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陵漆黑的眼望向金丝纹花卉帷帐的帐顶,将自己昨夜那不可思议的梦中场景又闪现过滤一边,敛神坐起身,转而下榻拾起搭在红木衣架上的长袍。 松烟色窄袖长袍的衣襟由金线滚边,纹路精巧华贵,魏陵身姿肃然颀长,动作利落,穿戴好衣物。 他踱步行至榻边,伫立在谢惜玉跟前,右手慢条斯理地挽了挽左手的袖口,不明情绪的眼神停在她失措的面容。 谢惜玉将锦衾裹紧全身。 她虽说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可跟男子躺在榻上,于她来讲代表什么,她不是不知,更况且这个男人还是魏陵。 “殿……殿下,能否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紧咬着唇,泪水堆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落下来。 魏陵抚平了袖口,才轻声道:“谢三姑娘,此事你知我知。”说罢,便转身打算离开。 谢惜玉看他转身离开的动作,急忙赤足下榻,匆匆攥住他曳起的衣摆。 “还请殿下把话说清楚,我为何会与殿下同榻而眠?” 魏陵垂眸看着立在他身侧的少女。 视线从衣摆往下先是落在雪白的玉足上,粉白如玉,他墨眸微闪,接着往上看去,少女身着单薄的寝衣,却也难掩曼妙的身段。 分明只是梦境,他却仿佛真实经历过一般。 她仍这样紧紧拉住他的衣摆,面容未施粉黛,乌发如墨披散,肌肤赛雪,双颊如绯,杏眸泪水盈盈却迟迟不落,就这样倔强地看着他,势必要他给一个满意的回答。 他顿了顿,收回停留的视线,语气含着几分不明:“若是我说,谢三姑娘按揉途中昏睡了去,而我也难得来了倦意,便躺了下来,谢三姑娘可信?” 听起来很扯,可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谢惜玉唇角抽动,仰起粉白的脸,瞪着眼不满问他:“殿下可是在糊弄我?” 她昏睡过去也就罢了,魏陵好端端为何要与她同榻而眠? 并且看床榻整齐的样子和她身体的感觉,昨夜魏陵应当没有对她做什么。 魏陵暼了一眼她要怒不怒的脸色,唇角勾起弧度,十分淡然道:“事实确是如此。”遂不顾身侧少女还拉扯他的衣摆,转身离去。 谢惜玉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 谢惜玉穿戴好衣物后,小心翼翼推开殿门,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宫人瞧见后,这才慌忙之下离开了德宁殿。 她离开没多久,胜公公进了永秋殿禀报。 宋辰温闻言,面色极其难看:“当真?” 胜公公也满脸古怪,回道:“当真,奴婢今早去尚食局,刚回到东宫,便看到谢三姑娘从德宁殿出来,正想上前去打个招呼,又见谢三姑娘神色极其慌乱,好似生怕有人瞧见她。” 昨夜魏陵在德宁殿留宿,谢惜玉清早便从德宁殿出来…… 思及这层,宋辰温的心立刻如坠冰窟。 孤男寡女共宿一夜,其中发生的事他不敢去细想,阿玉是否被魏陵欺辱了去? 怎会如此。 昨夜就在他的东宫,竟发生了这等事。 他的东宫? 他的东宫? 这东宫又怎会是他的? 宋辰温五指死死按住桌角,长睫低垂,一些他不愿再想起的回忆如泉水涌上,眼里是从未有任何人见过的恨意。
第6章 彻夜不归 谢惜玉出了宫门,见她的马车还在皇宫高墙外侯着。上了马车,绿珠窝在车厢里一脸疲惫,看到谢惜玉时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姑娘——” 谢惜玉脱下大氅上的兜帽,眼眶都红了,欲言又止,道:“先回府。” 回到安阳侯府时,因昨夜彻夜未归,谢惜玉只能带着绿珠从后门溜回去,所幸现在时辰尚早,安阳侯府的女眷还在慈泉寺未回,没人发现她一夜未归。 谢惜玉小心翼翼溜回乐竹院的途中,却被安阳侯谢望喊了住。 她心里狂跳,定下心神,转身对安阳侯行礼:“父亲。” 谢望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装扮,脸色铁青,眉头紧皱:“你昨夜没回?” 谢惜玉低垂着脸没有回答。 一旁的侍从在谢望的耳边低语几句,谢望听完满脸怒容,训斥道:“你与太子的婚期还未到,岂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若是让外人知晓,还要指责本侯教女无方!” 谢惜玉惊愕抬头,回道:“父亲,我和太子殿下一向是发乎情,止乎礼,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望脸色仍然十分难看,半晌不见好转,谢惜玉只能放软了语气:“还请父亲相信我,且拜托父亲不要告诉母亲……” 倘若让母亲知晓她一夜未归,她定不是跪一整夜如此简单的惩罚了。 少女嗓音酥软又甜,叫谢望也蓦然忆起二十几年前的爱而不得。 也不知道宋韶是从哪儿抱来的孩子,容貌如此出尘绝色,这两年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有几分他曾心仪的那人的面容,被她盈盈看了一眼,生生叫他浑身的骨头都酥了几分。 谢望眼底跃起难言的光,走上前几步靠近她,压低了声音,道:“乖女儿,你若不想让你母亲知晓,那可得讨为父的欢心才是。” 谢惜玉不动声色往后退。 不懂一向当她如透明人的父亲,为何从去年起总是时不时很亲近她,今日竟还说出这种不似人父的话…… 她往后退了几步,摇摇头,红唇微启,正欲拒绝。 “大伯,任将军他正在盛春堂等你。” 谢望与谢惜玉同时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游廊处走来一名如沐春风的俊朗男子。 男子逐步走近,在谢惜玉身旁停下,巧妙地遮挡住谢望灼热的视线。 谢望站直身躯,深深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脸庞的谢惜玉,强压下心中的痒意,拂袖离去。 等谢望带着他的人离开后,谢惜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嫣然浅笑:“多谢二哥哥。” 谢墨俊容显露恼意,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哪有姑娘家彻夜不归的?” 谢惜玉嗫嚅了唇,还是没将她为何未回的原因说出来。 谢墨是三房嫡子,将至弱冠之年,为人温和舒朗,是谢惜玉在安阳侯府里除了姐姐谢惜漫以外最亲近的人。 她踌躇道:“二哥哥可有办法帮我?我不能让母亲知晓。” 谢墨自然知道谢惜玉的处境,这些年他也实在想不明白,同样是女儿,为何谢惜漫受尽宠爱,而同胞胎出生的谢惜玉就受到如此对待。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抚她:“你放心,大伯是不会告诉大伯母的。” 这夫妻二人关系向来恶劣,他身为男人,又怎会看不出谢望的龌.龊心思。 谢惜玉不安地点了点头,二人简单交谈了几句,这才告别了谢墨,便回到了乐竹院。 沐浴过后躺在自己的榻上,回想昨夜发生的事,仍然觉得不太真实。 她最后的记忆里,好似是在给魏陵揉额头,最后大抵是殿内实在太暖和了,导致她都被染上了倦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没曾想这一觉便过了一整夜。 桓王殿下,他到底想做什么? ** 桓王府书房,若有若无的沉香袅袅飘散在屋内,窗台日光轻投。刚下了早朝的魏陵容色舒展进了书房,坐在紫檀透雕楼亭纹书案后拾笔书写。 严尘立在书案侧面,觑了一眼他的神色,终是忍不住好奇问:“殿下昨夜休息得很好?” 他昨日可是一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谢三姑娘被叫进去后,可是一整夜都没有出殿呢。 魏陵手中的动作未停,“嗯”了一声。 严尘诧异,面容掩不住的震惊。 殿下这坦然的态度,可是要纳了那谢三姑娘? 正妃是绝无可能的,别说那谢三姑娘的母亲永倩郡主是长公主的堂妹,沾亲带故的。就殿下这性子,严尘觉得恐怕他就是老死了,也看不到殿下会对任何人起心思。 外界都只道桓王殿下少年英才,更是百年难遇的将士能人,却鲜少人知晓殿下身患疾病,也因幼时身中剧毒,自小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去年起更为严重,夜间时常梦魇,所以这些年来睡眠也成了殿下最大的问题。 魏陵写完,将信笺拿起交给严尘:“去陇月阁让薛闻查一下这几人跟宋辰温有何仇怨,再准备一番,即刻启程前往桐州。” 今年寒冬的雪比往年来得更严重,桐州那片不少县镇的百姓,冻死冻伤,饿殍遍野,缺衣少粮更是不计其数,桐州太守开放了粮仓,却还是能力不足,安抚不下无数灾民的怒恨,这才上奏请求朝廷的支援。 此番魏陵前去,除了处理赈灾事宜,便是想亲自整顿那些地方贪员。 严尘双手接过领命,又听魏陵道:“还有,让薛闻也好好查一查谢惜玉的来历。” 等严尘退出去后,魏陵坐着若有所思地出神,指腹轻轻摩挲,仿佛还余留昨夜抱起谢惜玉的触感,肤如凝脂,滑如软玉。 ** 一连十日,日日都在降雪,城外诸多百姓的庄稼皆已经死透了,底层的百姓门如今吃穿用度都成了问题。 又连过了五日,大雪总算停了下来。 安阳侯府谢老太太行善积德,便组织阖府女眷在城外灾区发放粥粮。 谢惜玉自然也在这次赈灾行动中。 离京城一百里外的延原镇,镇上偏僻的村庄,不少房屋被厚雪压塌,多户人家没了遮风挡雨的房屋。 除了安阳侯府,京中还有几户勋贵也善心大发帮忙修屋建棚,施发粥粮,男子们跟着京城人请来的帮手重新建立房屋,妇人手生冻疮,却仍然将怀中的幼儿紧紧护着。 谢惜玉看了心里难受,便将自己常用的伤药以及冻伤药全部分给了灾民。
第7章 屋顶 安阳侯府施粥棚搭建在一片空地处,因灾民众多,安排了几个施粥点,排队的人蜂拥而至,府内十几个小厮在忙前忙后。 宋韶与谢二夫人方氏假模假式忙了几下,便找个了清净点,卧回软座上笑言交谈。 方氏看着远处在灾民堆里嘘寒问暖的谢惜玉,笑道:“三姑娘可真是心善,亲力亲为给灾民上药,一点儿都不嫌苦嫌累呢。” 宋韶的视线停在谢惜玉身上,只见谢惜玉身披碧青色刺绣披风,蹲在一个幼童面前,为她擦拭手上的冻疮,轻声细语,言笑晏晏。 见此场景,宋韶暗里嗤笑一声。 也不知是像谁,即便她那母亲,也是个心狠的毒妇,遂脑中一转,倏然浮起一人的面容,心里更甚烦躁。 方氏见宋韶脸色愈发难看,也不回她话,便也没当一回事。虽说二人是妯娌,可宋韶出生皇室,在谢府里向来是眼睛长头顶去了,若不是有求于她,她才不愿热脸去贴冷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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