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危收回了那一瞬间的异常,他很快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仿佛刚刚目光玩味的人不是他。 “是你不了解姚家。”他轻描淡写,已然越过宋世安身侧,将疑虑又抛了回去。 宋世安这枚棋,在这桩婚事尘埃落定的时候, 就已经废了。 至于他为何要同他废话这几句呢?那自然是……他乐意。 今日, 孟扶危感到愉悦。 - 那厢,姚戚香已经回到了席面上, 她惊魂未定,还未从方才的事中回过神来。 宋世安此人, 果然是条疯狗,姚戚香甚至庆幸,还好那日回门她撞上了宋世安, 如若不然,真在宴上见了,此人怕是会直接对她动手。 且他纠缠不休,也不知后面会同孟扶危说什么混话…… 姚戚香低垂着眼,乌黑的眸中掀起一丝戾气——不如,将他彻底解决了。 可就算要解决,这也是后面的事,眼下怎么办? 这是第二次叫孟扶危撞见她与宋世安了,上次在姚家好赖说还有旁人在场,孟扶危都像是有些生气的样子,今日却只有他们两个,宋世安还说了那些疯话,会不会被误会她与宋世安有染?或真有什么旧情? 然后孟扶危便可顺理成章休了她。 断不能如此,她若成了孟家弃妇,那便什么都做不成了。 “孟夫人、孟夫人?”郑瑶在她身侧开口,“你想什么呢?你刚刚去哪儿了?” 姚戚香回神,道:“我叫姚戚香,你唤我名字便可。” 孟夫人这三个字,她实在有些不习惯。 “哦……戚香。”郑瑶道,“你放心,刚刚你走了,席面上也没掀起什么风波来。” “嗯……多谢。” 此时已经开席,席面上的人多在做着自己的事,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姚戚香便也开门见山。 “郑瑶。”她道,“我这人说话不喜欢绕弯子,你告诉我,今日宴席,你为何对我示好?” 郑瑶先是一愣,随后眨了眨眼,道:“是……是因为,我是武将之妇,在这些人中,并不得脸。” 朝中重文轻武已有多年,太平盛世,武将向来是不受待见的。 所以郑瑶这才找上了同样不受待见的她? 姚戚香失笑,这样的缘由总比那些假惺惺贴上来的要好多了。 席面上的东西向来是填不饱肚子的,姚戚香心中有事,自然也只是挑挑拣拣吃了几口,她今日赴宴的目的只是为了认人,以免今后遇上,她总不能连是谁都不知道。 可她想安生,别人却不愿意就这样令她安生。 “姚娘子,为何不吃呀?是这些菜不合你胃口吗?”马氏突然开口,笑着朝她看来。 姚戚香正要开口作答,就听见马氏身边的妇人笑道:“今日席上的菜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姚娘子眼光甚高,只怕是早已享用过更好的了吧?看不上这样的也是应当。你们听说了吗?当初宋家也向姚家提亲,却被推了,紧跟着姚娘子就嫁去了孟府。” 宋家的提亲被推了?姚戚香居然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怪不得今日宋世安找上门来,原来他将姚家的亲退了,不知最后他们是如何商议的,总之结果便是宋家向她提亲,她没应,只等着攀孟家的高枝。 “啊?竟然还有这等事?快,快同我详细说说。” 那妇人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紧跟着就有人追问。 “嗨呀,这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怎么你们没听说吗?原本上姚家提亲的,是宋翰林宋家,可最后不知怎的,突然就成了孟家,姚家外面的街坊看得真真是,是宋家先上的门,之后才是孟家。” “怎么?”有几人齐齐向姚戚香望来,眼神带笑,“难道姚娘子能掐会算,断定了自己能嫁入孟家不成?否则宋家这好好的亲,怎么就给退了呢?” 姚戚香沉默不语,这些底,显然是姚家有人向她们透的,想都不用想也知是那从见不得她好的邓穗音,宋世安退了姚家的亲,只怕邓穗音更对她恨之入骨。 可席面上这些人的底,她一概不知,总归只是几句嘲弄,又影响不到她身上去,姚戚香预备不予理会。 然而此时,茗玉将她面前的茶盏换了一杯。 姚戚香一直低着头,然后就看见茗玉换给她的茶碟边缘,竟然写着两行字——马氏的表妹,其夫在兵部当差,膝下有一女柳姐儿,年十六,此刻正在与人策划私奔。 姚戚香惊讶的表情险些没能藏住。 她懂了。 她缓慢放下了筷子,坐直了身子,看向说话的妇人,道:“你怎知我会些卜算之术?当初宋家向姚家提亲,我便在家中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不吉,这才没应。” 挑拨的妇人显然一愣,半晌,她嗤笑:“姚娘子倒也不必说这种笑话来诓我。” “你不信吗?”姚戚香道,“不信的话,请您眼下速速派人回趟家吧,有些话我不便多说,但夫人要相信我这是为了你好。” 妇人缓缓皱眉:“你疑神疑鬼地说什么呢?” 姚戚香看着她,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既然夫人不愿信我,那就罢了,我也只是看在今日相识一场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罢了。” 她神色认真,说得玄乎,弄得那妇人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沉默片刻,看向身边的心腹婆子道:“你去家里看看,我倒想知道,我这家里发生了何事。” 婆子应声去了。 这下,本来等着看姚戚香热闹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真有这么玄乎? 自然有不信邪的。 又有一年轻女子开口:“姚娘子这话也就骗骗长辈们了,可诓不住我这个小辈。” “是不是诓骗,等人回来便可知晓了。”姚戚香又拾起筷子,正欲吃些什么,身后的茗玉近前,替她盛了碗汤。 “你真有这个能耐,可能算出我什么?” 姚戚香看向她:“多的话我说了你也听不懂,我只告诉你一句,你家中有失水之象,近日破了笔大财,如若不多加注意,今后还会财力外泄,耗空家业。” 年轻女子怔了怔,昨日,她娘家的弟弟在外赌博,输了好几百两银子,她母亲写信跟她哭诉,她也是今早才知晓这个消息。 她忍不住问:“要、要如何才能改善呢?” 见她都这样问了,周围人便知这是被说中了。 姚戚香只能胡诌:“接下来的时日,让破财之人少出门,避过这阵便可。” 年轻女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席面上的人一时无话,姚戚香垂眸暗想,茗玉为何会知晓这些人的底细?而且是如此私密的事,竟连谁家的女儿什么时候私奔都知道。 她是孟扶危的人,这些事,难道是孟扶危告诉她的? 过了一会儿,被派出去的婆子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跑到自家主子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妇人唰一下变了脸色,连战都站不稳了,被那婆子用力搀着才起了身,连一声场面话都顾不上说,匆匆忙忙往外走。 众人看得真真的,马氏那表妹的脸色,可真能说一句惨白如纸! 真是神了! 眼看着方才的话题差不多被盖了过去,姚戚香正欲起身,没想到被离她最近的妇人一把抓住了手。 “天菩萨保佑!孟夫人!你能不能帮我也算算!我多年无子,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怀上?” 姚戚香怔了怔,下意识看向茗玉,只见茗玉手心只写着一行小子:此人与小叔子有染。 啊……啊??! 姚戚香连忙拂开了妇人的手抽身走了,这一桌子人里,还能出一个正经的吗? 席中,唯马氏神情阴郁。 “跟孟扶危说一声。”姚戚香道,“我想先回去了。” “娘子上马车稍候,公子即刻出来。”茗玉道。 姚戚香本以为茗玉会去知会孟扶危一声,刚想说不必了她先回去即可,可茗玉说完,竟然就在马车旁边站定了。 姚戚香愣了愣,开口:“孟扶危……让人监视我?” 否则他怎么知道她要走了,一会儿就会出来? 茗玉神色平静道:“公子只是在今日留了天禄守着娘子这边,担心席上出现什么意外。” “那你提供给我的那些小字是?” 茗玉:“赵家宴请的名单,公子早就拿到了。” 也就是说,那些人的私事还真是孟扶危让人去调查的……原因呢?难道只是为了替她在今日解围?可孟扶危为什么会如此清楚她喜欢通过揭别人的短来解围? 还是……他本来就要查这些,只是送她个顺水人情? 无论如何,今日孟扶危都算帮了她,再加上宋世安的事,姚戚香总觉得心里有些没底。 没过多久,马车的帘子被掀起,孟扶危进了马车,衣袂浮动间带起一阵兰香。这马车里不算狭小,但到底是个密闭的空间,他一靠近,姚戚香便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压迫,明明没那么夸张,却觉得孟扶危的身形如山一般压来。 她到底是主动开了口:“今日……我是意外撞上宋世安的,我不知……” “我知道。” 她还没说完,孟扶危就回了这句。 姚戚香顿了顿,转念又想,难道那个时候,天禄就已经在她附近了?也是,天禄一定将她与宋世安如何遇上,宋世安如何纠缠,都与孟扶危说清楚了,不关她的事。 她忽然对孟扶危派人监视她一事松了口气。 好,不提此事。 那…… “你让茗玉替我解围的事,也多谢,若你今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也尽可吩咐了。”她尽可能将这话说得公事公办些,以免孟扶危误会她因此对他有了什么旁的。 可孟扶危竟是朝她看来,他说:“姚戚香,我告诉过你,你我是夫妻,夫妻本为一体。” 姚戚香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又开始拿捏不准了。上次孟扶危这样说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些嗤之以鼻,觉得这些不过是孟扶危说的场面话罢了,怎能真的当真呢? 可这回,她却没有立场反驳了。 宋世安说她今日不应出现在赵家的席面上,是孟扶危不在意她,所以无所谓她来,姚戚香本对这句话并无感觉,因为她本来就不觉得孟扶危应该迁就她,他在朝为官,本来就有他的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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