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的父亲出了事,他连一句话都不敢替她父亲辩驳,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受牵连,忙着与她娘家割席,这般薄情寡义的男人,她怎么就嫁给了他? “当初父亲就不该招他为婿的。”苏清妤紧紧捏着拳头,红了眼眸。 自嫁给陆文旻以来,苏清妤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不满情绪。以往两人虽谈不上有多么恩爱,但也从此没有闹过龃龉。 “小姐,您别说这样的话了,要是被姑爷听到了,不知又闹出什么事来。”正替苏清妤卸去晚妆的侍女元冬连忙提醒道。 “元冬,我心中甚苦。”苏清妤声音哽咽,娘家的失势让她挺直的腰杆忍不住微微弯曲起来,长期以来维持的端庄持重成为一种负担,她此刻只想卸下负担,大闹一场,疯一场,却又不知道如何去闹,如何去发疯。自小所受的礼仪规训,让她只做得到和元冬抱怨几句。 “夫人早些歇息吧,我今夜去书房睡。” 陆文旻回房了,但只是立于门口看着苏清妤。 苏清妤目光盯着镜面,未发一语,也不看他。 兴许是心中有愧,陆文旻并没有指责她的失礼,无声离去。 陆文旻容貌英俊,才华横溢,风度翩翩,苏清妤也曾有过心动的时候,但此刻她对他只剩了厌恶。想起那张脸,就厌恶至极。 就在这时,另一张脸突然涌现在她的脑海取代了陆文旻的脸。颜如春花,清雅绝伦,让人没由来得心生怀念。 苏清妤心口倏地一沉,仿佛有一只手,在拖拽着她堕入更可怕的深渊。 *** 相府,大门口。 不远处槐树下,停着一顶青帷小轿,看守大门的门子时不时地探首去看。 小轿已经停在那里有些许时候,而且一看便知是妇人坐的。 傅清玄已过而立之年,却不曾娶妻纳妾,府中除了一众仆妇丫鬟,就没别的女人踏足过,底下的人虽不敢妄议主子,但心里都不免怀疑他有断袖之癖,这会儿见有女人找上门,心中可不充满了好奇与费解。 门子等了会儿,见轿子里终于走出来一妇人,衣着华丽,举止庄重,只是愁容满面。虽是年轻貌美,却梳着已婚妇女的发饰,看着像是官员勋贵的夫人。 门子一惊,他们相爷不会和有夫之妇搅合在一起了吧?他连忙将身子往门后一躲,担心给自家主子招来麻烦,也给自己招麻烦。 苏清妤一出轿子,看到那巍峨威严,气势恢宏的相府大门,一颗滚烫激动的心顷刻间像是冻住一般,而后彻底恢复了冷静。 她是趁着陆老太太不备偷偷跑出来的,这几日她待在府里孤立无援,一想到自己的家人下在大牢之中,内心便有如火煎刀割,急病乱投医般寻到相府来,想要求傅清玄放过她娘家人。 但冷静一想,他一日理万机的相爷怎么可能愿意见她一介深闺妇人,就算愿意见,与有夫之妇也应该避嫌。 且事已成定局,她求他有何用?她真是糊涂了。
第2章 天色薄暮,傅清玄回到府邸,换下官服,换上宽松常服,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缓解一日疲乏。 侍女奉上茶,他并未理会,仿佛睡着般,直到他的随身侍卫吴峰从外头走进屋中,唤了声:“大人。” 傅清玄这才睁开双眸,放下支额的手,正了身子,漫不经心地问:“何事?” 吴峰回禀:“方才属下听门子说,今日有位年轻女子在咱府门口踟躇了许久,好像要找什么人,她乘着一顶青帷小轿,举止庄重,梳着妇女发饰,像是某位官员勋贵的夫人。” 跟在傅清玄身边那么久,吴峰很清楚他这位主子洁身自好,对女人一向避而远之,更不可能与有夫之妇牵扯不清,所以此事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吴峰是低着头回禀的,言讫不觉微抬眸看了眼傅清玄。如往常一般,傅清玄脸上不曾显露任何情绪,只是置于椅子扶手上的修长指尖轻轻动了下。 “兴许是找错地方了。”他不以为意地微笑道,长身而起。 恰好侍女进来禀报:“大人,督察院张大人来了。” 傅清玄微颔首,“带他到书房去吧。”言罢走出房间,径往书房而去。 *** 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文杰将手中的一份名单交给傅清玄。 傅清玄接过,不紧不慢地打开那份名单。 张文杰暗暗打量着这位首相,担心被窥到破绽,他浑身紧绷着,当看到傅清玄那如温润清雅的眉眼凝了抹冷色,他顿时紧张到极致。他深这位权相不好糊弄。 傅清玄淡淡扫了他一眼,“为何这名单上也有陆文旻的名字?”他问,似乎有些不解。 张文杰笑道:“陆文旻是苏侯的女婿,他在名单上面也不奇怪吧?”他刚说完就对上傅清玄耐人寻味的目光,心中一怵,忙正色解释:“首相大人,这陆文旻是苏侯的小厮供出来的,说他得了考生的贿赂,给了其考题。” 傅清玄缓缓合上名单,“在会审前,本相便与你们说过,莫要放过一个贪官污吏,但也不该冤枉一个无辜之人,本相最恨以公谋私的行为,张大人,这份名单不能够呈到皇上面前。” 听到“以公谋私”几个字,张文杰不由后背一凉,他与陆文旻的恩怨其实鲜少人知晓,所以他才大胆地借着考场舞弊一案把陆文旻拖下水,让他再翻不了身,但如今听傅清玄一言,他暗箱操作的事似乎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张文杰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离去。 屋内剩余傅清玄一人,他莫名地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张文杰与陆文旻之间的恩怨,傅清玄也稍有了解,陆文旻曾与好友在酒楼里吃酒时谈起过张文杰,陆文旻道他才疏学浅,碌碌无能,因善于钻营媚上所以才一路高升。张文杰从别人那里听到了这些言论,便恨上了陆文旻。张文杰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一旦让他找到机会,定会将陆文旻咬得骨头不剩。 *** 苏清妤自相府回来后,挨了陆文旻的打。 那时,天色已暗,屋内点了灯,苏清妤坐在椅子里对着那盏灯长吁短叹,见陆文旻归来,勉强压下心头的愁苦,微笑迎接上去,结果却换来他的一巴掌。 屋内的丫鬟都感受到了陆文旻的怒火,噤若寒蝉。 苏清妤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可思议地望着眼里喷出怒火的陆文旻,因为感到耻辱,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竟然当着底下人的面,不顾她大家夫人的尊严体面打了她。 “枉你还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是你这么当的么?”陆文旻语含斥责。 苏清妤猜测陆老太太向他告了状,说了自己偷跑出去的事。 这一巴掌陆文旻用了狠力。苏清妤放下捂着脸颊的手,只见白皙的肌肤上落了几道红印。 她强自镇定,不失端庄的缓缓行到椅子坐下,“夫君一进屋,一句话也不曾解释就打了我,这便是你读书人的风范么?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你用来随意发泄的物品。我娘家还未失势前,夫君是如何对我的?如今却又是如何对我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夫君里不怕人背地里指摘你,说你是薄情寡义的白眼狼么?” 两人做了将近十年夫妻,苏清妤对他不是没感情的,他如今的种种行为都伤透了她的心里,说到“白眼狼”时,她内心更是五味杂陈,这十年来,她被荣华富贵包裹着,双眼也被蒙蔽了,竟然看不透这人情冷暖。 陆文旻被她反咬一口,内心怒火燃得更猛烈。 “你且说,你今日去了何处?”陆文旻目光阴沉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尽管受了委屈依旧保持着良好仪范的妻子,突然心生起几分陌生感,也逐渐冷静下来。 成亲十年,他竟然不知道她与傅清玄是旧相识,以前夫妻闲谈时,他不止一次与她说起那傅清玄,她总是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甚至还故意套他的话,肚子里不知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心思。 苏清妤回想今日之事,心中颇有些不自在,“我父母出了事,做女儿地不该想尽办法找到门路救他们么?夫君,我父母一向待你不薄,你何以这般无动于衷?” 陆文旻当即变了面色,厉声斥道:“住口,你说我无动于衷?我如今是被你害惨了。” 苏清妤先是一怔,而后冷笑,“我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害惨你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陆文旻将屋内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心中到底还是想给她留些体面。 苏清妤见他神色严肃凝重,心口一沉,没了言语。 屋内陷入可怕的寂静之中,桌上的油灯结了灯花,突然爆了声响,顿时惊了苏清妤一跳。 陆文旻突然盯着她的脸,沉声问:“你年少时可是与闺友一起欺负过傅清玄?” 苏清妤心头一惊。他如何得知了此事? 苏清妤唇翕动了下,却无话可辩。 苏清妤年少时是与人一同欺负过傅清玄。当时她在女子私塾里念书,傅清玄则在隔壁的书院里,傅清玄生家中一贫如洗,兼性子温柔和顺,书院里的学子都排挤他,欺负他。 她们私塾的一些小姐私下里也会嘲笑他。因为钟情于他,苏清妤会忍不住替他辩驳几句,哪怕惹来她们的调侃与笑话,她都无所谓。 可后来,她在傅清玄那里栽了跟头。 她一心系在他身上,他却无情地践踏她的心,出于不甘心与怨怼,她开始和那些人一起欺负他。谁能想到这一穷二白的少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权势滔天的权相。 苏清妤压下心头那股突然涌起的懊恼,定了定神,平静地与陆文旻对望,“夫君,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不反驳在陆文旻看来即是默认,“我以为你知书达礼,贤良淑德,没想到这都是装的!”他脸上呈现出被人欺骗后的愤怒神色。 苏清妤黛眉微蹙,“自嫁给你之后,我可有做过对不起你之事?可有做过对不起你陆家之事?”纵然她蛮横无理,心肠歹毒,那也是在傅清玄面前。在他陆文旻面前,她称得上是知书达礼,贤良淑德,她无愧于心。 见她一脸坦荡,陆文旻摇了摇头,不与再与她争论对错,“如今讨论此事还有何意义?”他脸色一沉,长叹了声。 明明是他主动说起的,苏清妤正欲反驳,却听他道: “傅清玄对你怀恨在心,所以欲拿我出气,经他的指示,督察院的官员指使你娘家人的小厮说我出卖考题,舞弊贪墨。”陆文旻手一拍桌面,痛骂道:“社稷百姓,三公九卿,不过他的掌中玩物。” 苏清妤脸色一变,不由担心起他的处境,但很快她就心生警惕,她略一沉吟,“若真是我的原因,前面这些年他为何不对付你?偏偏现在才来对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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