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旭跪地:“陛下,臣不求官途坦荡,亦不求荣华富贵,斗胆向陛下求一个人。” 萧衍之转身坐在御案后:“说。” “微臣之女乃南国后宫小小选侍,时逢周皇后进献美人,遭同门所陷,小女被抬入宫中,至今未承恩宠,求陛下准小女归家,免南国后妃之灾。” 他伏地叩首,声线微颤。 元德清躬身,呈递上龙影卫下午查探的情报。 萧衍之大致扫了几行,钟旭为人节俭,只有一位发妻,儿子早夭,因不愿扶持周氏一族做违背良心之事,在太医院饱受打压,唯一的女儿也被抬入宫中磋磨。 家中老祖代代从医,见多识广,到他这一代,才入了太医院。 钟家女进宫,想必在邻里间也是风风光光,南国国破,宫妃全部押回晋国,他的女儿却安全归家,日后议亲,想也会遭人诟病。 萧衍之侧眸,“钟太医接下来,就该计划着辞官回乡了?” 钟旭:“不敢欺瞒陛下,待局势稳定后,臣确有此意。” “朕许你入晋国太医院,举家迁移。一路北上,路途衔长,钟太医是想伴驾随行,还是辞官回乡,这一次,允你自己选。” 御驾亲征,萧衍之只带了军医。 北上返途,桑晚身子孱弱,有钟旭在,他会放心很多。 钟旭深知回乡也躲不过人言可畏,生计也是问题。 若去了晋国,就是新的开始,女儿曾入南国后宫之事,或能了无痕迹。 即便伴君如伴虎,他也不会错此良机。 只是没想到帝王会给他这天大的恩赐。 钟旭磕头叩首:“臣愿举家北上迁移,伴驾左右,谢陛下隆恩!” 钟旭退下,不知柯沭上禀了什么,銮驾离开,晚膳时也没回来。 锦书侍奉桑晚用膳后,在偏殿庭院走了片刻。 “秋意渐浓,气候竟还这般温润,枝叶仍旧繁盛,奴婢还是第一次见。” 锦书搀着桑晚,变着法的聊天,试图让她忘却白日里那骇人场景。 夜色朦胧,桑晚抬头看向树枝。 暗影浮动,不断想起宫门外悬挂的那两颗头颅。 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退热后的身子本就虚浮。 她一声不吭,转回寝殿,不再想出去。 闭上眼,眼前总会浮现一幕幕骇人的画面,太过深刻,映在脑中。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寝殿内进来两个脸生的小太监。 向桑晚见了礼,便将殿外屏风后的矮榻抬了进来,放在桑晚的床榻旁,并排挨着。 “这是……” 萧衍之紧随其后,已经换了寝衣:“怕阿晚夜里惊厥,朕陪你安寝。” 第9章 锦书关窗的手微顿,迅速合上窗扇悄悄看了眼帝王。 见安顺端着托盘进来,福身接过汤药:“奴婢来吧。” 桑晚还在窗边的软榻上坐着,轻咬下唇。 “陛下,男女有别……且于礼法也不合,怎可让陛下睡矮榻。” “罔顾礼法的事,朕做得多了。”萧衍之踱步到案几另一旁坐下,“阿晚若觉得不妥,朕也可和你同榻而眠。” 齿间用力,桑晚唇瓣微痛,总不好说皇帝是登堂入室的登徒子。 这寝殿,原就是为晋国皇帝预备的,是自己占了去。 她左右无言,拿过汤药一饮而尽,苦的眼圈泛红。 神情总算不再如白日那样呆滞,有了些生息。 萧衍之轻笑:“阿晚生起气来,甚是可爱。” 锦书立在桑晚另一侧,帝王话音落下,瞥了眼她。 桑晚还在置气,未曾抬头看见。 锦书被看的浑身一颤,悄悄福身,退出寝殿,不敢继续杵在那里碍眼。 安顺将托盘里还剩的甜酪放到案几上,也悄声离开。 还不忘数落几句她没眼色,陛下在的时候,桑晚近身之事,哪里轮得到他们动手? 帝王的乐趣自在其中。 “你身子弱,又受惊高热,汤药是少不了的。” 说着,将甜酪推到她面前的桌角:“朕让膳房变着法的做了些甜点,尝尝看。” 混着奶香和果香的轻甜入口,十分软糯。 是比蜜饯口感好了百倍,如果喝汤药能吃到不同的甜点,那汤药的苦涩也勉强可以忍忍。 萧衍之视线始终落在桑晚身上,唇角含笑。 几日下来,桑晚已经习惯了帝王这般看她,将空碗往前推了推,抿唇不语。 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 萧衍之起身,抬手倏地捏住她的下巴。 桑晚躲闪不及,被迫仰头,含混地唤了声:“陛下?” 帝王用拇指不断揉搓她的唇瓣,尤其是被桑晚习惯性咬着的下唇。 带着薄茧的拇指触感生涩,不多时一片粉红。 和眼圈泛出的红意映衬着,加上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 桑晚想躲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却加了几分力道。 萧衍之:“下次别咬唇。” 原本用了甜酪,没那么气了,这下又因帝王的专横置了一肚子气。 “陛下连这等小事都要管吗?” “唇瓣殷红,朕看了,只想一吻芳泽。” 桑晚这下是真被气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将落不落的。 萧衍之喉口发干,松开她的下巴,大掌却落在她脸上,拇指在眼尾揉弄,湿意盎然。 桑晚还是仰头的姿势,眼泪滑出眼眶,委屈极了。 “怎得又哭了?”萧衍之问。 桑晚眼睑下垂,侧眸看着斜下方,软软道:“分明是陛下欺负阿晚,还要做这老好人。” 帝王失笑:“这就是欺负了,那阿晚今后可要怎么办?” 桑晚眼底迷茫,和萧衍之颇有深意的眼睛对视,几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咬唇将头撇开,又吓得赶忙松开唇瓣。 “为什么……是我?” 萧衍之的手落到桑晚脑后,一下下顺着她的青丝抚弄。 稍稍用力,女孩的脸便贴着那明黄寝衣。 一立一坐间,桑晚听头顶传来帝王声音:“只能是阿晚。” 她不懂,但萧衍之今夜的举措,让桑晚不敢追问。 待唤来安顺净面漱口后,寝殿再度只剩他们二人,宫人都在殿外守夜。 桑晚:“陛下歇在床榻上吧,我睡矮榻也能侍候您起夜。” 萧衍之蹙眉,打横抱起桑晚,跨过矮榻将人放于床榻里侧。 似是不满:“还没嬷嬷教呢,打哪学了这些?” 桑晚突然腾空,吓得环住萧衍之脖颈,心直跳。 待在床榻躺定,萧衍之 仍撑在她上面,回话的语气渐弱:“昨日同林娘娘叙话……” 桑晚没说完,她听得出那日林娘娘虽没提及晋国帝王,字里行间说的,却是教她宫妃伴驾的规矩。 她是好心,怕桑晚不懂,触怒龙颜,但帝王此刻看起来,却不大高兴。 “下次若学了这些回来,朕就不许你再见她。” 萧衍之拉过锦被,盖在桑晚身上,抬手放下床纱,遮在矮榻和床榻间。 却没放下床榻两侧的布帘帷幔。 “陛下……”桑晚迟疑。 帝王侧身躺下:“睡吧,看得见你,朕才能安心。” 适才在案几旁,被萧衍之揉的脸颊发烫,险些忘了帝王将矮榻搬来寝殿的原因。 现下隔得这样近,桑晚只觉得,萧衍之比白日里在宫外见的那些还可怖。 一个只在眼前晃晃,还是虚无的,后者却直接睡在身畔。 就这样和她同殿而寝,挨得这样近, 桑晚一时分不清,让她睡不着的究竟是因受了惊吓,还是身边已经呼吸均匀的晋国帝王。 若萧衍之是寻常人,她也不必这般惶惶不安。 可他不仅是帝王,还是普天之下,中原大国的主君,版图繁大,周边小国皆依附而生。 更是人口相传,杀伐无情的暴君。 宫门外的惨状,无不提醒桑晚,萧衍之有多危险。 可偏偏,她从帝王略带专横的宠爱中,体味到了从未有过的关心。 一种同林娘娘,完全不一样的关心。 后半夜时,床榻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萧衍之忽地睁开眸子,起身见桑晚已将床纱轻轻掀开。 “做噩梦了?” 殿内昏暗,只有窗棂那有些许月光。 桑晚摇头,“吵醒陛下了。” “无碍。”萧衍之起身点燃火烛,见桑晚面带羞赧,“可是要起夜?” 床榻上娇小的姑娘点了点头。 萧衍之扬声唤了在外守夜的锦书,总归没因白日里的晦气事吓到,帝王安心不少。 钟旭开的汤药里,有聚气安神的作用,桑晚睡得还算安稳。 唯有的一丝神志还在乱想,都被身旁的萧衍之扰的七七八八。 天光大亮,桑晚再睁眼,床纱外的矮榻已经空了。 只余锦书在一旁,安静候着她醒来。 昨日身子爽利后,天色已晚,桑晚没好去叨扰林娘娘。 今晨用过早膳,便一门心思去往祥云殿,担忧桑芸心昨日有没有吓到,或受牵连。 仍记得昏倒前,她还紧紧拽着二姐姐的腕子。 进殿看她还有心思在院内侍弄花草,放心许多。 桑芸心:“阿晚来了,昨日你可吓死我了。” “我没事。” 桑晚在宫内若离开寝殿,身后总跟着安顺和一队金鳞卫。 桑芸心拉着她进殿,林婉柔放下针线:“时辰尚早,怎没多睡会?” 可桑晚晨起一直暗暗讶异,居然睡得这样沉,连萧衍之何时起身离开都不知晓。 她摇了摇头:“担心二姐姐,过来看看。” “我虽也是女儿家,但在宫里,也见过许多残忍,况且早知那白布下是什么。” 桑芸心挽着桑晚,在林婉柔身旁坐下,“你生生吓晕过去,安顺惊得声音都发颤了,还是那些暗处的护卫找了轿辇将你抬回去的。” 林婉柔跟着应和:“阿晚这样,日后入了晋国后宫,该如何是好。” 晋国后宫,听安顺说萧衍之从未踏足,连桑晚都不知,日后是个什么情景。 届时举目无亲,就真真儿只有她一人了。 可她好似别无选择。 见桑晚神色失落,林婉柔搭上她细软的小手,转移话题:“晚儿昨日回去,夜里睡得可还安稳?” 桑晚眼底情绪复杂,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昨夜陛下同我歇在寝殿了。” 林婉柔神色一变,桑晚连忙解释:“是担心我夜里惊厥,搬了矮榻在床榻旁,隔着床纱……并未做什么。” 桑芸心面容古怪,按说以萧衍之帝王之尊,没道理这样克制。 桑晚没敢提及,萧衍之在窗棂旁和她说了那些专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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