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莹啜泣道:“子玉哥哥说过,不允我离开,我记着的。” 裴时瑾冷笑,原来只因为这个,他倒不知自己期待什么。 阮莹又说:“何况,她从头到尾只是为了让我离开,才与我相认。连这所谓的母女情分,也是虚情假意里发芽的,我怎么能因为这个,答应她呢?” 这也不是裴时瑾想听的。 他把阮莹留在身边,因为爱,因为恨,可到底他爱她。他总归希望,阮莹也能爱他几分,哪怕几分。 但哪怕这些日子他们装得和从前那么像,也是装的。 裴时瑾想问她,还有呢? 难道就再没有旁的原因了? 他只是沉默,不曾开口。 阮莹哭了几声,又说:“子玉哥哥,对不起,我从前不该骗你。” 裴时瑾仍默然不语。 阮莹说:“可是我也并非全在骗你,我待你是有真心的。你信我,好吗?我那时见到你,便想,世上竟还有这般俊秀的男子,气质出尘,心生仰慕。” “这是真的。我喜欢你,也是真的。”她哭泣着说完。 裴时瑾终于出声:“我信你。”
第39章 她已经死了。 裴时瑾心中郁着的那口气慢慢消散,他手揽着阮莹的胳膊,说起他幼时的事。 “我母妃身份低微,生下我时难产而亡,我父皇也并不喜欢我。他有许多孩子,你也见过了。” 前头宴会,阮莹的确见过。她仰头看裴时瑾,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及此事。关于裴时瑾的童年,阮莹知之甚少,从前他不会主动告诉她,后来还是京城重逢后,她从裴越那里听来了些:裴时瑾母妃身份卑微,被人瞧不起,只有先帝与他关系好些,后来他便去了军营打仗,赢下军功累累,让皇帝对他刮目相看。 也只有这些了,更多的,连裴越也不知道。裴越毕竟年纪小,哪里晓得那么多往事。 她看着裴时瑾,听他讲下去。 裴时瑾说下去,讲他母妃死后日子多么难过,虽说他是皇子,可宫里的皇子也多,父皇记不起他,哪怕偶尔见到,也没有任何感情。宫里一向是拜高踩低的地方,人人如此,他一个孩童,自然受过许多委屈,过得不比冷宫好多少,吃不饱穿不暖也是常事。 “外人看来,这皇宫是天下最富贵的地方,可这富贵窝里,却也有人过得如乞丐一般。” 阮莹听罢,不由得抱紧他。 她知道那种滋味,贫穷的、吃不饱穿不暖的滋味,以及受人歧视白眼的滋味,她通通都知道。 阮莹抱住裴时瑾,生出一种天涯沦落人的共情。 “这世上,也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所以又何须为此伤心?”裴时瑾安慰她。 阮莹红着眼眶,轻嗯了声,又听裴时瑾说下去,一直说到先帝的事。裴时瑾顿了顿,举起自己左手。 “你可知,我天生是左撇子,可后来……”他苦笑了声。 阮莹听得泪眼婆娑,握住他的左手,轻轻将脸埋进他掌心里,热泪灼烫他的掌心。 原来他这样惨,也难怪他那时候对自己的欺骗那么生气。 阮莹低声啜泣,想到自己的过往,不免觉得与裴时瑾的心近到相融的地步,仿佛天地都消失,只剩下他们俩依偎在一处。她记起那日在赵员外家中被裴时瑾救出来的景象,那时候她想,她真的爱他,那念头穿过时间,再次浮现在她脑中。 她想,她真的爱他 的。 - 阮莹如今肚子愈发大起来,行动也变得更不方便,没走多远,她已经有些劳累,便叫她们停下歇息。被姚慧兰收买的小宫女就在这时候出现,她依照姚慧兰所说,告知阮莹,说是阮九想要见她一面。 阮莹从她口中听见阮九的名字,惊诧不已,阮九?他怎么会出现在京城?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如今在宫里? 她直觉不大对劲,叫住那宫女盘问,那宫女便答:“奴婢也不太清楚,但那人说他叫阮九,是您的亲生父亲,他说他惹上了一桩人命官司,从金水镇逃到京城来的,知晓您如今成了贵人,求您帮忙解决。” 阮莹蹙起柳眉,又问:“你见过他?他长的什么样子?” 姚慧兰让人给过宫女一张阮九的画像,宫女便照着画像说了,阮莹听罢一时静默无言,那样子,当真是阮九没错。 可他怎么会惹上一桩人命官司呢? 阮莹冷笑一声,定然又是喝醉了酒干的。只怕是他喝酒误事,想到自己同他说过,裴时瑾是京城人,便逃到了京城来,想要找她摆平。又阴差阳错发现她如今进了宫,而裴时瑾竟然是皇帝,便找上来了。 阮九这爹做得并不尽职,对阮莹没尽过多少责任,阮莹待阮九也算不上感情深厚,只是到底还是她爹,她也没这么狠的心不管他的死活。 阮莹问:“他如今在哪里?” 那宫女摇摇头:“他只说,约您明日在京城的福运茶楼相见,还说,这事儿请您千万别告诉皇上。” 阮莹又冷笑一声,他倒是还知道这是丑事,只想见她一个人,可她哪里有这样大的本事替他摆平这么大的事…… 何况这可是一条人命,即便是裴时瑾,也不能随意说一笔勾销,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阮莹顿时发愁起来,罢了,先见他一面,其他的事再说吧。 可怎么能见到他?这也是个问题。 阮莹能出宫,但都是裴时瑾陪着,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出宫? 阮莹心绪纷乱,回了明月阁。 待裴时瑾过来,她便与裴时瑾说起此事:“子玉哥哥,我想出宫去散散心,可以么?” 裴时瑾道:“这两日朕有些忙,过些日子再陪你出宫吧。” 阮莹咬了咬唇:“那我自己去,可以么?” 她垂着眸子,不敢看裴时瑾的眼睛,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裴时瑾倒没多想,以为她只是因为袁妙云的事心情不好,太医说过,有孕之人本就容易多思多虑,出去散散心倒也可以。 他思忖片刻,道:“那多带些人跟着。” 阮莹听他同意,松了口气。 她倾身在裴时瑾唇上轻啄了下:“谢谢子玉哥哥。” 次日,阮莹便带着好几个侍卫陪同出了宫。她先是装模作样地逛了一番,而后才佯装累了,去了福运茶楼稍作休息。阮莹走进茶楼,视线在堂中扫视一圈,没找到阮九的踪影。 阮莹不由皱眉,跟着伙计上了雅间。这阮九只说约她在福运茶楼相见,可也没见着他人?难不成是害怕,所以躲起来了? 她心里想着,进了雅间里坐下。阮莹如今有八个月身孕,采薇她们照料时都更谨慎,怕她出事,自然跟着进来伺候。采薇她们学过些武功,不是寻常宫女,守在阮莹身边,万一有任何突发状况,也能保护她。 阮莹正思忖着,若是阮九过来找她,见采薇她们在,恐怕也不敢露面,可若是把采薇她们支开,只怕她们也不肯。要怎么办呢? 她一面想着,一面喝了口茶水。 雅间里陈设雅致,落地屏风上绣百鸟图,盆中有几株绿植,长势不错,阮莹眸光扫视一圈,在想阮九的事,不知不觉便等了一刻钟功夫。 她隐隐觉得有些头晕,以为是身子不舒服,心中烦闷起来,这个阮九,没给过她什么,倒是给她找麻烦。不等他了,她心里想着,想唤采薇她们回宫。 可才起身,便觉得头晕眼花得厉害,又跌坐回椅子上。 采薇她们瞧见,忙不迭上前来,可下一瞬,也是跟着身形摇晃,栽倒下去。阮莹见状紧张起来,可头越来越重,紧跟着便失去了意识。 姚慧兰早在街对面等,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待阮莹走进茶楼,会有人将她迷晕带走。她给那些人的吩咐是:把她带走,悄无声息地杀了。 姚慧兰一直盯着阮莹动静,直到看见她晕过去,才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 跟她斗,呵。 阮莹带的侍卫们在楼下等,并不知道雅间里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发觉不对劲时,房中已经只剩下采薇她们几个宫女,阮莹不见踪迹。 他们心道不好,赶忙回宫禀报裴时瑾。 “属下等办事不力,还请皇上降罪。” 裴时瑾捏碎手中的杯盏,厉声道:“人怎么会不见了?去查,找不到人,你们也不用活了。” 他眉头压下,昨日她说想出宫,便不该答应。可谁会对她做什么?阮莹自从来到京城,多数时候只在宫里,也谈不上得罪谁,谁会掳走她? 裴时瑾想到周太后,但随即推翻,周太后没这本事,何况她如今与梁王去了封地,更不可能兴风作浪。他又想到了姚家,姚家想让姚慧兰做皇后,阮莹是个绊脚石,可他们能胆子大到这种地步? 裴时瑾的人办事迅速,很快便查到了阮莹昨日见过的那个小宫女头上,那小宫女胆子小,没一会儿便说出了姚慧兰。 姚家不敢,但姚慧兰敢。 姚慧兰自幼被百般娇纵,要什么都有,可偏偏在裴时瑾这里吃了亏,裴时瑾不喜欢她,从前裴时瑾不喜欢她便也罢了,左右他谁也不喜欢。可后来,他却喜欢上阮莹,这让姚慧兰不能容忍。她哪里比不过阮莹那个贱人呢?不过如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阮莹马上就会死。 她花了大价钱找的人,特意叮嘱他们,别让阮莹死得太痛快。阮莹肚子里那个小贱种,也不该出生。 姚慧兰长吐出一口气,拿起手边的杯盏,感觉痛快极了。 她不是没想过裴时瑾会发现一切,只是她认为,裴时瑾不会为了那个贱人,处置她,处置姚家。 可姚慧兰想错了,这日夜里,姚家便被拿住,裴时瑾甚至亲自来了姚家,逼问她阮莹的下落。 姚父这时候才知晓姚慧兰做了什么,他不可置信看着姚慧兰:“慧兰,你怎能做出这等歹毒之事?” 姚慧兰不屑:“我如何歹毒了?她凭什么与我争?” 她恨恨看向裴时瑾:“她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她咽气的。要怪就怪你自己,我家世容貌哪点比不上她,你怎么偏偏就喜欢她呢?” 裴时瑾眸中布满阴鸷,命人将姚慧兰押下,大刑伺候。可姚慧兰是个骨头硬的,哪怕晕过去了,也咬死不肯说阮莹的下落。 裴时瑾一巴掌拍在桌上,桌子应声而裂。 “她身边伺候的人呢?总知道些什么,查。” 好在姚慧兰身边的婢女开了口,说出了姚慧兰如何买凶杀人的计划。 “那伙人带走了阮姑娘,便消失了……求皇上饶奴婢一命吧。” 裴时瑾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心也跟着沉下去了。那些人白日里便将人带出了城,如今不知去向,极有可能……如姚慧兰所言,恐怕阮莹早就没命了。 但,万一呢?
第40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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