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流看着对方脚步轻快地走去灶房,他心里有些苦闷,给他下药就这么开心? 是哪个敌人买通了吉祥弄死他吗? 吉祥进了灶房,揭开铜盆的盖子,浓稠的绿豆汤冒着香味扑面而来。 她照例看了看门窗,确认无人后,她又转身面向灶台。就在这瞬息,一道身影鬼魅似的从窗户飘进来,攀在了房梁上。 脑中的疑虑再多,都没有燕流眼见为实来得震撼。 他亲眼看到吉祥手法熟练地将药粉拿出来洒进碗里,再细细地搅拌,然后将包药的纸丢进灶膛里焚烧。 而且这次下了三包,三包啊! 吉祥一无所觉地捧着绿豆汤出去了,她一走,燕流就落地,两步凑到灶台前,什么痕迹残留都没找到。 该说不愧是吉祥么,下毒也是很谨慎细致。 再不耽误,燕流又从窗户跳了出去,赶在吉祥的前面回到了院子坐好。 吉祥进了院子,看到燕流在晃荡摇椅,那双总是亮晶晶的桃花眼显得有些阴沉,他就那么看着自己,嘴角似笑非笑。 待到吉祥走近了,燕流的表情恢复了往日那般没心没肺。 他接过绿豆汤,用勺子不紧不慢地搅拌,这次的苦味,依旧被绿豆和白糖掩盖,但因为分量大,所以他轻轻一嗅就知道了。 吉祥大概是没闻到的,毕竟她的嗅觉没有燕流那样敏锐。 下毒手法虽然娴熟,但毕竟只是一个没混过江湖的普通女孩,考虑不到太多情况。 “吉祥,你也喝一口?”燕流来了一点兴致,舀了一勺喂过去。 吉祥一怔,这一刻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但她心一横,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好。” “……”这让燕流搞不懂了。 他现在真的很迷惑。 吉祥将脸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嘴唇凑过去想要喝,对方把勺子塞自己嘴里了,一点都没让她碰着。 “算了,你想喝自己再去打一碗,这些都是我的。” 燕流终究是不忍心,自己全喝了。 “……” 她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感到内心愧疚。 深夜,月色清透。 吉祥已睡熟,房间的窗户被顶开,少年就如燕子那般飞跃了进来。落地无声,他停在少女的床头。 黑灯瞎火的,借着屋外的月色,他很快适应了这黑暗。 不是第一次进吉祥的闺房,之前帮她找东西也进过,但却是第一次这样鬼祟地进来,还是在三更半夜。 看清了床上少女的轮廓,燕流大胆地坐在吉祥的床边,他就这么盯着对方,脑子里乱糟糟的。 “你做什么给我下药呢?谁威胁你了?” “有苦衷吗?” 轻声的话语犹如梦呓,他伸手想捏吉祥的鼻子,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时,修长的手指忍不住蜷缩,没敢多去触碰。 她的呼吸打在手上,都显得滚烫。 有那么几回,吉祥对自己生气,确实是不明不白的,而且她还不说。 燕流恼啊,烦啊,亲眼看到 她下药后,都不知道怎么哄自己了。 现在大晚上跑进她的房间,杀她是易如反掌,可他绝不会这么做。 幽怨地盯了吉祥老半天,燕流终于想起自己的正经事。 他摸到衣架上,将吉祥的衣服都拿起来,没有找到剩余的药粉。 一件粉色的亵衣掉出来,他伸手敏捷地抄在手心,意识到这是女孩子的贴身小衣时,燕流就像捞了一块炭,感到烫手又窘迫。 七手八脚地将吉祥的衣物全部整理好放回去,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对方并没有苏醒。 他又去翻箱倒柜,所有的动作都很轻盈,根本不会吵醒对方。 终于,燕流摸索到了吉祥的枕头下面。 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肩头,他克制着力道,将吉祥翻了个身,她倒是顺从地侧躺了,露出了半截枕头。 燕流手快地往下面一抽,拿出了药包。 拿出早已备好的小瓷盒,他倒出一点药粉,又将东西包好,塞回了枕头下。 快速完成取样,他给吉祥掖了掖被子,盖住她的肚皮,这才从窗口又翻了出去。 早上吉祥起床,什么都没察觉,她先是摸了摸枕头下面的药包。 已经没剩几次的分量了,可是燕流除了有点迷糊嗜睡,距离郎中说的迷魂效果,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会不会被诓骗了。 带着这种怀疑,她起来磨豆子做豆腐,张绣也起来做早饭。而在祖孙俩不知情的时候,燕流也起来了。 他翻窗出来,踏着屋顶施展轻功,朝着隔壁村疾行而去。 他是打算拿这个药去问医馆的大夫,以他自己浅薄的见识来看,这就是普通的迷药,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要去找大夫求证。 之所以舍近求远,不找吴大夫,也是怕打草惊蛇。 隔壁村的大夫刚开门,差点被神出鬼没的燕流吓死。 大夫对着药粉琢磨半天,虽然平常的医馆不卖,但这就是比较常见的迷药。 一来一回也就三刻钟,得到了答案的燕流已经回到了客房,正在等着张绣来叫自己吃早饭。 吉祥的药不多了,她这次没有在早饭里做手脚。昨天下了三包的量,燕流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比平时睡得早而已。 这药难道是助眠的?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骗钱了,可是她一个普通人,怎么有机缘得到真正的迷魂药呢。 还不如真的去买媚药来得实际,给燕流下媚药,真的有了夫妻之实后,又会怎么样? 她难道只是想要燕流的身体? 不对的,她所求更多。 张绣叫了两人去吃饭,三人像往常那样坐自己的位置,仿佛都成了默契。 “咦?” “怎么了?” 旁边的燕流端着饭疑惑地看过来,吉祥回过神,对上他的目光。 “没什么。”燕流若无其事地夹菜,看来今早没下药。 她看到对方笑了笑,又专心吃饭,也不再追问。 自从开始给燕流下药,吉祥觉得这时间过得飞快,她在担忧、害怕、期待中煎熬着。 而且,她也发现了一件事,这两天燕流都不怎么黏她了。 之前他总会跟着,现在却没什么心思,一个人在房里闷着。 总不能她下的药让对方反而疏远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冷淡的性子? 尽管有这么多的心思,吉祥还是一条道走到黑,并没有收手。 张绣中午跟吴大夫去山里采草药,午饭也不回来吃。 于是家里只有她和燕流两人,她准备把药全部用了,计划分别在燕流的水杯、汤碗中下药,简直比她在院子里布置的老鼠药还要密集。 搅拌着汤碗,吉祥做着这些,却不知道灶房的门口,燕流就站在她的身后。 还剩下最后一包药,她拿着药粉,即将倒入这水杯中,汤有点咸口,口渴了总会喝水的。 少年走路无声,他轻轻跨进门,将两扇大门阖上。 “砰。” 关门声吓得吉祥手一紧,将药粉捏在掌心里,她惊骇地回头,看到面孔平静的燕流,这和平日里开朗傲气的他大有不同。 吉祥隐约在他的眼神里感受到怒意,她心慌至极,却还是稳住自己,“你怎么来了。” 她慌得要死,还剩一包药没有下,她拉扯着袖子,想把药包塞进去。 燕流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朝着她径直走来,吉祥心慌意乱地将双手背在身后,急了就会出乱子,她强迫自己镇定。 “怎么不说话?”她又问了一声。 他终于走到了吉祥的面前,“吉祥,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对我。” 吉祥听了这话,简直冷汗直流,身前的人有了平日里相处所没有的冷厉感,将她逼退到灶台前退无可退。 “你在讲什么。”她问得好认真,就像真的不知道一样。 燕流本就是忍不住了,这才关了门打算和她敞开聊,换成别人,他先砍几剑撒撒气再说。 他长臂一伸,越过吉祥的身体,将她背在身后的双手给拽出来。 吉祥如临大敌,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对抗,只是对方的力气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 在这股不容拒绝的气氛中,她的双手被强行拉拽到身前。 少年捏着她的手腕一用力,她疼得一下张开手指,被揉皱的药包就躺在她的掌心中。 两人对视无言,吉祥只觉天塌了,僵成了一块石头。 “下药给我是吧?” “想我喝?” “那我都喝了,你也别费劲了。” 一连三句话丢出来,燕流将这包药拆开,顺势一起倒入已经下了药的汤碗里。 晶莹的汤面上还漂浮着药粉,他也不搅拌一下,就将这一碗汤全部灌进嘴里。 吉祥瞪大着眼睛微微颤抖,看着少年的喉咙滚动,当着她的面将汤喝光。 用袖子随手一擦嘴角,来了火气的燕流甩手就把碗砸了。 “砰!” 只听一声刺耳巨响,飞溅出的碎屑要扎到吉祥的脸,被燕流抬手挡住了。 瓷碗的碎片划伤燕流的手背,他却毫无知觉,只是按住吉祥的肩头,压着怒气质问。 “所以,你为什么给我下毒!” 这一次,吉祥切实地感受到了燕流的怒意。她就像一株小草,即将迎来暴风雨的拍打。 被拆穿的一瞬间,吉祥看向这张年轻的面庞,嘴唇半张着,却说不出辩解的话。 发怒的燕流就像一头猛兽,这还是他克制着的情况,若是换成不相干的人,早被他一剑劈了,可偏偏是救命恩人。 毒是不致命,可吉祥这行为还是伤了他的心,比被魔教少主下了毒还难受。 第17章 吉祥此刻面对燕流的怒火,她的脑子都是懵的,根本想不到任何对策。 坏事做了还被抓包,她做个坏人也活不过几回。 任何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她也不想再徒劳挣扎,那颗旺盛的歹心好像也枯萎了。 现在可算明白了,话本里的坏人被识破阴谋时,为什么都会问几句,她现在也是想问。 “对,我给你下了药,你怎么发现的。” 已经亲眼所见,现在亲耳所听,又一次打击到了燕流,他的眉头拧起,抓着吉祥的双肩也用力。 受了力的吉祥一声不吭,已经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她打定主意不说真相,因为太喜欢对方,想要把人留下来才下药,傻瓜才会信。 下药就是干坏事,就是对燕流不利,她承认。 “从你第一次下药开始,那碗很碎的豆腐脑。” 吉祥骇然瞪目,她不知道是恐惧多还是震撼多,或许,她也并不是很了解燕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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