前等着。我们耐心的等娘子来,让她来得慢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梁彦好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只摇着脑袋叮嘱道,“好好对她……少让她吃苦,努努力,陪她一起活下去,我不想在黄泉路上看到你。” 每个人心里都装满了善良。 —— 该说的话,要说的话,就是这些了。 他们等章絮喝醉了,被赵野扶上床,便一声招呼也不打地出发上路了。 三人赶到关口时天方亮,路上无行人,也没可能让须卜滑勤的人知道。这样才安全,在乱世中,越隐秘就越安全。 —— 而他们的生活,彻底安宁下来。两个大人,三个孩子,成为一个安稳的小家。 梁遂梁从没有多问父母的事情,问了得到的答案也只是“去了一个有点远的地方”。远,到底是多远?他们不会知道。再加上他们年纪小,忘性大,就是他们刚走的前半个月,会天天趴在门口望,时间再长一点,就知道他们被托付给赵野夫妇了。开始学着给他们当孩子。 给他们当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平日里只要陪妹妹玩就行了。阿和大了之后,偏爱哭闹,章絮脱不了手,一离开便要哭。但如果有两个哥哥陪着,阿和就会开心许多,不那么要粘着母亲了。 能稍微走远一点,她便要去看屋子的选址。他们以屯边百姓的身份在酒泉落了户籍,听负责的官员说,今年只有不到十户人家入户,是一年比一年少。少也有少的好处,就比如,建屋子的地不要钱,选好了直接建就行。 思来想去,章絮最终选在了一个地势还算高的斜坡上,想自己每日一推门便能看到广袤的田地,心情不知道能有多好。 在她选住址的这段时间,赵野去找了去年离队时看重他的那名曲长。所幸曲长人还在,也记得他,欢迎他回来,没让他从小卒开始,而是回了属国骑射营当一名队率。 他在骑射营很受欢迎,之前接连射杀须卜滑勤七位副手的事迹早在营房内传了个遍。实在话,营房里有这种有才之士,对大家来说都是一种鼓舞,上战场时能多几分胜算。 营房里同袍们听说他要在酒泉安家,一个赛一个热情。以前相熟的,听说他如今已娶妻生子,更是积极,说不能让妻子等太久,便帮他建新屋。 三间一院,这么重的活儿,全让赵野一个人干,怎么也要半年。结果一群人蜂拥而上,不出二十日便筑成了,夯土墙、木梁、茅草屋顶。他们只需花钱添置几样家具便可。 收工那日,章絮搬了张草席,席地而坐,仰着头一遍又一遍打量这个属于她的新屋子。虽然不是最好的,也许起风了门窗会响,也许下雨了屋顶会漏。但眼下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它,就是最好的。 “等我们有了下一个孩子,再换大屋子吧。”她有模有样地憧憬着,“我会把它布置成这世上最好的家。” 家,有喜爱的人,有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就是家。 赵野也喜欢家,娘子就是他的家。 第200章 他们的生活过得朴实简单,事实上没有从虢县离开,他们的生活也当如此。但在河西,朴实的生活总要蒙上一层尘土的气息。 他们不是日日都在一起,去了军营就要遵守军营的规矩。赵野每十日才能回家两日,这十日中还有三日去边线巡防。 每次回家都同他们初见那回一般,他带着满身满脸的臭汗与灰泥。 “营房里不是有沐浴的地方吗?每次都汗涔涔的,衣服全贴在皮肤上,你也不难过。”章絮总要说两嘴,说他不修边幅。但说完便完了,等他拴马的功夫进院去伙房添柴,为他备好沐浴的热水。 “几日不见,想你。去营房还要排队,麻烦,还是想早点回来见你。”男人会把手上的污物洗干净了再碰她,有时候是一个拥抱,有时候是亲吻。 虽然一个月只见他三回,但每回相见都有惊喜。 “那马上放的是什么?不是巡防吗?怎么老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好像成了家之后,女人嘴就会变得絮絮叨叨的。但实际上这是因为心里的感情已经满了,见到他就得倒一些出来。 “眼睛这么厉害。”赵野看着她傻笑,但没功夫解释了,有些忍不住,等她前脚拿上干净的衣裳往浴房去,他后脚就不管不顾地开始脱身上的脏衣。 等收拾完再回头看,这男人彻底光条条的了,身上的热气直往她身上灌。 “试试水温,缺什么水就自己去打,我有些累,想早点休息。”章絮扶了扶腰,把他的东西放下就准备走。 但他明显不想,果断拉住了她的手腕,眼神巴巴的,意味明显。 “今日不行,来月事了, 下次回家再给你。“也不是她有意扫兴,孩子大了,母乳不够喂,阿和一下子瘦了许多。她半月前一想,干脆断了阿和的喂养。结果断奶没多久身上就来月事了,前两日把裙裳全弄脏。她坐在院子里浣衣的时候,完全想不起来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时候。 “月事?”赵野比她更夸张,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像尊门神一样站在那里,皱着眉盯着她,“病了?”他猜。 “你们兄弟间不说这个吗?我还以为他们会教你。”章絮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只得把罪责都推到曾经教导过的那些人头上。 “……什么?”他听得云里雾里。 “就是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那里会出血。怀上孩子就不来月事,没孩子就有。”她一想,又补充道,“喂孩子的时候也不来,不喂就有。” 他其实半懂不懂。光凭这两句话,完全理解不了什么是月事。但当他听见血字,神经就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忍不住念她,“怎么不早点同我说,还去烧水。我又不是不会做,放着让我来便是。” “我不也忘了么,都快两年不来月事了。”她吐了吐舌头,无辜道,“而且刚见面,我才不要说扫兴的话,我想欢迎你回家。” 赵野无奈又爱惜地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连忙催促她,“快去床上歇着吧,晚饭我来做就行,这里等会儿我自己收拾。” 她也仰头回了他一个吻,兴奋道,“我去看看你给我带了什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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