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婉听不到她的声音,可能看清楚她的表情,她凄惨一笑,“我活着也是痛苦,不如让他好好活着。” 刚走进来的顾舟身形一顿,他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慌张,随后朝着几个稳婆道:“朕从来不选,今日要么大人与孩子都活,要么你们全死。” 那严厉的话语不似在开玩笑,顾舟定定看着那脸色苍白的人,“苏清婉,今日你要是敢死,这里面的人全部会给你陪葬。” 苏清婉听不到他的话,可看他威胁的神情,已然猜到了什么,她痛极了,也愤怒极了,“顾舟,我曾对你倾心相待,却得不到你的信任,你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将我霸占,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这个人,你把我放在了耻辱柱上,你毁了一个女子的一身,你让我生不如死,顾舟,如今我死去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说完苏清婉却忽然低低笑出了声来,“这或许就是你的报应,老天就是要报应你,让你的孩子不能平安出世。” 说完,苏清婉心口一阵起伏,而说这些话已经用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深呼吸一口气,忍着巨大的剧痛,决定为了腹中的孩子再拼尽最后一丝气力。 顾舟听着她的话,整个人怔愣在那,心底是止不住的痛苦,他隐隐觉得这一切似乎错了,他紧紧握住拳,指尖刺入了手掌心,血迹从指缝中滴落,鲜血淋漓,摧心剖肝。 耳畔是她痛不欲生的声音,那悲痛欲绝的声音仿佛一下一下砸在他的心口处,一个女人的生命在他面前悄然流逝着,他似乎无能为力,这一刻他忽然后悔了,后悔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里头充斥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眼前触目所及之处全都是血迹,苏清婉意识快要模糊之际,她使出了最后一点气力,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听见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如猫儿一样,苏清婉那痛苦至极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来,最后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清婉再次醒来时,屋外黑蒙蒙的,屋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夜灯。 看着熟悉的环境,苏清婉觉得自己的命真大,一次次从死亡边沿撑了下去,可她并没有活下来的喜悦。 一旁的秋霜在她手心写字,“小主,你觉得怎么样?” 苏清婉道:“秋霜,我能听到声音了。” 秋霜脸上一喜,“小主,奴婢今日很担忧很担忧,奴婢以为你会出事。” 苏清婉有些感动,“所以你一直守在这?” 秋霜点了点头,苏清婉握住她的手,“谢谢你,秋霜。” 秋霜忽然道:“小主,奴婢一直有个想法。” 苏清婉觉得她眼神里透出一丝坚定,那或许是她做出某种决定之后的坚定,使她看起来有了色彩与欲望,没有那般呆板,更像一个人。 苏清婉心底莫名一跳,定定看着她。 秋霜道:“小主,这皇宫之中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只有我们这些暗卫与主子知晓,秋霜想要带你离开这皇宫。” 随着她话音一落,苏清婉那颗心飞快地跳动起来,脸上出现了期待之色。 此时正是半夜,守职的宫婢正打着瞌睡,而秋霜背着苏清婉,躲过了宫中侍卫的巡逻,来到了那条密室当中。 而直到苏清婉出了皇宫以后,还是觉得不真实,而她知道,秋霜应当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因为宫外头也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苏清婉住进了一座小院当中,这儿只有一个哑巴婢子,秋霜将户籍与路引交到了她手上,同时还有一些银票。 苏清婉拿着这些沉甸甸的东西,除了感激,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紧紧握住她的手。 秋霜平日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笑容,“小主,以后的日子一定要开开心心,宫里的一切你放心就是,小皇子奴婢会替小主照顾好。” 原来她生的是个男孩,那个一面都未曾见过的孩子,她虚弱一笑,“秋霜,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两人告辞,秋霜回到皇宫后,放了一把火,她手中抱着孩子,月华宫烟雾缭绕,宫婢们乱成一团,陆陆续续从月华宫逃了出来,而后火瞬间点燃了每一处。 等到顾舟知晓时,月华宫已被浓烟滚滚笼罩,火光漫天,顾舟穿一身雪色里衣,赤着双脚,一脸狰狞看向了秋霜与白荷,“朕不是让你们守在她身边,不是让你们保证她的安全吗?为何这月华宫会 着火,为何你们不救她。” 秋霜抱着孩子,微微躬身,“主子,不是属下不救小主,奴婢比任何人都想救小主,可小主是先点燃了自身,这火不是偶然,是小主自己放的,奴婢无能为力。” 顾舟看着秋霜脸上的悲痛,看着这漫天火海,还是不愿相信,“不,朕不相信她会寻死,她是一个那样倔强的人,怎会轻易去死。” 可随即顾舟又想到那次,她决然跳入水中的一幕,她确实不会轻易寻死,可他知道,为了逃离他,她宁愿去死。 她恨他入骨,她不爱他!她不爱他,原来她这么恨他! “秋霜,你告诉朕,这一切不是真的,她只是和朕开了一个玩笑,你们都在一起骗朕,她其实没有死,只是藏起来了,是不是?” “秋霜,你与朕说,你说,你快与朕说,她没有死是不是?” 秋霜看着他失去理智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很是可怜,他明明爱进了骨子里,可却那样偏执的将人推得远远的,或许缺爱的人,无法信任他人的爱,也无法将自己交托出去。 最后伤人伤己。 看着不发一语的秋霜,看着她脸上闪过的悲切之色,他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他的心再也淡定不下,就像是被吊在那半空当中,抛上落下,他忽地大吼一声,那声音仿佛震动了整片天地,悲凄哀凉,他不停躁动地走来走去,那脚底被尖锐的石子刺伤,他仿若没有察觉一般,一步一步将地面染红。 忽而他又低低笑出了声来,“是朕害了她吗?是朕将她害死了?是朕,是朕。” 他的心躁动着,透过那熊熊烈火,他仿佛看到了女子那决然的神情,她要怎样才会对自己下得去狠手。 头痛欲裂中,他忽然想到了她的话,“顾舟,你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你让我生不如死。” 所以是他亲手将她推入了火炕之中,此时此刻,顾舟忽而明白,原来不管她有没有对他下毒,有没有害他,他却再不能忘怀,他此时不得不承认,他爱惨了她,不想失去她。 可他亲手将她推去了地狱,他才是那个恶鬼,他从来不放过自己,也不放过他人。 头痛欲裂,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裳。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烧尽了他们之间的所有,顾舟就这样站了一整夜,看着月华宫变为了灰烬,她连一片衣角都不曾给他留。 她那么决然,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将他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生命里少了些什么,他甚至觉得就算拥有这天下又如何,因为他整颗心都空了。 而江峰从远处而来,“主子,苏才人的胞弟找到了,要不要将他们带来。” 顾舟眼神空洞,俨然一个活死人一般。 江峰恍若看到了苏清婉生活在这座皇宫时的模样,没有期待,没有盼头,眼里死灰一片,而后却忽然听到他说:“带来吧!” 第47章 红柚推着苏清琏来到了皇宫,当两人看到月华宫成为了废墟的那一刻,苏清琏忽然朝着顾舟怒道:“我阿姊呢?我阿姊去了哪里?你对我阿姊做了什么?” 顾舟眼底充斥着红血丝,狰狞地如一张会吃人的网,冷风簌簌却只穿了件薄薄的里衣,唇都冻得发紫了,而他脚底下还流着鲜血,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 这人什么都没有说,苏清琏看到这样的情形,却什么都知道了,他怒气冲冲朝着顾舟怒骂,“你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牲,你就不配得到我阿姊的爱,我阿姊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残忍无情伤害着她,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红柚在一旁听得心惊胆颤。 顾舟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骇然地看了过来,那眼底红得像是能滴出血,眉宇间尽是痛苦与狠厉。 红柚眉心一跳,便也顾不得主仆间的礼仪,用手捂住了苏清琏的嘴,使他不能说话。 苏清琏却像是一条缺了水的鱼,从轮椅上弹跳出来,整个人匍匐在了地上,他心底是莫大的悲凄,“你们皇室这些人,没一个好的,先是害死我的阿娘,如今却又将我唯一的亲人,我的阿姊给害死了,你们比那地狱的恶鬼还要可怖。” 说着苏清琏抓起地上的石子便朝着顾舟扔了过去,“你还我阿姊来,你还我阿姊来。” 那尖锐的石子不偏不倚砸到了顾舟的脸上,划伤了他的脸,鲜血顺着他清冷的轮廓滑下,他眼底一片悲凄,不知是哪句话戳到了他,他忽然便朝着苏清琏走了过去。 红柚忙挡在了苏清琏身前,她不能让小郎君再出事,而娘子也将他托付给了自己,就算是死,她也决不能让他出事。 红柚跪了下来,“陛下,奴婢有东西要给您,是奴婢替娘子保管的物件。” 这话一出,顾舟果然停下了步伐,眼神不自觉犀利地看向跪在底下的人,“何物?” 红柚将肩上的行李放在了地上,里面是苏清婉在女诫司那几年给顾舟做的各样物件,“这是娘子给陛下绣的荷包,可她绣工差陛下也是知道的,所以这第一只荷包绣好后,娘子很不满意,便又绣了这第二只,第三只,到第十二只时才略有成效。” 这些荷包按照顺序一一摆在了那,足足有三十只荷包,每一只荷包上头湘绣的是同样的图案,上面的图案从一对丑小鸭变成了活灵活现的戏水鸳鸯。 顾舟拿起了第一只荷包,荷包的一角绣着一个舟字,他按顺序一一看了过去,荷包的每一角都有一个舟字。 最后一个荷包的针脚与她给孩子绣的衣物是一模一样的,顾舟不疑有他,只是心口越来越沉。 若不是满腔爱意,怎么会绣上这些荷包,顾舟努力想着,她给自己绣荷包时的样子,是不是盛满了期待,盛满了爱意,盛满了柔情与蜜意,盛满了心心念念。 可他就是想不出来那些模样,脑中闪过的是她愤恨委屈的神情,是她难受煎熬的模样,是她努力为自己争辩却无能为力的挣扎,她的满心期待落空,失落到寻死。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的偏执与敏感造就了这样的悲剧,而他伤害了一个爱他至深的人,也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推向了深渊。 愧疚如潮水一般袭来,将他吞没的彻底,若不是他将她逼入了绝境,她不会寻死。 顾舟脑中闪过一幕又一幕威胁她的画面,折磨她的画面,连昨日她生孩子时,他还在威胁她,而她这时便已存了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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