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说完,贺庭州便自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肩,直视着沈惊鸿,语气不善:“沈先生,我刚帮了你们,你就这么挑拨我们夫妻关系,是什么道理?” “一码归一码。”沈惊鸿毫无惧色,“我只希望你能尊重她的意愿。”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劳阁下操心。岭南路远,还望珍重。”言毕,贺庭州拉着雁翎就走。 他极为强势地扣着她的手腕,走得极快。 “二郎,你先松手。”雁翎使劲儿挣脱,“我话还没说完呢。” 贺庭州眼神微变,稍稍松开了手。 雁翎毫不犹豫小跑着追上沈惊鸿,喘息未匀,就低声道:“二哥,我现下改主意了,我想留在贺家。”
第67章 “阿翎!”沈惊鸿神情立变,“为什么?” 明明之前还…… 雁翎回头看一眼贺庭州。他正面色沉沉看向这边,眉峰紧蹙,显然心中不悦。 她笑了一笑,声音极低:“二哥,我好像心悦于他。”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得沈惊鸿心中一震:“你!你心悦他?阿翎,你看上他什么?” 看 上谁不好,竟看上那么个阴险小人。 “嗯……”雁翎有些犯难,这怎么说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 可能是贺庭州帮忙解决了永昌旧臣的眷属之事?可能是他半夜里不含情欲的那个吻? 她想了想,只小声说了一句:“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 “肤浅。”沈惊鸿皱眉给出这么一个评价,冷笑,“天下好看的人多了去了。” “好吧,也因为他向陛下上书,请求赦免永昌旧臣遗孤。他明知道这很难,但还是这么做了。” “哼,你觉得只靠他能行?要不是我……”沈惊鸿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要不是他甘受三十廷杖、又滚了钉板敲响登闻鼓,单凭贺庭州上书未必能行吧?不过,抓住机遇,敲响登闻鼓的建议也是贺庭州提的。否则,他被关在贺家密室里,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并非朝廷中人,也想不到这样的办法。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沈惊鸿知道,这件事贺庭州功劳不小。 而且,贺庭州原本不必掺和这些的。他曾两次问缘由,对方都未回答,其实他隐隐也能猜到一些,是为了阿翎。 想到这里,沈惊鸿话锋一转,悻悻地道:“罢了,既然你愿意,那也由得你去。你的路怎么走,终究是要靠你自己决定。” “嗯,我知道的,二哥。”雁翎认真道。 “他要是对你不好……” 雁翎笑笑:“他不会对我不好的,要真对我不好,我还长着腿呢。” 沈惊鸿本欲再叮嘱几句,但官差一再催促,无奈只得拖着锁链,匆匆离去。 目送二哥走远,雁翎才几步走到贺庭州身边。 贺庭州双手负后。见她近前,也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见她一般。 雁翎幽幽地叹一口气,后退一步,伸手去挠他手心。 掌心痒痒的,麻麻的。 雁翎轻挠两下,欲抽出手指,竟被贺庭州一把攥住。 试探着抽了一下,没能抽出。雁翎索性不再挣脱,任由他握着手。 “说完了?”贺庭州的语气有些古怪。 “嗯。”雁翎含笑点一点头。 贺庭州轻嗤了一声:“这么不舍,怎么不随着一道去岭南?” “我也想去,可我不是还要和你一起回家吗?”雁翎抱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了两下,“二郎,你就不好奇我和我二哥说了什么吗?” 贺庭州自然好奇,但是只抬了抬眼帘,仿佛混不在意:“说了什么?” 雁翎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声道:“我和他说,我不打算离开,我想留在贺家,一辈子。”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耳朵一阵发痒,但更痒的是那颗砰砰直跳的心。 贺庭州一把箍住她的腰,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目光沉沉:“泱泱……” “别闹,这儿有人呢。”雁翎脸颊发红,低声提醒,“回车里再说。” “好。”贺庭州拉着她的手几步行至马车边,抱着她进了马车。 车帘刚一放下,他就倾身吻了上去。 …… 贺家的马车离开十里亭后,一直暗中跟着沈惊鸿的沈劭轻轻叹一口气。 岭南环境恶劣,他自然不放心义子前去,肯定要跟着走一遭的。至少要等沈惊鸿他们完全安顿下来,适应当地,他才能放心。 但在此之前,沈劭还有一件事要处理。 事关他的义女——阿翎。 于是,沈劭叮嘱方成他们:“你们先远远跟着惊鸿,我回城处理一些事。很快就追上你们。” “好。”众人点头。 沈劭先回了住处,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裳,随后打开一个匣子,取出一个有些泛黑的银锁,揣入了怀中。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前往定国公府。 “求见少夫人?” “是。”沈劭微微颔首,斯文有礼,“受人之托,有东西要当面转交。” 这一次,他没悄悄前来,而是光明正大拜访,在前厅等候。 雁翎刚回到贺家不久,就听说有人来访。一听说姓沈,五十上下的年纪,心中隐隐猜测是义父。 只是义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雁翎来不及多想,直接道:“行,我这就过去。” “我和你一起。”一旁的贺庭州应声道。 雁翎犹豫了一下:“好吧,那你对我义父,可要恭敬一些。” “这是自然。”贺庭州微微一笑,“哪有对岳父大人不敬的?” 雁翎扁了扁嘴,心想,那也没见你对你舅兄恭敬到哪里去。 但她到底没有阻拦他。 她想留在贺家,与贺庭州共度一生,肯定要和义父讲清楚的。况且她也想获得义父的认可和祝福。 稳一稳心神,雁翎快步来到前厅。 一进去,就看见了义父的背影。 ——他正盯着前厅墙上的楹联出神。 看见他,雁翎莫名地眼眶一酸,不禁低呼出声:“义父!” 一旁侍立的丫鬟瞪大了眼睛。不是说熟人受人之托来送东西吗?怎么少夫人叫这人义父? 贺庭州跟在雁翎身后来到前厅,瞥一眼丫鬟,轻声吩咐:“没你们的事了,先下去吧。” “是。”丫鬟施礼退下。 沈劭不紧不慢回身,视线在女儿身上停留一瞬后,目光便转向了贺庭州。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此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有种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气,和他认识的那些江湖草莽截然不同。 贺庭州也在暗暗打量着沈劭。 他曾数次从泱泱口中听说过“义父”,知道其文采武功都是一流,今日一见,武功如何尚不可知,但其看上去自有一派高手气质。 贺庭州完全不敢有小觑的心思,郑重施了一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先别急着叫岳父,我有话对我女儿说,还请贺大人暂时回避。”沈劭身子一侧,避开了他的礼。 贺庭州心下意外,他也不说话,只看向雁翎。 雁翎心里一紧,听义父这意思,似乎不大喜欢贺庭州。 她冲贺庭州笑笑,小声嘀咕:“我义父都这么说了,你先去外面等一会儿嘛。” 她眸中满是恳求之色。 贺庭州深深地看她一眼,终是不忍看她为难,有些无奈:“好吧,我在外面等你。” 他刚一离开,雁翎就小碎步挪到了义父面前,眨巴着眼睛,刻意放软了声音:“义父……” 沈劭不动声色瞥一眼前厅外的身影,咳嗽了一声:“嗯,我今天是来带你走的。上次你说,你怕贺庭州出尔反尔,改变主意。如今赦免的圣旨已下,你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儿了。” “我……”雁翎眨了眨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她是说过这样的话不假,但当时她还有其他原因没说出口。 只听义父又道:“收拾一下行李,咱们回家去吧。我要带你走,谅他整个贺家也拦不住。” “可是,义父,我现在还不想走。”雁翎连忙道。 “还不想走?那你想什么时候走?” “我不知道。”雁翎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沈劭眉峰微挑:“你不想走了?想留下来做贺家的少夫人?” “也不是为了做少夫人,早前我也想着,等这边事情结束,我就回家去。可现在,我想留下来,希望义父可以成全。” 雁翎神情郑重,言辞恳切,心中颇为忐忑。 沈劭沉默了一会儿:“真这么想?” “嗯。”雁翎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要是不同意呢?” 雁翎面露难色:“义父,我……” “罢了,我不是那种棒打鸳鸯的人。你若真心愿意,我又怎么会一味的阻拦?”沈劭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雁翎闻言,心里又酸又暖:“义父,对不起,我……” “傻孩子,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呢?”沈劭神色慈爱,“说起来,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雁翎心中一动,隐隐 生出一种预感。 沈劭不答,而是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银锁,递给女儿。 雁翎接过来细看,见这锁已有些年头。锁上正面是四个大字:平安喜乐,反面则是一行小字:壬寅年壬寅月乙酉日甲申时。 “这是……”雁翎捧着银锁,眼眶微微发热。 这是时下常见的长命锁,多为小孩满月时所制。 沈劭缓缓说道:“阿翎,这是我刚见到你时,你身上戴的。那时候你年纪小,和你二哥他们玩时,不小心弄丢了,我找回来后,就自己先收着了,打算等你长大后再一并给你。当时除了这个长命锁,还有一枚……” “还有一枚双鱼玉佩是不是?”不等义父说完,雁翎就霍然抬头,目光灼灼,抢先说道。 沈劭惊诧:“你已经知道了?” 看义父这反应,雁翎就明白,自己猜对了。她睫羽低垂:“是,我知道的。我就是秦泱泱。”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雁翎稳了稳心神,轻声道:“那天我在义父书房门口,听见了几句话。” 那时,她去找义父,隐约听到里面有人争吵。 说什么和贺家的婚约,说藏宝图,说玉佩,说合适……正云里雾里,她听到谁说了一句:“正好,让阿翎去。” 义父拒绝:“阿翎不行。” “为什么不行?明明她最合适。”反驳之人声音有些熟悉,雁翎一时之间没听出是谁。 义父似乎有点恼了:“我说了,谁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阿翎。” “可她本来就是秦……”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义父喝止了那人的话。停顿一下,又轻声解释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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