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衡意在她的身后也停住了脚步,他并不怕,不管是邪祟还是妖魔,他无所畏惧。 然而身前的小娘子在这一声声里却似胆寒至极,他虽非热血之人,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感同身受。 正欲上前将她带走时,这纤细稚软的小娘子却猛的转回身,张开了双臂,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 像是秋夜里的一束小温风,猝不及防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一章结束十三岁李合月的前情故事,之后会开始就写三年后,也就是开盲盒开出个温软可爱小娘子的故事。
第5章 前程似锦 她在他胸前猫着,把右耳使劲儿贴在他的胸口,用劲之大,赵衡意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伤口在迸裂。 他不想去了解人世间这些无聊的亲情,只将她护着,一瞬带离了此地。 一直到上了离开城固县的马车,半大的小娘子还傻呆呆地坐着,两只手交叠搁在桌上,一动不动。 姑母从前同爹和娘最为亲厚。 姑父脾气很坏,姑母刚嫁过去时,常常与她动手,爹爹带人杀过去,打了他几个嘴巴子之后,姑父才老实到现在。 李合月家里只有她一个独女,三叔父家里却有三个儿子,李合月不爱和三个堂弟玩儿,就常常往城固县姑母家住上十天半个月,只因二姑母家里有两个姐姐,能和她玩到一处去。 谁能想到,连姑母都不能相信了呢? 她掀开帐帘一角,只看见窗外无穷无尽的黑夜。 好像自从父母过世后,她的世界就全是黑夜了,漫长又难捱,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她无言地想着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她向外看,今日那个救她一回的那个“勾魂判官”,一掀前车的帐帘,缓缓走了下来。 其实不过是昨夜的萍水相逢,她因为他的一句善言,而拼死护送他到了安全之处,所以才会换来他今夜的救命之举。 顺手搭救她一把的那人站在车下,换了一身燕居的衣衫,面巾此时已除下,李合月能看见他凌厉的剑眉,中正挺直的鼻梁,以及干净利落的下颌线。 倘或不去回忆昨夜他的狠戾,只看眼下,这人委实有一身矜贵清冷的气质,听身侧人说话时,深稳安静的气度也不似凡人。 李合月就趴在窗沿上看,静下心来,就能从风里听到一句两句的话,什么“辍朝之仪”,什么“欑宫”,什么“山陵使”,每一个字都是都是她听不懂的。 也许是察觉了李合月的视线,赵衡意的目光移过来,只看见窗沿儿边上,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正往回缩。 他方才带这小娘子上了回京的马车,便去了前车换药更衣,还惹来随行郎中的一阵惊呼,跪地连声发问:“殿下这是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伤成这样,参汤还吊着,嘴里含着元胡,竟然跑出去这么远!” 说是这般说,郎中自是不敢置喙亲王殿下,只默默地换药,又欲言又止地看他下了车。 赵衡意走到后车车门前,方提声唤了一句李娘子。 李合月这会儿回过神来了,只应了一声哎,那轿门一开,赵衡意便走了上来。 他并非能言之人,再加之这几日的剧变,令他更加沉默,此时上了车坐在李合月的面前,好一时才开了口。 “我要在一日内赶往东京,你若在京畿有可投靠之人,可与我同行。” 李合月下意识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只半抬了眼睫,把视线落在他搁在桌沿的手上。 “我暂时还不能离开陕西路。”她一边想着一边说话,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他手指尖儿的齿痕所吸引——她当时竟咬得这样狠吗? 她有些歉疚地移开了视线,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方才多谢你了。” “你也救了我。”他沉默一时才说话,想到了那个血腥可怖的夜,那个推他向生的小娘子,此刻就在眼前低落着,“你家里的冤屈,我可以帮你。” 李合月闻言,眼睛里亮了一亮,可旋即却又黯淡下来。 “我爹爹生前,耀州城的权州裴大官人是我家的座上客,可爹爹枉死后,他连见都不肯见我。他可是耀州城最大的官了,都这般凉薄,更别提你是外乡人,身上还背着人命官司……” 半大的小娘子,也许见过最大的官,就是耀州城的知州了。 赵衡意舒眉,只微微点头,“你可有去处?” 李合月茫然地摇摇头,好一会儿才踟蹰着抬眼看他,“我家死了三十多口人,这里面有从小养我到大的乳娘,陪我玩闹的小丫头,还有灶上的厨子,养马的小厮……她们很多都无亲无故,总要有人为他们烧纸祭奠。” 她说着说着,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还有我爹娘,我舍不得离开他们……我死了也要在埋在他们身边儿,坟头要高高的,好为他们遮风挡雨……” 倔强的泪珠儿终于落了下来,小娘子生怕被人看到她的脆弱,只慌乱地低下头,拿手背抹了眼泪。 再抬头时,她便不哭了,只湿着眼眶说道:“我大名叫做李合月,在这个世上也没有相熟的人,倘或几年后你安全了,不必这般疲于奔命,能不能请你为我烧点纸……” 她说到这儿,又忍不住掉下泪来,“我怕在地府里没钱花,叫小鬼欺负……” 赵衡意说好,旋即沉默下来,只觉心口腰腹的伤口痛得厉害。 李合月见眼前人沉默着,以为自己强他所难,不由地歉疚起来,只收回方才的话,低声说:“也可以不在意的,就当我没说过。” 她说完便拿起了桌案上的小包袱,背在了身上,站起身来。 “我走啦,你要保重。” 四尺半的小娘子即便站起来,也不过高过他一头,赵衡意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哀恸之情横生,忽然伸手,将她的手臂拽住。 “我和你一样,也有个坏叔叔。” 李合月本提脚要走,听到这话,立刻就停了下来,不用他拉,直接退到了原来的座位上,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我爹爹天姿英纵,创下亿万家产,三日前骤然离世,我的叔叔当即接管家业,派人阻止我回东京奔丧。” 他在六日前才被指派至京兆府,代天子受降且兰王称臣,三日前忽然得知爹爹暴亡,这便领二百人快马回京,却在兴元府左近遭受伏击,身边侍卫拼死护佑无一生还,他在拼杀中命悬一线,倒在了弥勒庙。 也阴差阳错地,结识了李合月。 派人阻止?就只是阻止吗?李合月想到昨夜他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不由地感同身受。 “你的叔叔好坏啊……”她低低地感慨,“你既然要回去奔丧,可不要冲动,万莫像我一样,走投无路,求告无门。” 倘或她前夜知晓了真相之后,没那么冲动,或许还可以虚与委蛇,慢慢搜集证据,再行后着,或许会有更好的结果。 赵衡意原就是触动了心事,向她倾诉,此时听她十分老成地劝慰他,不免失笑。 “你还不是砍死了你叔叔?” “嗯,我砍了他两刀,一刀从肩膀劈下去,他拿手来挡,我就砍断了他的手。”她咬着牙说,十分解恨,“我只后悔没有把他的头砍下来,摆在我爹娘坟前赎罪!” 赵衡意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那为何还要劝我不要冲动?” “昨儿夜里的弥勒佛,你瞧见了吗?我躲在他的肚子里就在想,弥勒佛九转十生受苦千万,可他还是挺着大肚子笑眯眯的,因为他知道未来的娑婆世界里,香花净土,人寿八万四千岁,众生都有饭吃有乐子,还有福享……” 她想着弥勒肚子里刻着的的经文故事,一本正经地劝慰着他,“他早晚都会是娑婆世界的主人,为何要急于一时呢?”她托腮,眼睛里的星星亮晶晶,“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天边似有惊雷闪电劈过,夜风悄无声息地钻入车帐,一阵刺骨的冷意,使赵衡意忽有几分惊诧。 四尺半高的小脑袋果然很有智慧,赵衡意这几日放不下的,恨不够的,忽然都释然了。 “你读过佛经?”他问。 “我在弥勒肚子里看到的。”李合月摇摇头,忽又好奇地托腮看他,“你不是很不爱说话吗?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家事?” 为什么呢?赵衡意也不说不明白,为何会在她要走的这一瞬间,想要和她多说几句话——没想得到开解,却阴差阳错使他得到慰藉。 “也许……”他的视线落在她黑瞳里的星星,“也许是因为,你并非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用担心再见面,不用担心被泄露,也不用担心……”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声低下去,“不用担心你可怜我。” 李合月并不在意他说的这段话,只在他说完最后几个字后,有些落寞。 “你不可怜,我也不可怜,菩萨保佑我们前程似锦。” 赵衡意颔首,见这小娘子又麻利地站起身,神情几分释然,像是已将所有的过往都抛在脑后,把小包袱往肩后一甩,同他作别。 “我走啦。” 她快乐地说着,摇摇手,接着就跳下了车,一路小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色里。 赵衡意跟着走下了车,只能看见茫茫的夜色里,哪里还有那个四尺半小娘子的身影,好像倏忽之间就不见了,令人疑心她是不是山野里变化出来的小妖怪。 亲王藩邸的咨询参军万重播走上前来,低声请示道:“殿下,启程吧。” 赵衡意的视线从茫茫的山野收回来,眉宇间已生出来几分清正之气,像是从前那个征讨四方,踏平诸侯的意气少年,又回来了。 “走,回东京,找前程去!” 作者有话说: 四尺半大概有一米五吧~ 公主们,下一章就开始准备开盲盒啦!各位小娘子准备好了嘛! 作者专栏的预收《我亲爱的丧门星》——古代轻松破案日常 《青鸾越重山》——追妻火葬场 《她是人间第一枝》——假扮夫妻结束后,男方却没办法接受老婆不是自己的这个事实,开始各种强取豪夺。 《糙汉和娇娇》小白兔一步步吃点大灰狼 《全门派都拿我当孙子》——沙雕爆笑文,女主一如既往会说相声。
第6章 弹指太息 天上只有一轮毛月亮,颜色黄晕晕的,像烧给祖宗的黄元纸。 一只花色囫囵的猫,仰头向月,踏过屋顶的鱼鳞瓦片,再向下一跃,妄想飞至地面,却在经过一扇窗时,被刚好支起的斜窗一瞬弹开,嗷呜一声惨叫着落地,飞也似地逃走了。 斜窗下就探出来一张疑惑的小脸儿。 她向下方探看,不见蹊跷,只瞧见打更的梁贵四佝偻着身子走来,到她窗下梆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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