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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经雨透

作者:陌青青青   状态:完结   时间:2025-06-21 21:10:07

  他整个人比平日更加沉静,甚至是……疏离的。听到动静,他抬眼看了她一眼,眸色淡淡,并未出声。

  陆棠站在门口,看着他的模样,心头隐隐泛起一阵酸涩。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长渊——他总是平静,从容的,即便坐在轮椅中也不显半分颓意。可此刻,他眉眼之间多了几分近乎空洞的平静,像是刚从深渊中挣扎出来,却未能真正归岸。

  她走近几步,目光止不住地落在他侧脸的伤口上,终是低声开口:“你的伤……”声音很轻,带上了少有的迟疑与小心。

  顾长渊抬眸淡淡看着她,语气平静无波:“无碍。”

  她皱了皱眉,不信他的敷衍,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查看他的伤口:“你——”

  话音未落,顾长渊已轻轻一偏身,避开了她的触碰。他眼里没有愠怒,也没有躲闪,只是极其平静的拒绝着:“不必。”

  屋内倏然安静下来。

  陆棠站在他身前,看着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指尖缓缓收紧,心中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不是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过去面对伤重的兄弟、失亲的族人,她也只能拍拍肩,倒碗烈酒,说一句:“还活着,日子总过得下去,别想那么多。”她一贯认为,活着的人没有资格沉浸在痛苦里。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事,疼就忍着。

  可此刻,面对顾长渊的沉默,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冷静并不刺人。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崩溃,也没有怨怒。他只是沉了下去,如同一柄蒙尘的长剑,隐去锋芒,不再愿让人窥探其底色。

  陆棠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从怀里取出一物,递到顾长渊面前:“送你的。”

  顾长渊微微抬眸,视线落在她掌心——是一把袖尺大小的弩,通体黝黑,线条简练紧致,弩身细致,机括略微外凸,一看便知非寻常制式。

  “我自己做的。” 陆棠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带上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轻快,“你不是不方便使刀剑吗?这弩适合单手操控,后方专门加了辅助的机括,拉弦时的借力点也重新调过,左手单手也能用。”

  这原本是她准备送给他的生辰礼物。乱世之中,防身的东西总归是最实用的,她想了很久有什么是顾长渊的身体状况能用的兵器,最后终于给她找到了。只是没料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交给他。

  “这弩用的是寒铁铸骨,机括里那块嵌银铰链,我找了好久才配上,市面上难得一见,做起来挺折腾的。” 她顿了顿,似是意识到自己话太多,气势莫名弱了几分,眉心也不自觉地轻蹙起来,“我还参考袖箭的结构,给它加了个自动填充的机括。”

  顾长渊没出声,只是接过那柄弩,低头细看。

  拉弦比常规弩轻些,扳机经改造后更顺畅利落,握柄处贴合左手弧度,还加了防滑纹路,握感极佳。每一处细节,既考究又贴心。陆棠的机关技艺,显然已经炉火纯青。

  “如何?” 陆棠看着他,眉梢微挑,嘴角挂着一丝藏不住的期待,“是不是挺不错?”

  顾长渊指腹缓缓摩挲着弩身,触及那一处处带着她印记的棱角,半晌,才低声道:“……多谢。”

  他们之间出现了罕见的沉默。

  自那天之后,顾长渊练得更狠了,几近疯狂。

  他一刻不停地训练——练腿,练右手,练习用弩,控弦、扳机、瞄准……即便深夜,他仍坐在灯下翻阅一本本医书,逐页查找神经损伤的治疗方法,试图找到任何哪怕渺茫的恢复可能。

  秦戈看着他这样,不止一次张口,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他知道,那晚之后,少主已经变了。他的沉默不再是冷静,而是一种几近偏执的执拗。他越是什么都不肯说,越是抗拒接受自己的“无能”。

  所以秦戈也不再劝。他默默地给他换药,清洗血污,修补破损的护具,调整支架的角度,尽可能避免他再度受伤。

  可即便如此,过度训练终究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伤害——顾长渊右腿的烫伤尚未痊愈,反复的练站练走,让支架磨穿了最初的结痂。原本将愈的创口反复撕裂,膝下渗出鲜血,浸透干净的绷带,连夜里都隐隐发热。

  可是顾长渊只觉得,他没有时间休息,也无法休息。他必须变得更强,必须让自己再度掌控一切。

  哪怕这条路再远,再苦,他也绝不能停下。


第19章 高烧 他轻声说“我残废了”,像是承认……

  顾长渊的伤口感染来势汹汹,高热不退,整个人却像是陷入了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之中。

  他仍旧要练,练右手,练右腿,练站,练走。

  他的脸颊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却不说话,也不休息,只是周而复始的机械的重复着那些熟悉的动作。膝侧与踝骨已被支架磨破,皮肉红肿,血丝与脓水混合在一起,缠着的绷带已经不知被染红了几层,药膏在高热下逐渐失效,皮肤下浮起大片不正常的潮红,像是暗火翻涌,灼烧他的身体。可他像是根本感觉不到,只是低喘着,一次次将右腿重新塞进支架,拉紧绑带,动作粗重得带出隐隐的骨响。

  右腿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起身都在逼近崩溃的边缘,站立未稳,右膝便剧烈抽搐起来,深入骨髓的钝痛随即炸开,仿佛有一根铁钉在慢慢嵌进骨缝里,刺得他眼前一黑。可他仍旧不肯停,额上冷汗涔涔,气息粗重如拉风箱,他依旧咬牙撑着——要站直,要迈出下一步。

  秦戈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几次想上前都被他推开:“少主,你再这样下去,伤口会恶化的……”

  “滚出去。” 顾长渊声线沙哑,却带着沉沉的烦躁与冷意。

  他再次抓紧扶手,左臂青筋暴起,想撑着自己站起来,可左腿早已脱力,右腿更是连最基本的平衡都无法维持。他拼尽力气,最后仍然双膝一软,身形摇晃了一下,沉重地跌回座椅。顾长渊剧烈地喘着气,肩膀也跟着微微颤抖,汗水从鬓角一路而下,打湿了中衣。高烧几乎烧坏了他的意识,他的世界昏沉迷蒙,仿佛只剩下一个念头——哪怕再往前挪动半步,也好。

  砰的一声,门被人猛地推开。

  “你到底在干什么?!” 陆棠的声音冷得像是冬夜的寒风,她眼底燃着怒火,快步跨进屋中。眼神一扫,先落在他膝上的伤口,再扫向他那只颤抖不止的左手指尖,神色骤冷,不带一丝犹豫,直接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硬生生按回床上。

  “陆棠!” 顾长渊怒声喝止,语调猛然拔高,带着愤怒和羞恼,挣扎着要起身。

  可她压根没理他,一边压住他肩膀,一边干脆利落地卸掉了他身上所有的支架,最后伸手一扯,将那根悬挂在床边、他赖以起身的绳梯也一并拆了下来,扔在一旁。

  “你别想再起来。” 她站在床边,直视着他,眉目冷峻,像是一道不允许抗拒的命令,“秦叔拦不住你,我今天就坐在你屋里办公。你给我躺着,哪儿也别想去。”

  房间里气氛紧绷得可怕。

  顾长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他死死盯着陆棠,眼神凌厉如刃,嗓音冷得几乎能结冰:“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的朋友。” 陆棠不闪不避,双手抱臂,字字不让。

  “朋友?” 顾长渊冷笑,眼底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嘲讽,“你见过像你这样不问缘由就横加干涉的朋友?”

  “我这个朋友,是不好当。” 陆棠抬了抬下巴,语气里也带上火气,“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高热不退,浑身是伤,连站都站不稳,你非要折腾到昏过去才甘心?”

  “那也不关你的事。” 顾长渊咬紧牙,拳头死死攥着,手背上的青筋绷起,像是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隐忍着,愤怒着,却无处可去。

  空气瞬间沉寂下来。陆棠眯起眼,盯着他,脸色冷得骇人。

  “顾长渊,” 她一字一顿,声音冷硬得像刀, “你伤了两年多了,现在才想起来矫情什么?” 字字锋利得不给人喘息的余地,“世上残障的人多了去了,魏征说两句你就信了?他蠢,你也非得陪着蠢一把吗?”

  顾长渊猛地抬头,盯住她,眼底情绪翻涌,复杂难辨。

  可陆棠不在乎这些。她继续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休息,而不是在这里跟我置气。” 她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强硬得不留余地,“躺好。”

  顾长渊的指尖缓缓蜷紧,死死抠进掌心。他抬头看着她,看着她修长有力的双腿,矫健挺拔的身姿,嘴唇紧抿,神色愈发沉郁——她永远不会明白的,不只是魏征的羞辱。他在意的,是这具无力的身体,是一次次挣扎却依然换不回的完整的自我,是……在她面前的丑陋与无能为力。她如此理所当然地靠近,而他却只能仰望。

  原来一个人的光芒也是会刺伤别人的。

  “陆棠。” 他侧过脸去,声音低哑,用尽力气才勉强开口,“算我求你,你走吧。”

  陆棠看他这样,眼底的锋芒也缓缓褪去。她走上前,在床沿坐下,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膝上的手背,语气也随之低了下来,透出少有的温柔与笃定:“顾长渊,你有没有想过,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已经在轮椅上了。”

  顾长渊指尖轻颤,整个人微微一怔。

  陆棠垂下眼睫,目光落在他因高热微红的手背上,声音轻却清晰:“那天在接风宴上,你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也没解释什么。就那样坐在轮椅里,看着众人走来走去,推杯换盏,眼神一点不乱。”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确认,“我那时候就想,这人不简单。”

  她抬眸看向他,目光坦然而坚定:“顾长渊,你就是残疾了。你右半边身体瘫痪了。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 她说得极缓,像一刀一刀慢慢剖开真相,却并不残忍,只是一层层的小心的剥去那些他用来掩盖自己的外壳: “你是残疾人。我见过比你更严重的,见过被伤势拖垮的、也见过被耻辱打碎的。”

  “可你不同。” 她看着他,眼神极静极亮:“你不躲,不逃。你可以一只手撑着练走路,可以坐在灯下翻医书……你咬着牙走过来的样子,我都看见了。”

  “你是顾长渊。你是我认识的,最聪明、最强韧、最了不起的人。” 她的目光在他眉眼之间轻轻停留,像是认真地在确认什么,很快似笑非笑的加了一句:“……而且,还长得好看。”

  顾长渊:“……“他怀疑她最后那一句是故意的,可偏偏,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顾长渊,就算你这辈子都站起不来了,也改变不了你是谁。你不会真以为,我愿意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你有手有脚吧?” 她说这话时,没有怜悯,没有安慰,更没有施舍,眼神坦荡,语气平静。她还不完全明白他为什么崩溃,却精准敲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一字一句砸得极重,一点一点,砸进了顾长渊早已摇摇欲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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