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织玉以为他会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他却站起身,微冷的嗓音别有深意,“回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过几日,会有大事发生。” 织玉神色一怔,再抬眼时,他已经走出了庭院,修长的背影在栾辙熄灭蜡烛的一瞬消失不见。 织玉心头突突直跳,忍不住问还在原地的栾辙:“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栾辙从她身边走过,闻言停下来,认真道:“没有什么,只是宴会上大皇子和二皇子又吵了起来,魏皇似乎因此急怒攻心,身体突然不适,中途就离开了。” 听起来的确不是什么大事,魏皇年纪不小,身体上有个小毛病也正常,但谢砚特地提醒了这么一句,此前又一直在讨论两位皇子谁更有可能登上帝位,就由不得织玉不去多想了。 莫非他是觉得,魏皇已是强弩之末,北魏即将皇位更迭? 带着这样的疑惑,织玉回了房间,再度躺在床上,倒是忘了之前的烦恼,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当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鸟啼莺鸣之际。 织玉懊恼了一瞬,或许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今早起的也有些迟了,而且并没有人来唤她,莫非谢砚自己出去了? 她出门一问,负责洒扫的仆妇眼神古怪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捂嘴笑道:“玉姑娘您多虑了,谢大人在自己屋子里呢,是他叫我们不要打扰您,让您多休息一会儿的,您现在要去找他吗?” 织玉觉得她问的奇怪,他既然没什么事,自己为何要过去? 她又问了几句早上的情况,得知今个儿一早礼部的那位王大人又来了,但是江祺却始终没有出现,而谢砚以前两日太过劳累之名,拒绝了王大人的邀请,听那意思大约今日也不打算出门,才放心地回去了。 果然,到魏都后的第三天,一切风平浪静,除了吃饭的时候,织玉甚至没有见到谢砚的面。 那短暂的时间里,也相安无事到堪称枯燥。 谢砚在四方馆中人缘极好,总是不缺人与他攀谈,织玉用了饭食,默默回了房间,其间两人既无对话,更无眼神交流,仿佛昨晚的戏弄和询问只是错觉。
第15章 求助 五月初四,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按理说该是个好日子,老天爷却不配合。 一大清早,乌云便铺满了天空,卯时刚过,两道惊雷落下,咔嚓两声,响彻云霄。 雨点如豆,簌簌而下,如瀑的大雨瞬间将整个魏都笼罩其中,雨幕之中,方寸之外的地方也看不清,在雨中奔跑着躲雨的身影就像重重鬼影,因雨珠而扭曲变形。 温如禅一早便因雷声而醒,披衣出了房间,走在爬满藤蔓的长廊上,看到前厅的廊柱旁两个仆妇正在清扫着地上的水迹。 从她们的交谈声中得知,四方馆久未来客人,前段时间临时修缮了一番,却漏掉了廊柱上方的一处裂缝,雨水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好不容易着人堵住了,地上的水渍还得她们赶紧处理,免得影响了使馆中的客人通行。 外面雨声响亮,遮住了温如禅的脚步声,她们抱怨过了,继续低着头闲聊。 其中一人神神秘秘地说道:“昨天你不在,可错过了个有趣的事情。” 另一人连忙靠近她,好奇地问:“什么事?” 第一个人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往前厅望了望,确认没人过来,脸上的表情略显兴奋,“前天晚上,我在南齐使团住的那边扫地,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另一人立即催促道:“什么?什么?别话只说一半。” 第一人觑了她一眼,笑道:“我瞧见玉姑娘大晚上从她房间里出来,好一阵才回来。” 另一人有些失望地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扫帚,切了一声:“这有什么?” 第一人拉了拉她的袖子,不满她的态度,又说:“你听我讲完呀,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也不敢跟着,就假装扫地,在那附近等了许久,果然看见谢大人和玉姑娘一前一后地回来了,而且第二天谢大人还特地吩咐我们不要去打扰玉姑娘。” “真的吗?”另一人终于也兴奋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仿佛知道了个大秘密一样笑了起来,“我早就觉得他们不一般了,上次想问还被管事的训了一顿。” 温如禅听到她们的对话,眉头微皱,倒不是觉得谢砚和她们口中的“玉姑娘”真有什么,反而是认为事关一个女子的名声,她们不该妄下结论。 这已经是他第二听到人提到这位“玉姑娘”,忽然对她产生了一点儿好奇,于是走过去问:“你们说的这位‘玉姑娘’,姓玉名什么?” 两人本暗自兴奋着,乍听见这温和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彦朝的温大人,差点儿吓得肝胆俱裂,生怕他怪罪下来,连忙跪在地上。 大人恕罪之类的话还没喊出口,听见温如禅的疑问,俱怔愣了片刻,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说:“大人,这玉姑娘不姓……” 话未说完,突然一个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的少年风风火火地从前厅冲了过来,脸上的表情甚是焦急。 “让开,别挡了小爷的路。” 他人还未至,话已经撂了过来,两个仆妇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温如禅,温如禅本也没打算为难她们,温声道:“罢了,你们且先退下吧。” 说完,自己也向侧边迈出一步,为那少年让开了路。 两个仆妇如蒙大赦,赶紧起来拿着清理的工具走了。 少年似一阵风,快步从温如禅的身旁跑过,水珠险些甩到他的身上。 温如禅抬袖轻挡,少年终于注意到他,脚步一顿,拱手随意向他作了一揖,“温大人早。” 温如禅仿佛没瞧见他的敷衍,也回了一揖,“江大人。” 话音未落,少年已经跑没影了。 *** 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江祺不顾阻拦地闯进谢砚的房间时,窗外的雨已经小了许多,天空也逐渐变亮。 谢砚正在用早饭,听到门外的吵闹声,刚放下筷子,江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抬眼打量了江祺一番,眸中微讶,江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两鬓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脸侧,还在不断地向下滴着水,衣角和靴子上也溅满了泥点,显然是冒雨急匆匆地过来的。 “江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谢砚皱眉问道。 火烧眉毛的时候,江祺顾不上纠正他的称呼,直接说道:“我有一事相求。” 使馆中阻拦他的人尚未离去,栾辙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听到江祺的这句话,吃了一惊,连忙走进来将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人好奇的视线。 “什么事情?”谢砚平静地问道。 江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他也知道自己这般鲁莽地找人帮忙,是极不恰当的,已经做好了被一口回绝然后厚着脸皮恳求的准备,没想到谢砚还愿意听他先说一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他不敢耽搁时间,连忙说道:“事情是这样的,谢公子你还记得前几天我曾经提到过的秋夕姑娘吗?她为了还债在春风楼唱曲儿,被宫里的人瞧上了,给带进宫唱曲儿去了。我前天匆匆离开,就是因为这事,我本来在想办法尽快让宫里将她放出来,昨个儿才没有来。哪知道今天一早听说,她不知怎么的被大皇子看中了,已经给送到大皇子府上了。” 他一口气急急忙忙地说完这么一大段,最后嗓音都有些哑,也不知是因为从起床到现在没喝一口水还是着急所致。 谢砚和栾辙知道前半段的故事,没想到后面还有如此转折,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想让我帮你去找大皇子要人?” 江祺连连点头,他能看出也能听出谢砚的讶异,按理说,要是换了别人,就凭他这胆大包天的性格,该自己带上一群人直接冲去抢人,但偏偏对方是大皇子,他终究还是对皇室中人有所顾忌。 况且,就凭他手下那群酒囊饭袋,只怕前脚刚进大皇子府,后脚就被扔了出来。 他无计可施,舅舅也不肯帮忙,万般无奈之下,忽然想到了刚刚认识却相处颇为投契的谢砚,谢砚并非本朝人,皇室中人似乎也对他颇为看重,或许能让事情有转机。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砚的神情,却见他除了惊讶之外未曾泄露出一点儿别的想法,不禁心中打鼓。 “江大人为何不直接去向大皇子殿下陈情,大殿下未必不会通融。”谢砚又道。 大皇子喜好美色之事人尽皆知,他的院中各色美人不知凡几,也曾有传出他的下属看上其中一位美人,他便慷慨赏赐的事情。 江祺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含糊地说道:“我以前不懂事,得罪过他,要是让他知道秋夕……认识我,恐怕不仅不会放人,还要折辱她。” 谢砚半晌没有说话,江祺不敢催促,暗暗放轻了呼吸,室内只余一片静谧。 窗外的雨终于停了,一声清脆的鸟啼打破了寂静,不知不觉中,太阳悄然出现,给雨后的天空带来一片华彩。 江祺等得焦躁,几乎都要放弃了的时候,终于听到谢砚清越的声音响起。 “好。”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谢砚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江祺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做此问,在他看来,自己既然不能出面,那就由谢砚出面不就好了? 这下,连一向泰然自若的谢砚也忍不住扶额,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江大人,我代表齐朝来到魏都,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若是由我出面,人或许能带出来,但只怕也不得不随我一同回南边去了。” 见江祺恍然大悟之后一副苦恼的样子,他又温声宽慰道:“事出突然,江大人你没想好也情有可原,栾辙你带他去换一身干净衣服,把织玉叫过来,此事还得有她帮忙才行。” 江祺不禁脸红,叫人帮忙也就罢了,自己还一点儿主意都没有,实在是惭愧得很。 事到如今,他当然是谢砚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提出一点儿疑问,只再三保证若是出了事他会一力承担。 谢砚微笑不语,这样的保证在他看来毫无用处,听听也就算了。 栾辙带着江祺去换衣服,出门正好看见也听到动静过来的织玉,示意公子让她进去。 织玉看了看栾辙,又看了看一脸惭色的江祺,注意到江祺身上的狼狈,一头雾水地走进了房间,犹豫了一下,将房门关上。 谢砚正思索着解决办法,见她进来,伸手请她坐下,却不言语。 织玉也不急着发问,坐在桌边,静静地望着他,看见他紧锁的长眉和平时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中认真的神色。 这样的情形着实难得一见,她看的出了神,有些不忍心破坏这一刻。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32 首页 上一页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