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平君,不仅站在府门口喘着粗气,还意欲上前。 比起未央宫的庄严,她倒不觉得这样一个霍府可畏。 见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靠近,看门的小厮便走上前来拦路。 平君解释道:“我想找霍小姐,请代为通禀一声。” “是哪位小姐,可约好了?” “不曾,但我与她昨日才见过,还要一同……”平君不便说得太多,只道:“您通禀说是许平君来访,霍成君小姐会见我的。” 小厮看平君不像是官家人,又一副不懂规矩的样子,随即挥挥手将她赶到一旁:“什么人来我们都去通禀,主子不得嫌我们腿脚太好舌头太利索?我还想多干几年的,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宅子前边碍眼,否则被我们管家看见,有够你受的。” 平君知道他是想要点好处,但来得急,身上的钱都给了长安狱长,这会儿是身无分文,她又气又急,大喊起来:“霍小姐,霍小姐,霍成君!” “你这姑娘怎么不讲理?!”小厮见她竟这样直呼霍成君的名讳,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把她拖到一旁,担心自己惹祸上身。 拉扯间小厮瞥见霍光和管家李迁正要出门,那两人皆面有愠色,他便知道自己被许平君连累得不轻,赶紧伏下身去请罪。 李管家首先就出言教训了他,而霍光沉着的目光则落在平君身上,他有些印象,这位姑娘与刘病已相识。 平君抬头与霍光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心只道当朝大司马大将军真是目光如炬,看得她无所遁形,甚至任何的解释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但在这片刻的眼神对视之中,平君意识到霍光记得她,并且知道了她来此的目的。 她吸足一口气恳切地回应霍光的眼神,正要说出心中想法,霍光却目光一凛,先一步道:“带这位姑娘去寻成君。” 说罢,他就和李管家拂袖而去。 他负手而去,背影端正稳健,宽大的绛紫色朝服服帖的垂在身侧,随他的步伐而飘动,颇有些举重若轻之感。 平君蓦然明白,霍光也很关注这个案子,却是不想和自己扯上任何关系。 但她身侧的小厮并不明白,他只当霍光并未苛责于自己是个万幸,立马换了副嘴脸,恭敬地将平君请进府中。 霍府里头也如霍光这人的秉性一般端正,歇山顶式的建筑屋檐高挑,斗拱之上雕有栩栩如生的蚩吻瑞兽,庭院则简约大方,只摆设着几座假山,但因着种植了桂花,便有了一种浓郁且不俗套的香气。 平君跟在小厮后面几经周折才到了内院,心想若不是遇见霍光,她今日是别想能找着霍成君。 小厮招呼了一声“阿菊”。 平君抬头,见前方的婢女正是昨日与霍成君同去少康酒肆的人,当即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阿菊高兴,道:“我去叫小姐。” 霍成君很快便请平君去屋里坐着,她这贵小姐的屋子自是贵气不凡,精雕细琢的用具用品,除了价值不菲之外,也很贴合霍成君的气质,繁而不复,傲而不俗。 桌案上一方小巧的博山炉里焚着丁香,香烟缥缈覆盖在香炉之上,将这炉子映衬得仿佛仙山,墙面上挂着一副九天玄女成仙图,画中的女子慈眉善目,衣袂飘飘,叫人好生向往。 “平君,你这么快就有所成?”霍成君还当是平君是来给她看绣样的,语气之中难掩兴奋。 “霍小姐,我来是有一事相求。”平君直截了当地将京兆府的命案告诉了霍成君。 霍成君听罢也难掩忧色:“想不到樊大人居然就这样死于非命,而欧侯云青还被诬为凶犯。” “长安狱那地方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平君道:“霍小姐既然与云青相识一场,还望你帮帮他,让他少受些苦楚。” “欧侯云青那个人我还算了解,确实不会是凶犯。”霍成君眉头一紧:“但家父平日里就教导我们,不能仗着他的身份目中无人招摇过市,我也就不方便出面为欧侯云青说些什么,只盼府里能早日查明真相,还他清白。” 霍成君请平君饮茶,自己已是先行喝了一杯。 可平君听言,只觉胸口一阵发闷,不论刚才这话是霍成君自己的想法抑或真的是霍光的授意,她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霍小姐,我只能请你帮忙了,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我可以为你经营布坊出很多力,霍小姐,当我欠你一份情,请你不要见死不救。”平君不断请求着说。 霍成君看着平君楚楚可怜的样子有些动容,可她不解:“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平君的手攥着拳头,一张俏脸愁眉紧锁,她咬着唇,脸颊的皮肤因为紧张而胀得有些发红,然后她朱唇张开,道:“我们自小一同在掖庭长大,他父亲曾救过我父亲的性命,我与他……实则还有婚约。” 霍成君瞪大了眼睛,欧侯云青与她相处之时那些歪门心思她并非全然不觉,此时看着平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犹豫了半晌,只说了句:“他或许没你想得那么好。” “我知道。”许平君道:“霍小姐身份高贵,与我们掖庭出身的人大不相同,我们的父亲虽说也是官,但都是戴罪之人,我们只得谨小慎微地活着,希望自己能有个好的前途。” “偏偏我朝入仕与门第出身关联极大,正因此,云青才会想借着杜家公子的引荐去京兆府做事,才会想和霍小姐攀上关系。他所做的,无外乎是为自己求一个机会,而我与他也一样,我不甘居于掖庭,才混迹在这长安城中,得皇曾孙殿下的帮助,酿出了荆桃酒。” “云青是没那么好,但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对他见死不救,若能帮他,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第19章 深入追查 ◎什么都不选,他才能在这里隔岸观火。◎ 无可否认,无论平君怎样努力,都到不了霍成君自出生起就已经身处的位置,她所求的,也就是无愧于己。 霍成君想,就借她霍家的势帮帮平君又有何不可? 她便拿出一枚红色玉玦,道:“这玉玦之上有我霍家的族徽,你拿去给长安狱长,他只要不是个脑子坏了的,就认得出此物,那时,他自会听命于你。” 平君接过玉玦,对霍成君连番道谢,她知道这块玉玦恐怕是全长安百姓都渴望得到的东西。 她把玉玦紧紧攥在手中,告别霍成君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长安狱。 李见安她们已经不在此处,平君定了定神,对着守门狱卒拿出玉玦,这玉玦成了她的底气,她不卑不亢,狱长却卑躬屈漆地来见了她。 …… 病已与张贺等人到了京兆府,范直带着他们见了京兆丞田安。 田安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病已见到他时,他发冠还有些不整,脸上也挂着不好招惹的戾气——他已经烦恼极了。 张贺与他见礼,说起欧侯云青之事,直言他不是凶犯。 田安懒得听,他先是剜了范直一眼,而后毫不客气地道:“张大人,京兆府不是掖庭,我还忙,你们请回。” “大人,事关京兆尹的性命,病已只想要个明白,你们可曾好好审过欧侯云青,又仔细查验过樊大人的死因?”病已问。 田安不耐烦地看向病已,他大约知道,这就是那位皇曾孙殿下。 “当然,莫非殿下比我更懂京兆府的流程?”他语气之中不免轻蔑。 “那审讯记录何在?樊大人的死亡时辰为几何,杀人凶器又为何物?”病已反问,他的语气并不激动,但掷地有声。 田安本见他只是个少年,在长安无爵无官,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此刻看他顶天立地的模样,心里忽就没了底,想着他好歹是皇家宗室子弟,实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安抚重要。 他便道:“樊大人死于昨夜戌初时刻,被人用环首刀穿胸而亡。至于欧侯云青,他与樊大人共处一室,今晨小厮入室之时,他满身鲜血惊慌失措,凶犯不是他又是谁?” 病已接话道:“那便有几个疑点。其一,昨夜樊大人便已身死,为何今晨欧侯云青仍未离去?其二,环首刀何在,此刀为军属兵器,欧侯云青又从何得来。其三,欧侯云青与樊大人素来交好,他又为何要杀害樊大人?” 其实这三个疑点田安并非不知,只是这事情真查起来需得费上些时间,欧侯云青既然清晨浑身沾血的出现在凶案现场,一定拖不了干系,抓捕下狱至少对上有个交待。 “正因有此疑点,我才命人细细查勘,事发至今我也是焦头烂额,莫非皇曾孙殿下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破局?”田安索性将难题抛给刘病已。 病已自是不管他语气中的不屑,沉着道来:“从凶器来看,凶犯或许曾从军。” 田安来了兴趣,想看他到底有些什么想法,索性让掖庭这三五个来人就坐。 许广汉忙掺着欧侯相落坐,张贺则一双眼睛注视着病已,眼神之中悲喜交叠。 “欧侯云青的口供怎么说?”病已问。 “昨夜戌时将至,他本意与樊大人辞行,却遇到一个手持长刀的刺客,他被刺客打晕在地,醒来时,已是今日卯时。”田安道:“他这说辞并无意义,有可能纯属杜撰。” “他的说辞不可信,那京兆府内其他人呢?”病已问:“夜禁时分,府内是否有人巡查?” “我早已问过府内官差,他们均未发现有何不妥。” “那奴仆呢?奴仆们也没有发现?”病已追问。 “那些老仆有何可问,不过是一问三不知。”田安又是不屑。 但病已将京兆府中的奴仆一一问过,却真的找出了这样一个目击者,夜禁伊始,他看见一个身手矫健的男人曾飞檐离开府邸。 田安便发怒,责怪他没有及时上报消息,但他心知他所怒不止这一事,而是有了此仆人的口供,欧侯云青算是洗脱了大半的嫌疑。 病已却没有因此放下心,从杀害樊福可能的动机的推断,他联想到了不久前的集会。 他于是有意去鄂邑公主府走一走,却不想在京兆府大门处遇见了一身绛紫色朝服的霍光。 霍光身后跟着一小队吏卒,而他站在众人之前,身姿如一株苍劲老松。 他朝病已微微颔首,示意病已过去。 但病已到了跟前,他又恭敬地与病已见了一礼,问:“殿下是想去公主府?” “大将军怎知?” “樊福二十年前与老夫相识,彼时,他比殿下没年长多少。老夫还记得他在我府中为照看兄长留下的汗血马费尽心血,到那马离世之时,他亦泪流满面。樊福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任京兆尹多时,也算是兢兢业业,无甚过错,今朝居然命丧他人之手,天理昭昭,凶犯需得被正法方可伸张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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