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 净梵大师叫住了火急火燎的柳昭盈。 “何事?” 柳昭盈眉心微蹙,面色担忧,毛茸茸的大氅遮住了下半张脸,只留下一对灵动的双眼。 净梵大师面露难色,这倒让柳昭盈觉得稀奇。 “走了,昭儿。” 林镜行见她没跟上来,回头催她。 净梵大师没再说话,与柳昭盈擦肩而过。 柳昭盈莫名心下一沉,轻叹口气跟了上去。 青岚寺与青山门相差不过半刻钟,柳昭盈却觉得走了一个钟头,心里这顿上下翻腾。 门内的人见林镜行来了,眼里闪过一抹惊愕,又瞬间安静下来,定在原地,毕恭毕敬鞠了一躬,纷纷说道: “林门主。” 就连冰雪消 融的声音在这一刻也被无限放大,柳昭盈甚至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林镜行微微颔首,早已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 柳昭盈恍惚了,久违的场景就这样浮现在她的眼前,身前的人没变,周围的人却全都不一样了。 就连自己也变了。 林镜行侧身给她让出一条路,轻声说道: “去找你的朋友吧。” 柳昭盈错愕抬头,不知师父这是唱得哪一出,身体比脑子更先反应,在众目睽睽之下回了自己的房间。 床上放了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沈清则远远坐在一边,她烦小孩子,能老老实实坐在屋子里已是不易。 “惠城战乱,楚怀参军,战死。 楚父楚母悲痛欲绝,一个疯了,一个重病不起。” “陶速夭要照顾两个老人,实在无力带孩子了,她信得过你,就把她暂时托付于你。” “对了,这个孩子,早产,你可得小心,随时都可能没命。” 是了,柳昭盈上一次把出喜脉,陶速夭差不多就是怀了四个月不到。 柳昭盈呼吸一滞,忽觉浑身发冷,无力感蔓延至全身,看着床上熟睡着的婴儿,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正经历着什么。 “怎么没把她们一家人都带过来?” 柳昭盈不是在责怪沈清,而是太了解沈清,以她的为人,绝对不会允许剩下三个人在战火中受苦。 沈清摇了摇头,有些心痛地说道: “老人认家,说要等儿子和女儿回来。” 沈清边说边站起身,往外走着,说道: “人送到了,我也该回去了,顺便见林门主一面。” 沈清都走出去了好几部,又退回来,带着期待的眼神问道: “明年比武,你会去的吧?” 柳昭盈还没想好,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气去争斗,她看向身边的宋衔峥,问道: “你去吗?” 宋衔峥倒是毫不犹豫。 “你去我就去!” 柳昭盈回了沈清一个抱歉的眼神,犹豫着开口: “还没想好,到时再说。” 沈清有些遗憾地撇撇嘴,识相地关上了门。 宋衔峥的视线在柳昭盈和小婴儿之间来回游移,神情专注。 “想什么呢?” 宋衔峥被她这一叫吓了一跳,放缓了语气,柔声道: “你小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子的?” 柳昭盈挑了挑眉,疑惑地说道: “谁小时候不是这样?” 不都被裹在被子里,咿咿呀呀不会说话,饿了只知道哭。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你刚来到青山门的时候。” 柳昭盈原本没往这儿想,被宋衔峥这么一说,倒真的伤感了起来。 她牵上宋衔峥的手,抿了抿唇,说道: “哪有跟小婴儿比的?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养好这个孩子。” 青山门空空荡荡,两个人自己都还是孩子,怎会知道如何养孩子,无措地揣着手跟婴儿面面相觑。 “小祖宗,你千万别哭啊。” “呜哇——” 两个人绝望地对视一眼,一个抱着哄,另一个去熬米汤。 不出一个下午,两个人被折磨得瘫倒在床上。 宋衔峥拖着长音说道: “我觉得不行,不如把她放到万玄门去养吧,他们都有经验,不像咱们——” 说到这儿,宋衔峥凑到柳昭盈身边,带着期许的眼神说道: “然后你也跟着回去,我好跟我父母提一下我们的事情。” 柳昭盈背过身去对着他,闷闷地说道: “我不想去。” 她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紧接着宋衔峥就环住了她,手搭在她的腰上,说道: “那我把我父母接到这边?” 柳昭盈一皱眉,转过去,说道: “这样会不会不好?毕竟他们年岁已高,来回折腾” 宋衔峥打断了她。 “这你就别操心了,我来跟他们说,他们一听大名鼎鼎的柳昭盈看上自己儿子了,肯定高兴的不得了,到时候你就在青山门等我。” 柳昭盈听到这话勾了勾嘴角,应了声“好”。 三个人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享受着难得的安稳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 就在柳昭盈迷迷糊糊的时候,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 她下意识坐了起来,顺手拍了拍身边的宋衔峥,后者则捂着鼻子坐起身。 二人相视一眼,目光齐刷刷地盯上襁褓里的婴儿。 小婴儿两道浅浅的眉毛拧在一起,双眼紧闭,时不时还要哼哼两声。 “她是不是” “应该是。” 柳昭盈嘴角强硬地扯起一抹苦笑,思考片刻,果断地把孩子交给宋衔峥处理,自己则跑了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还颇为良善地把门留了个缝,只留宋衔峥一脸痛苦。 直到把青山门遛了个遍,都没能感觉到林镜行的半点儿气息。 按下心中的不安,走到了庭中,目光所及的十几个人全都看着自己,盯得她浑身发毛,险些迎面撞上惠若生,两个人各后退一步。 “他们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柳昭盈疑惑道。 惠若生眉头一皱,先是用古怪的神情看了她一眼,随即道: “林门主不是把门主的令牌传给你了吗?所以他们我们都认为,你就是新一任门主了。” 柳昭盈越听越邪乎,惊慌失措道: “我不是!” “你不是?” 惠若生这一反问倒是让柳昭盈冷静下来,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憋出一句: “我还没想好。” 惠若生闻言,大咧咧地把她拽到一边的长凳,按着她坐下,说道: “你看,现在哪里都乱,本来所剩不多的门派也都倒的倒,散的散,你看你,一个人挑散了魔教不说,还救了那么多人,若真的要从小辈里择出一位门主,那必定是非你莫属。” 惠若生言辞恳切,目光炽诚,眼睛恨不得比晚上的星星还要亮。 柳昭盈犯了难,她叹了口气,回头扫视着站着的那些人,他们毫无缘由的选择了相信自己,抛下一切跟着她从天灵门来到了青山门。 “我再想想。”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惠若生朝她挥挥手,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柳昭盈内心一阵煎熬,像是有人把她放在火堆上烤着一般。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合上眼,突然想通原来师父方才故意把她支走,是为了给自己立威。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想着,她踏雪朝青岚寺走去。 还未等门口的小和尚开口,她便抢先道: “我有些事情还想不清楚,麻烦请一下净梵大师。” “不必了。” 小和尚见林镜行来了,微微躬身,进了寺庙,轻关上门,只剩师徒二人在雪中面面相觑。 “想知道什么?” 林镜行手里拎着行囊,像是要出远门,弯下身子看着柳昭盈,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来一样。 “您果然是要走了。” “嗯。” “嗯?您怎么,您——” 柳昭盈气得语无伦次,眉头紧皱又放松,胸口起伏得厉害。 “您又丢下我一个人。” 她失落道。 林镜行哑然失笑,食指微屈,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说道: “谁说我要丢下你了?” 他递给柳昭盈一张纸,柳昭盈疑惑地打开,发现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京城地形图,不过青山门和平乐村被圈了出来。 “您要去这儿做什么?” “生活啊,不然去给你置办家产吗?” 柳昭盈小声嘟囔道:“也不是不行。” 她小心翼翼把纸收好,几乎是直接窜到师父身上,林镜行身上披着的大氅毛茸茸的,摸起来手感很好。 只是这一抱让柳昭盈觉出来几分不对劲,体内平静,像是一汪死水。 “您的内力根本没有——唔唔唔!”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林镜行捂住了嘴,自己惶恐的眼神对上林镜行格外冷静的双眼,一时间就连呼吸都静止了。 “我还没弄清其中的缘由,不过切记要保密。” 柳昭盈被捂着嘴,眼神有些呆滞,使劲地点了点头。 算了,师父还活着已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了,自己也不要再奢求过多了。 “走了。” 林镜行松开她,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就像小时候那样。 只留给柳昭盈一个潇洒又落寞的背影。 她这才注意到宋衔峥不知何时也下了山,他的背影与林镜行截然相反,高高的马尾在空中甩来甩去,得意又昂扬。 雪霁天晴,苍穹层云散去,苍茫大地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两个人走向不同的地方,明明是越走越远,柳昭盈却觉得心愈发的近了。 她攥紧手中的门主令牌,在暖阳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耳边突然响起师父同自己说过: “若你想追云,便做自由的鸟;若你想摘星,边做天上的月。望你以自由为舟,渡自己的江湖,立自己的山河。”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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