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诛脸色难看得紧。 “李帝师,教主让小的带句话给您,当年为让先后与先皇结为伉俪,您冒死揭开您二人苍梧女的身份为毫无背景的孟姑娘谋取后位,害的我主以为神迹在孟姑娘身上,我主大费周章杀帝后结果发现被您愚弄了一番,如今帝王遇险,我主慈悲,只要您能主动交出神迹,我红莲教自会出手相助,留他一命!” 李明诛眉眼冷淡疏离,安静的等刺客说完话后才微微歪着脑袋,轻轻道,“你们红莲教也好生可笑,十六年,真当我从苍梧出来,只带了神迹这一个保命之物?今日程策中毒,我自然有法子可以救,可是。” 她微微弯腰,与男人视线齐平,“红莲教销声匿迹十六年,可让我好找,当年杀孟昭的账,今日伤程策的账,我们可以一起算了。” 她直起身子,眉眼间全是平静,语气清冷如高山飞雪,“红莲业火焚乱世,暴君奸臣皆杀之,天下万人朝圣之,红莲盛世主来创。” 她声音轻飘飘的,却让男人脸色一变。 “想要神迹,想当皇帝,啧,你们当帝师府是摆设吗?今夜闯入我府,刺杀帝王,真以为我好欺负吗?” 她刚刚念的是红莲教的教义! 男子瞪大双眼。 “你,你——” 李明诛冷眼看着他挥挥手,示意天玑将他们杀掉,总是冷淡的态度让男人更加不确定李明诛到底了解多少。 她转身,迎着愈来愈明亮的烛火走出地牢。
第3章 回苍梧苍梧女,承天命。 李明诛坐在床边,从被褥中捞出程策苍白的手,两指合并为他把脉。 屋内又添了些炭火,程策虚弱的笑了笑,“明诛,在为我忧心吗?” 李明诛身后站着苍梧七星,清一色的黑衣劲装,极具压迫感。 李明诛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声线冷清,“看来陛下还是没事,这种紧要关头还能有心情调侃微臣。” 程策手使不上劲,微微翻过手来将李明诛微凉的手握住,“至于跟我这将死之人这般生疏吗?” 李明诛指尖微缩,轻声道,“你不会死。” 她抽出手,垂下眉眼,修长的睫羽若扇子般在她眼下投了一片淡淡的阴影,为她徒增清冷感,“陛下,君臣有别,微臣即日起会派人为陛下寻药,临近年关,宫中琐事甚多,祭界典之事礼部已将流程交与我,陛下身体抱恙,近些日子自然上不了早朝,奏折让德公公暗中送来帝师府,我便不往宫中走动了。” “祭界典之事最为重大,献岁启新,祭祖拜神,陛下在帝师府养伤也不可耽误,臣会命天枢与开阳教与您。” 她声音轻缓温润如珠玉落盘,程策嘴角的笑却慢慢落下。 “明诛为朕处理这么多年的奏折,朝中重事你比朕还要了解,宫中也大都是你的部下,德公公都得看你脸色行事,你又何必与朕报备?” 李明诛抬眼看他,神色冷淡,“陛下在怨臣越皇权做事?” 她当年与孟昭孤身从苍梧来此,在这片陌生土地一点一点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到后来及笄再回苍梧才带来苍梧七星,朝中权臣众多,大都对皇位虎视眈眈,她当年力排众议让孟昭听政,后孟昭死去,她带着程策,又强势代他执政,女子执政让启楚全国上下无不对她指指点点,她一概不予理睬。 她一心为程策,一心要为他创一个真正的盛世。 程策眉眼柔和,声音慵懒随性,琥珀色眼睛看向李明诛的眉眼,“明诛,你更适合做帝王,为何不试着,推翻我?” “我知你早有意向想为女子在朝中谋官谋职,谋一条新路,你这苍梧七星个个身怀绝技,我也实在不愿 见贤才屈居三纲五常之下,你若掌权,自不会委屈了她们。” 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放在床榻旁的青铜香炉白烟袅袅,李明诛沉寂许久,才轻轻开口,“你的心意我明白,不过程策,现如今我为苍梧女,故朝中人忌惮我身后势力对我为官睁只眼闭只眼,可若我贸然颁布这类政法,且不说朝堂多少声音会反对,届时天下人都会来讨伐我。” “若是她们入朝为官,没有足够强大的背景势力来挡住悠悠众口,迟早有一日,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付诸东流,所以。”她慢慢起身理了理衣袖,居高临下的看着卧病在床塌上的君主,朝他拱了拱手,“陛下还是不要担心这些事,臣会代陛下处理好,陛下好好养伤,学习祭界典礼仪,年关将至,莫要将病气带到明年。” “开阳天枢留在这里保护陛下安危,天玑带人彻查今夜内应,瑶光与我出去,其他人无事回位各司其职。”她井然有序吩咐道。 “帝师府还有刺客内应?”程策轻咳两声,有些诧异。 在他心中,帝师府里大多门客贤才都来自苍梧,苍梧人如苍梧七星般誓死保护李明诛,自然不可能叛变,而且府内规矩森严,出了这般重大的事却未被发现,帝师府鲜少有这种情况发生。 李明诛点点头,“天下事事难言绝对,帝师府距上次清查门人,已有十余年。” 她微微眯眼。 红莲教徒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撒野,自然少不了府内有人打点。 夜已深,原先漫天飞扬的冬雪已然停歇,今日是腊月初九,祭界典在年后第十日。 帝师府院落中满地杂乱落雪已被扫净,此时才三更天,府中却早已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李明诛与瑶光站在覆雪廊檐下,看着早已冰封的池塘,半晌才开口。 “瑶光,程策的毒,与当年孟昭所中之毒是同一种。”她的眼神与声音一般轻。 瑶光一脸严肃的点点头,“是“槐银散”,来自西域境内。” “我曾在李家山后石室内查找过此类毒药,有古籍记载,槐银散是古西域王族的一位亲王为谋取王位,特意拜请神鬼,秘密令三百巫师用尽世间百种毒草腌制三年所得,毒性奇异难以捉摸,中毒者三月之内五感渐失,内力流损,经脉尽断,最后七窍流血,痛不欲生,在绝望中死去。” 李明诛的声音轻而缓,像极高山风雪中潺潺溪流自高处而落,难掩其悲情。 “当年孟昭未撑过三月便早早撒手人寰,如今,程策又中槐银散,我自是无论如何都不准许那种事情再发生。” 当年她尚且年幼,眼睁睁的看着孟昭死在怀中,紧攥着她衣袖的手满是鲜血,不甘的眼最后久久未闭,满地狼籍,她身上的祭服早已被鲜血染红,脸上也被溅了不少血,她与孟昭寄存在天地之间一处血泊中悲吟,四周围绕着为她浴血奋斗的部下,以及满地从血泊中长出的,娇艳欲滴的红莲。 “槐银散的解药早在三百年前西域的王中毒后不久便被制出,不过所需药引极为稀有罕见,甚至在启楚见不到,若想在短时间内寻得药引,还得回趟苍梧。” 李明诛的声音落在无声的风里,随着东风飘离到不知名的远方。 瑶光抿抿唇,“主上,当年您及笄举行完受封之礼后执意离开苍梧,惹的李家与苍梧子民不满,若是回苍梧,属下只怕此去有来无回。” 若是李明诛回苍梧,李家势必要留住她,届时她孤身在苍梧没有援助,自然逃不开李家的手掌心,只能乖乖留在那里,继续履行属于神迹主真正的职责。 “这帝师府中的人大都来自苍梧,可他们没有一人可以替我重回苍梧,甚至你们七人也不可,三月之内找寻药引,单是最重要的“渠鲤原”都不一定找得到,与其浪费时间去找,不如回一趟苍梧,那里,早已备好槐银散的解药等着我了,不是吗?”她微微侧头看着瑶光,眸中隐约可见点点星光。 当年孟昭中槐银散,她固执不肯向苍梧低头认输,现如今,无论如何,她都必须会苍梧,拿到药救程策。 “若是此去不回,你们七人就在京都辅佐程策,帝师府内大大小小事务交于你来处理,与西域边境之间的战事,以及朝中重事,党派纷争,我都已记下放在书房暗室,十日之内未归,全都交与陛下,帝师府内所有人务必拼尽全力保护陛下。” 她垂下眉眼,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还有户部尚书之事,待陛下知晓这件事未必不会发怒,届时你便告知与他,是我的主意,他不会与你计较的。” 瑶光仍是忧心,“主上,红莲教在暗,我等在明,并且红莲教如今敢这么光明正大行刺陛下与您,自是已然做好万全准备,属下只怕……” 她只怕护不住程策。 李明诛自然想过这个问题,可如今,她不得不回苍梧。 “此行,我尽量回来,若是他们执意留我,神迹至少还是我的一张底牌。”李明诛低低道。 神迹,天下人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神迹争相奔赴苍梧,千百年间却无一人成功,于是民间悄然而生了那莫名的传闻。 苍梧女,承天命。 苍梧世代守护神迹的秘密,除祭司钦点的神使之外,无人窥见过神迹真正的面目。 传闻,神迹是天神怜爱世间的百姓疾苦,给予人们的恩赐,那是每个人心底,最深最深的欲望凝聚而成。 李明诛轻啧一声。 她是李家嫡长女,神迹主向来只出自苍梧五大世家的子弟之中,这任神迹选择了她,因此李家在意她,重视她。神迹的秘密在她眼中,心中,却唯独不在李家其他任何一个人手中,无论为了什么,一旦回了李家,进了那扇朱红雕凤的门,就意味着重拾那段她不愿接受的过往。 深冬的天永远灰蒙蒙,李明诛换了身玄色窄袖锦袍,袖口外翻绣着金线飞凤,帷帽随晨早的冷风飘舞,马蹄在街道的石板上飞驰而过,带起阵阵尘灰,打更人嘴里吆喝着“丑时四更,天寒地冻”,路边偶尔遇见三两行人。 从帝师府到京都城外,李明诛一刻不敢松懈,抓着马缰绳的手被寒风凌冽的扫过,她腾出一只手压低帷帽的边沿,黑纱缠磨着她的脖颈,掩住帷帽下那双冰冷刺骨的眼。 江湖上只流传着苍梧的传说,无人知晓它在哪里,里面都有什么人,只知道苍梧人身上会印有飞禽图案,在苍梧人中,凤,便是天地之间最为尊贵圣洁的存在。 李明诛的火凤涅槃图案刺在后背肩胛骨上,因着身子单薄瘦削的缘故,她只要稍微动一下都会带动着背后的凤,每每透过斑驳的铜镜望着那凤,她都会想起属于苍梧女真正的使命。 似乎有所感应一般,肩胛骨处隐隐发烫,从那里传至四肢百骸,李明诛夹紧马肚子又加快速度。 她只能庆幸苍梧这次的入口离京都还不算远,在三百里外回督镇的一处破旧宅院。 她似有察觉的顺着风的方向往身后瞥了一眼,然后眉眼冷淡的回过头。 上钩了。 红莲教的人知道程策中槐银散后笃定她会用神迹来换程策的命,可牢中受刑的人迟迟未归,他们也该察觉到李明诛并未同意这个交换,而是选择自己的方法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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