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袭紫衣锦袍的男人立刻走了过来,恭敬回答道:“殿下,微臣在。” 他俯身行礼之时,一双眼直直看向失魂落魄的裴玉,后者完全未能注意到他的视线,自然也未注意到那眼中的深意。 “本殿的孩子们可都接出来了?” “是,微臣昨夜已安排人手,想来很快就能汇合了。” 宋怀安大力捶上轿壁,胸中怒火灼烧。 “你说今日那贱人已经下令通缉我们了,你说说看,现在应该如何行事?” 说罢,宋怀安又对着厉川和墨国用了极尽肮脏的诅咒之语。 等他发泄完毕,谢鸿朗才正了正神色,缓缓道:“如今局势于我方甚是被动,东国恐怕早已与墨国同流合污,厉川在墨国藏得极深之人,对外只以永煊示过人,此番是早有预谋,而且他的身份同东国也有干系,否则这番计谋不能如此天衣无缝,令人防不胜防。” “还说这贱人作甚?现在要怎么办?” “依微臣所见,此番北方难民南涌,反倒是个契机,趁乱北上,他们刚刚获得大周政权,恐怕没有那么多心力在人海茫茫之中寻我们,待我们养精蓄锐,联系上旧部和那些对墨国心怀不满之人,一朝摇旗振臂一挥,自当一呼百应。” 林间幽静,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响起:“不妥。” 第73章 荒野之中,有厉风吹过,使那苍老的声音更为遒劲。 此人是太子太傅,左灏宇,中年丧妻失子,孑然一身,景仁帝念其教诲太子有功,便让他一直住在东宫之中,教养皇孙。 昨夜变故发生之时,他亲自带了宫中护卫前往了公主府,同裴玉等人汇合,杀出了一条血路,出了城。 但也正是因此,宫中防守薄弱,墨国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了去。 借奄奄一息的景仁帝之手,让他们的强占成了名正言顺之事。 甚至今天还能下令通缉大周正统的太子,令人唏嘘又汗颜! 可原本,他们也不会如此狼狈,太子也不会被割一耳,如今,事已至此,左灏宇知晓就算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但心中的怒火,却仍烧的愈发的旺。 失望之至,但教诲多年,现如今他们又是一体,此刻,也只能拼命想出更全面的应对之策。 听到谢鸿朗的提议,他思索了片刻,否决道:“北边流民遍地,实在危险,不如去南边,南边虽同边陲小国时有冲突,但这这正好是谈判之机,让些利去,联合他们一起对抗政权不稳的厉川,或还有一战之力。” “太子如今身体残缺,到时候需要出面之事便由老夫替代便是,待夺回政权,大皇孙继承大统,一切也算是回归正途。” 宋怀安在轿内朝着他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谢鸿朗赶紧道:“太傅严重了,殿下不过小伤...” “小伤?呵,那在谢大人眼中何为大伤?若不是你成日在太子耳边聒噪,巧言令色,如今可会是这般局面?” 谢鸿朗低垂下头,不再言语。 宋怀安拳头握的死紧,现在他失了一耳,就算得回权利后他也坐不上那位置了,心中实在恨极,可这老匹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及此事,也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他气的双眸泛红,好一会儿,他才压抑着声音道:“太傅看来是年纪大了,南边不过蛮夷小国,不讲礼数,就算许了好处,他们也不会轻易满足,还是按谢鸿朗的意思,明日北上。” 左灏宇皱着眉头,继续劝道:“谈判本就是你来我往之事,只要利益足够,价值互换,不怕没有结盟啊!” “谢鸿朗,你可听见了?” 谢鸿朗立刻跪拜行礼:“是...臣领命 。” 左灏宇一挥衣摆,长叹出声,忍着怒火朝着一旁走去了,脸色之上尽是失望之意。 谢鸿朗想了想,还是劝道:“殿下,太傅也是老臣...” “闭嘴,不过倚老卖老之辈。” “没有他,本殿照样东山再起!” 宋怀安心中怒火不平,满脑子都是宋宁宁挥刃砍向自己时的模样,本是掌中之物,竟生了这般变故。 她小时候叫自己皇兄时甜的令人魂颤,早知...早知当年在宫中就该将她强要了,将她关在身边成为禁脔,让她知晓谁才是她的主导,而不是让她得了她母亲那套荒唐之理,竟生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行径。 越想心火越大,也不顾自己此刻境遇,他对着谢鸿朗命令道:“谢鸿朗,本殿命你不论用什么手段,花银子还是找死士,无论如何你都要将宋宁宁带到本殿面前。” 他要得到她,他一定要得到他那冷血无情的好妹妹。 谢鸿朗听到这般命令,丝毫未觉震惊,反倒是一旁的裴玉听到这话后,身体僵直,脸上的神情足以用慌乱来表示。 “...微臣,领命。” ... 宁周郡宫殿内,厉川正查看着各地官员的明细。 墨国早已在大周插入了许多眼线,各地都有专门的组织记录每一任官员任职以来的功过,为的便是这样的一日。 厉川对于拿下大周,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有了这些文书资料,厉川便能更好的留下正确之人,减轻改朝换代所带来的人才流逝。 这两日,他一直在细细考量此事。 等他关上最后一本册子,烛光晃动下,他才发现天色竟又黑了。 一道倩影靠近,端着一碗养生汤走了进来,是个长得十分动人的宫娥,她眼角处也有一点小痣,更是稚嫩些,她小心翼翼将托盘放下,将盘中的汤碗端出。 厉川看见她眼角小痣,一瞬有些失神。 那宫人虽然害怕,但眼睛却一直悄悄看着主位上着金黄锦袍的男人,见他似也看着自己,心脏更是砰砰。 高大、儒雅、俊朗,可眼下却泛着些青黑,一看便是这两日太过辛苦,这般伟岸的男人,实在令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心神摇曳,她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娇羞了不少。 厉川收回视线,眉头却蹙了起来。 “展晖呢?” “展大人...他...他去了晨曦殿,管事姑姑让奴婢过来伺候着。” 宋宁宁如今便住在晨曦殿中,听到这个名字,他都觉得心脏生了些不安稳的躁动。 厉川看了眼那碗浓稠的汤水,又看了一眼面前同宋宁宁有那么一分相似的宫女,只觉心头烦闷更甚。 “下去吧。” 那宫女本该乖乖下去,可见厉川蹙眉不展的样子,她带着些试探道:“殿下,奴婢给您揉揉额头吧,奴婢手法极好,姑姑都夸赞过奴婢是宫中最好的。” 说着,她脸上红晕更甚,她不止是手法更好的,就连颜色也是最好的。 此前姑姑护着,在御膳房里做做差事,本以为大周换主,她们这些卑微之人都得死,可哪知墨国占了此地,非但没有打杀她们,身世干净清白的还可以自行选择离宫还是继续。 那时她便知晓,这位墨国太子定同此前的大周皇室不同,此番她有机会能到跟前伺候,她实在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 但可惜,她这般动人姿态,绝好姿容,却未能进的厉川眼中分毫。 “来人。” 厉川开口,门口的侍卫便尽数进了来。 “以后这殿中再有宫娥进来,便杖杀了。” 那小宫娥一张小脸上霎时惨白了,她赶紧磕头告罪,然后赶紧跟着那些侍卫出了殿门,一颗心脏变得死一般寂静,她胡乱抹去被吓出的眼泪,逃也似的离开了。 厉川烦躁地看着桌上那鎏金海浪纹的木盒,又回想起了那夜,在她身下,欲/死欲/活之感,她将他带入天际,又一瞬让他坠入深渊。 她太过恣意了,轻易去见她,恐怕让她更加有恃无恐。 厉川叹了口气,给她一段时日接受现实,好生想想,不能再骄纵着她的性子了。 世上明明那么多人,可为何一颗心,只能随着她跳动,他筹谋过许多事,只在动心这件事上,他算不清楚。 为了一个可能一个承诺,他铺了这番棋局... 可那恼人的小东西,却只以为是梦...还可以轻易舍弃他,舍弃她自己。 就在思绪又要陷入混乱时,门口响起通传声:“宋靖求见。” 厉川眼中即刻清明起来,他轻抚了抚左手扳指:“宣。” 进门的人正是前大周国的王爷,宋金香的生生父亲,宋靖。 他脸色十分憔悴,自那日政权易主,皇室成员很快尽皆被投入大狱,连那些在山庄、古寺之中虚度残年的皇子皇女们,也竟皆被抓了过来。 整个牢狱里,是前大周皇室的千疮百孔,是渗人的腐烂。 宋金香受不住,在公主府未被毒死,却在这狱中差点被活活吓死。 宋靖也意识到了大周不复的事实,单凭宋怀安,他都不信这番局面能够逆转。 降国为郡,虽是耻辱,但厉川未直接要他们的命,想来也是因大周与墨国同源之理,他们想要名正言顺的治理下去。 他手中还握有部分的兵权,若是投了诚,不但能保命,说不准余生还有些资源可以好生过活。 关了几日,他也想清楚了这点,今夜,他收拾好了自己,复来见了厉川,这位隐藏极佳的墨国太子。 想着自己女儿还曾对他芳心暗许,想要救他于公主府的水火之中,此刻,他跪拜着行礼,心中却甚不是滋味。 “罪臣,参见太子殿下。” 厉川见他恭敬着身段,立刻起身,亲自将他扶起:“王爷说笑了,本殿还要感谢王爷当年的收留之恩。” 宋靖此刻倒也看开了,直接道:“殿下折煞我了,大周不复,莫要再提什么王爷...” 他叹了口气:“其实,大周衰亡我也是有些预料,只是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突然...此番墨国军如此轻易突围国都,我便知晓当初我府中遗失的舆图是被你们拿走了...我于大周是个罪人,但我的女儿还小,念在她曾对殿下您一片赤诚之心,您可否...” 厉川止了他的话,他背转过身,带着上位者独有的那股威严,缓缓道:“那舆图我们的确借鉴了番,但并未拿走,想要王爷手中兵权的,从来都只有宋怀安一人罢了。” 宋靖听后,脸色更是白了些,他长叹了一口气,蓦地明白,若宋怀安上位,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本殿已拟了折子,划了南部三城交给王爷你,你手中兵力留下护行人手后便可启程,你与香珊郡主此后便是墨国皇室钦定的城主,大周与墨国同宗同源,不必同根相煎。” 那舆图的确让墨国军少了许多阻碍,那些伪装成普通百姓的官兵才可绕过守卫,直奔城中。 厉川本也没有想要他的命,若大周皇室被囚被杀的一个不剩,对政权稳固而言也没什么益处。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4 首页 上一页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