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挛缩手指上的压力和长期瘫痪的身体对压力的敏感程度。“支架的材料要换,表层要垫软,还要定时调整角度……”她一边替他处理,一边思索着改进方案。 “嗯。”顾长渊看着她一脸沉思的模样,微微点头,轻声道:“你继续改。” 陆棠:“你等着,下一次一定不会让你不舒服。” 顾长渊:“……”他怎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最初,顾长渊以为,陆棠只是单纯地想帮他解决生活上的不便,直到有一天,他无意间看到她的屋子,那间不大的房间里,竟堆满了形形色色的机关零件——木质的、金属的、皮革的,各种材质混杂交错,或拆或拼,被她一一标注、归类,摆得满桌满地。案头还摊着几张画满构造草图的纸,墨迹未干,线条密密麻麻,边角甚至压着一只尚未完工的简易机械弩。 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对自己的这番“研究”,也许并不只是出于刻意的关照,也有发自内心的乐在其中。 她似乎并没有把这些事情当成“帮助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在做,而只是纯粹地——喜欢创造,喜欢解决问题。 她每次研究出一个新点子,都会眉眼发亮地跑来问他“好不好用”,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的使用效果,等待他的评价。 顾长渊看着她热衷“改造”自己生活的模样,忽然觉得她真是个很特别的人。 她不会用怜悯的眼神看他,也从未流露出半点“你需要帮助但我不好挑破”的意思。她只是兴致勃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如何让这些小发明变得更好用。 ——当然,最终的 “实验对象” ,还是他。
第13章 危局 “笑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 十里长山的日子过的悠长温暖,仿佛世外桃源。可惜,终究不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被风暴波及,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日,陆峥应故交邀请离寨赴会,山下岗哨却骤然传来警讯——官兵围寨,来势汹汹! 大齐已是风雨飘摇,皇权衰微,各地军阀割据,诸侯自立,天下正上演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而此刻的十里长山,俨然成了他们眼中的“虾米”。 陆棠立于山寨制高点极目远眺,山下密密麻麻的兵甲间或反射着寒光,冷风穿梭在山间,卷起林叶飘摇,旌旗烈烈作响,战马嘶鸣隐约可闻。她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掌心沁出薄汗,又被山风迅速带走。 她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会接手十里长山。只是,她没有料到会是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 陆棠踏入议事堂时,厅内已然是剑拔弩张。三位长老正围立在大堂中央的地图周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官兵如此来势汹汹,我们能抗多久?若真要硬拼,万一落败,寄身山中的百姓怎么办?” 大长老赵冕年纪最长,向来主张稳妥谨慎,面对如此危局不禁眉头紧锁,目光沉沉。 “退?笑话!” 三长老唐衡冷笑一声,声如洪钟,重重的一掌拍在桌案上,脸色通红,“这山是咱们的根,多年经营,凭什么拱手让人?” “可若不退,真能守得住?寨中粮草能撑多久?武器够不够?咱们有几成胜算?” 二长老魏颂目光犀利,显然更长于利弊权衡,细致思考现实可能性。 针锋相对你来我往间,几人甚至未曾注意到陆棠的到来,争执声在厅堂内回荡着。陆棠缓缓坐上主位,手指不自觉地扣上温润坚实的扶手。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参与山寨议事。也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在这里掌权并不只是“做决定”那么简单。山寨并非铁桶一块,权力更不是一人独揽。她的父亲在时,三位长老便已各有主张,如今陆峥不在,这场商谈几乎成了彼此角力的战场。而她,正站在这场角力的中央。她曾经以为,自己是十里长山的少主,终有一日会顺理成章的接过这座山寨,理所当然地统御全局。可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她才猛然意识到——也许单单凭借身份,是远远不够的。 长老们争得面红耳赤,她却一时间插不上话。比起兵刃交锋,这才是更难的战场。 陆棠轻轻吸了一口气,试图开口:“诸位……” 无人理会。 于是,她将那口气沉下去,再起时,语声已然沉稳清冷,直截而断:“够了,先别吵了。” 议事厅内,声浪戛然而止。几道目光齐刷刷望来,落在她身上。 陆棠并未躲避,与他们一一对视,语气平和却毫不含糊:“三位叔伯,你们的顾虑,我都明白。但现在最紧要的,不是争论,而是摸清情况。” 她回忆着父亲说话的方式,声音尽量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诸位都太慌了。如今官兵确实围住了山寨,却不代表我们已豪无转圜的余地以至于今天在这里就要决定是战是和——至少,当下还不是最坏的局面。我已经盘点过寨中的存粮,按现有储备,尚能勉强支撑。武器虽比不上官造,寨内的铸造坊却也能保证基本的供给。至于守备,我们依凭山势之险,短时间内,对方未必能攻上来。” 说到这里她抬眸,望向魏颂:“魏叔,你方才说粮草不足,可你可知,我们有多少存粮?” 魏颂怔了怔,皱眉道:“一旬上下吧?” 陆棠摇头,神色沉稳得仿佛早已成竹在胸:“最近正值收获,寨中粗粮尚有半月余,若节省使用,可撑二十日。至于兵刃,我们的短板不在刀枪,而在箭矢的消耗。但守城足够,不必惊慌。” 她语速不快,却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 赵冕皱眉:“可若敌军依旧要强攻山寨呢?” 陆棠神色沉敛,轻轻叩了叩桌面:“这正是我要说的——在做决定之前,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情报。”她缓缓扫视三位长老:“寨外敌军兵力、将领、战术偏好如何?若不弄清楚这些就坐在这里吵上一整天,完全毫无意义!”最后一锤定音:“各部立刻去检查山寨防备情况,所有斥候出动,尽快查清敌军详情。等情况明了,再定大方向。” 长老们彼此对视,虽有人不满,却也无从反驳,只得按她的吩咐去各自调度人手。 议事厅内的众人渐渐散去,只留陆棠独自坐在主位上,垂眸敛目目光沉敛。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她需要更多的准备,更多的筹码,才能真正坐稳这个位置。 于是,她去了顾长渊的院中。 “你觉得我哪里不对?” 她停稳轮椅,转而蹲在顾长渊面前,眉头微蹙,语气难得带上了一丝烦躁:“他们现在勉强被压住了,但其实根本不听我说话,各有各的主意,我该怎么办?” 顾长渊抬眸,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忽然淡淡问道:“你怕吗?” 陆棠怔了一下,旋即嗤笑一声,挑眉反问:“怕什么?” 她直起腰,双手抱臂,眼里是惯有的不服输的神气:“我既是陆峥的女儿,十里长山的少主,自然是要挑起这个担子的。” 话虽如此,却不解决问题。思及刚刚的对话她顿了顿,目光微微下沉,嗓音低了几分,“我哪有空去想怕不怕,我想知道的是……怎么尽可能保住寨里的百姓。”她不是因为自己的权威受挫而恼火,也不是因为那些长老们并不真正认可她的话而不甘。她真正烦躁的是——她明明想守住山寨,想保住所有人,可她的声音,在那些人面前,竟然还不够有分量。 顾长渊静静看着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陆棠皱眉。 “没什么。” 顾长渊偏过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目光沉静如水:“只是觉得,你比我想象中,更好。” 陆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顾长渊慢条斯理地抬眸,声音平稳而低缓:“如果你想让他们听你的话,就必须让他们看到——你不仅仅是陆峥的女儿,更是能为这座山寨做决定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他们为什么听陆峥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寨主,更是因为——他带着他们在乱世之中活了下来。所以,想让长老们听你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明白,他们的生死存亡,在你手上。” 陆棠静静地听着,眼底的烦躁渐渐被思索取代。她若有所思地轻点了下头:“有点道理,说说具体要怎么做?” “先立威,再谈理。” 顾长渊语气平静,仿佛叙述的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兵法推演:“议事之上,得先让他们明白,他们不是在和一个‘小姑娘’说话,而是在和他们的少主议事。然后——在他们反对时,想办法让他们又不得不顺从依附于你。” 陆棠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唇角一挑,似笑非笑:“你这番教法,倒像是早就准备要把我往寨主的位子上推。” 顾长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家常闲话:“你本就是迟早要坐上去的。” 陆棠一怔。她盯着顾长渊,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戏谑或调侃的意味,可是没有。他的神色冷静、笃定,眼神清明,像陈述的只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实。 这一刻,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敲了一下,泛起一丝微微的震动。 陆棠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烦躁和迷茫,在这一瞬间,被轻轻推散了。 她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声,胸臆之间豁然开朗。 ——算了。 ——就照顾长渊说的做吧!
第14章 再议 她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他练腿的每…… 十里长山的议事堂再度开启。风起,烛火微晃,厅堂之内,一片肃然。 比起昨日的众说纷纭纷乱不堪,今日堂上气氛明显不同——一夜之间,陆棠已不再是那个站在风暴中心被冲击得有些措手不及的少女。 三位长老踏入正厅时,便见陆棠已端坐主位,身形沉稳,眸色清冽,指尖轻轻扣着桌案,敲击声回荡在寂静的厅堂中,如战鼓低鸣,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节奏感。她左侧,顾长渊的轮椅被稳稳地安放在主位旁,他眉眼沉敛,轮廓隐没在昏黄的烛光下,如同一座静默不言的影子。 “如今探子已回,敌军的动向如何?” 陆棠目光锐利地扫过堂中众人,声音平静。 负责侦查的副将应声上前一步,抱拳躬身,沉声禀道:“回禀少主,山下官兵虽打着正规军的番号,主力却实则是一支地方武装。其中大半兵卒,皆是周边新近收拢的溃兵与亡命之徒。” 听闻此言,议事堂内不少人都神色微动,隐隐松了口气。 然而,副将话锋一转,眉目凝重:“不过,领兵之人,却有点来头。” “哦?” 陆棠挑眉,语气未见波澜,但目光却微微一凛,“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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