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把火竟然是太子那个疯子放的。 那日在后山巡逻的侍卫,在搜家那日是见过太子的,是以能清楚地记得,当时迷晕他们的人,是太子身边的侍卫。 而根据照雪斋几个婆子的回忆,说昏迷之前听得夫人和一男子在争吵,看样子两人闹得不甚愉快。 根据这些证词,昌平初步论断,是太子让夫人跟他走,而夫人不肯,太子一怒之下,便浇油烧死了夫人。 这事旁人做不出,但太子那个疯子却是做得出的。 但很快,新的证据又推翻了他的论断。 太子比他想的还要疯。入夜后,下人挖出另一具男尸的骨架,那男尸的个头却是和太子不分伯仲,他这才明白,真相可能是,太子见夫人不跟他走,不仅恼羞成怒烧死了夫人,连他自己也没有放过,来了个玉石俱焚。 昌平得出这个结论时已夜深,可事关夫人的死因,以及太子的遗体,他还是第一时间便往书房去。 不想沉沉夜色中,那书房却格外通明了些,可不像是油灯或者烛火的光辉。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昌平拔腿就跑,至书房前一股热浪袭来,才知这是走水了,忙撞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提着水桶慌张救火的长琴几个,以及案桌后气定神闲的主子爷。 而当他看清主子爷的面容后,登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主子爷,你的头发,怎地变成这样了?” 一夜白了头,这种事情,昌平从前只在民间故事中听说过,不想却在自家主子爷身上亲眼见识了。 然楚洵却闻若未闻,依旧漫不经心地凝视着案桌上的画,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都着火了,怎地还笑得出来? 昌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发现案桌上的画,是火海中的一家三口,登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火大概并非意外,而是主子爷自己放的,不过一个女子,怎地就这般割舍不下呢?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的主子爷吗? 他难道就不想想,他这般走了,楚家军这个烂摊子要怎么办?如今皇上已认定他们要反了,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赢了众将领自是封侯拜相,输了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头一次,昌平对自家主子感到失望。 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弃楚家军几十万将士,以及背后的几十万家庭于不顾。 但毕竟是自己主子,能怎么办呢,除了好生劝慰,再给他请个太医来治这白发之症,他又能怎么办呢? 何太医是第二日早上来看诊的,按照何太医的话来说,楚洵这是悲伤过度,肝气郁结,直至热邪侵体,气血淤堵,而发为血之余,这才一夜白了头。 楚洵倒是没事人一般,全程一句话也没说。 反倒是昌平急坏了眼,“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爷便要一直顶着一头银发?” 何太医道:“倒也不是这个说法,只要将养得当,还是能养回来的。” 昌平问:“那不知要多久才能养回来?又是否有灵丹妙药可用?” “那就要看国公爷,何时能够想开,否则再多的天材地宝也是无济于事。”说罢,何太医又仔细替楚洵把了脉,沉默半晌后,十分严正地告诫楚洵:“英国公,你的病情可不止少年白头这一症状,如今你心脉受损,若不妥善医治,恐怕会郁郁短折而亡。” “短折而亡?那岂不是……”早死? 昌平吓得跪在了何太医面前,“求何太医救救我们爷。要什么药材,要多少银两,何太医只管说。” 何太医盯着一脸木然、生死看淡的楚洵看了半晌,对方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也只能是长叹一声道:“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你替他着急做什么?” 何太医走后,昌平便开始劝慰楚洵,“爷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老夫人想想,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老夫人怎么活得下去?”见楚洵看向他,总算是有了反应,昌平又继续道:“再说了,夫人的大仇还未得报,爷岂能任由自己消沉下去?” 一天一夜的沉默后,楚洵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日是谁放的火?” 昌平将自己查实的证据,以及自己的推断说了,而后怂恿道;“虽说太子也死了,但这子债不得父偿啊?更何况,若不是皇上纵容,太子哪里敢如此嚣张,大白日的就放火烧人家宅子?” 楚洵点了点头,沉声道:“你说得对,我得好起来,我还要替她报仇。” . 皇帝不相信照雪斋的男尸是谢卿山的尸骨 ,派了御林军四处搜寻,阮蓁和谢卿山只能藏在偏僻的村子里,直到一个月后没了动静,这才重新启程。 当马车离开金陵城的最后一个城镇时,阮蓁忍不住感叹:“谁能想到,当初我使尽手段也要留下的地方,如今却只想逃离?” 谢卿山道:“你从小过得苦,不想再过苦日子,因而才想要权、才想要势,这本无可厚非,但你从前不曾见识过权势,并不知权势实乃一把双刃剑,在让你得利的同时,也会无形之间伤了你。就比如我,做太子够威风吧,但你可知道,那些围绕着我的部下,个个指望跟着我平步青云,我得要给他们恩惠,他们才会给我卖命,若是一旦他们看不到希望,便尸位素餐,甚至是背叛我。不仅如此,我还得时刻提防我那些异腹兄弟,他们哪一个不想取我而代之?我东宫的侍卫前前后后不知帮我挡了多少这些兄弟的暗杀。说真的,我做太子这几个月,比我从前整日被追杀都来得累,这太子当起来,真真是没滋没味。” “又比如你,一心想要攀附楚洵的权势,结果最终困住你的还是他的权势。” “可见,权势与你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也罢。”说罢,谢卿山拉上阮蓁的手,“蓁蓁,等见到了岳父、岳母,我们便择日完婚,到时候我带你游遍三川四海,春日我们去看江南的烟雨,夏日我们出海去追日,秋日我们去关西草原策马追风,冬日我们去雪原凿冰捕鱼,远离朝堂,做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好不好?” 阮蓁有些心虚,面上却不显,只自然而然地抽回手,“嗯,只要我爹娘同意我嫁你,一切都好说。”说到此处,她打了一个埋伏,“怕就怕我爹娘不同意。” 阮蓁没有告诉谢卿山她的身世,只说她不是阮承业的亲女,她娘并没有死,这些年在和她亲爹过,她如今要去找他们,一家人团聚。并且哄他说,若是他一定要娶她,就去见过她的爹娘,经过他们的同意,两人再完婚也不迟。 谢卿山抬了抬下巴,“不是我自吹,我好歹也是举人出身,又生得这般好样貌,便是不做太子,也是知府家的公子,就我这样的条件,岳父岳母还能嫌弃我不成?” 阮蓁见不得他这孔雀开屏的样子,很想告诉他真相,泼他一头冷水,但还是忍住了。 阮蓁不告诉谢卿山她的身世,并非信不过他,他为她能够抛弃东宫太子的尊荣,她若再信不过他,就太不是人了。 主要是这人不正常,总是会干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若是他不介意自己是他堂妹,依旧要同她做夫妻,如今她身边又没个人,他强要了她,她找谁说理去? 更何况,此去明州路途遥远,她一个美妇人,又怀着身孕,独自走在路上实在不便,便只能劳烦他这个堂哥当一回护卫了。 大不了作为补偿,等她到了明州的地界,她罩着他就是了。 他本来就不是做太子的料,能够这样走出权利的漩涡,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因着阮蓁有身孕的缘故,两人走走停停,一个月后才抵达明州。 阮蓁一进入明州的地界,便有人注意到了她,她和谢卿山都是少有的貌美,很难不被注意到。 她们是晨间出现在明州城的,中午便成了秦王的坐上宾。 暌违多年,阮蓁再次见到自己的娘亲,依然如儿时一般扑入林鸳的怀中,“娘亲,女儿可算是找到你了。”
第80章 九年不见,林鸳风华依旧,眉梢含笑,眼尾没有一丝皱纹,手也保养得极好,跟嫩葱似的,全然看不出是生个两个孩子的妇人。 可见在岛上的这些年,她是过得极为滋润的。 阮蓁替她高兴之余,也替自己委屈,揉了揉眼眶,眼泪那是说来就来,“娘亲也当真是狠心,把女儿一个人留在阮家,只顾着自己逍遥,全然不管女儿的死活,你都不知道,女儿这些年吃了多少苦……” 话音未落,一个总角小童朝着林鸳走来,一看就是林鸳的儿子,能在她娘跟前长大也就罢了,生得也像她娘,这叫阮蓁嫉火攻心,她将林鸳往自己身边一拉,“你就是陆禩是吧?你霸占了娘亲这么些年,也该还给我了,你去找你爹去。” 小陆禩被阮蓁一凶,金豆子啪嗒啪嗒往外落,“娘,我要娘。” 林鸳看了眼使小性儿的女儿,又看了眼委屈巴巴的儿子,最终一个都不委屈,一手牵一个落了座。 小陆禩落座后,便坐上了秦王的大腿,抓着他的胡须玩闹,又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 林鸳这才抽了帕子替阮蓁擦泪,“都要当娘的人了,还吃幼弟的醋,这像话吗?” 阮蓁已有四个月的身子,不消讲也是瞒不住的。 “这孩子是楚洵的?” 阮蓁循声望去,这才正眼看向她那素未谋面的亲爹。 四十不到的年岁,留着一撮美须,生得甚是俊雅,虽只着寻常的绸缎衣裳,举手投足之间却让她想到了楚洵,有股子世家子与生俱来的风度。 是了,她爹和楚洵一样,都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即便如今落了难,刻在骨子里的修养却不会变。 阮蓁收了在林鸳面前的肆意,转头朝着陆琛盈盈一拜,“女儿见过父王。” 秦王从未见过这个女儿,当初抛弃林鸳另娶他人,对这对母女不是没有亏欠,更何况这个女儿生得还同他这般像,不苟言笑的他倒也露出个慈父的笑容来,“既然回来了,便好生住下,等父王打下这天下,非把楚洵那厮碎尸万段不可,竟然如此欺辱本王的女儿。” 林鸳嗔他一眼,“你惯来会说大话,如今楚家军大肆招兵买马,那声势、那阵仗,将来这天下花落谁家,还真是不好说。” 说起这个,秦王就心火直冒,“这个楚洵,真是个孬种,你说他要造反,就干脆一些,非得说是为爱妻报仇才反的,弄得天下人交口称赞,都说他是旷世大情种,殊不知我女儿在他跟前,可是受尽了折磨。” “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我生平最看不上这样的人。” 林鸳道:“你倒是不虚伪,可结果如何,若不是我兄长,你还有命在这里说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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