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田仗着自己年纪小身子轻,艺高人胆大,没犹豫地往上攀去,虽然树枝晃晃悠悠,却也禁住了她,她长长伸着手臂,使劲去够那最远最大的那串。 “啪”,一声清脆的脆响,脚下的树枝一下子折断了。 阿田随着树枝的折断,身子忽然轻了一般,她“啊”的大叫一声,身体急速往地面坠落下去。 又是“啪”的一声,这一下摔得可不轻。 阿田脊背着地,这一下狠摔,直摔得自己七晕八素,眼前一阵昏花。 背部一阵生疼,她闭着眼咧着嘴,嘴里一阵长长地哼唧:“哎呦呦……” 大概过了几个瞬间,感觉背部疼痛稍有缓解,阿田不仅心中庆幸地上只有草没什么石头,不然自己可要死在枇杷树下,背部疼的轻了些,阿田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张少女的脸。 是一个少女,正站在她脑袋前方,俯身盯着她,阿田睁开眼,两人便一下子四目相对起来。 这个少女的脸庞离阿田的脸不过尺许,阿田吓了大跳的,腰一使劲,一下子鲤鱼打挺蹦了起来,两个人便相向、面对面站立着。 那少女皱着眉头大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田本该回答,可是,她傻愣愣地看着少女的脸庞,却说不出话。那少女的脸庞,阿田看着,只觉得怪怪的,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怪。又感觉脸上痒痒的,原来刚才摔下树,顺带下来很多枝叶,就掉在她头上,此刻她跳起来,那些树枝叶子就在她脸上头上挂着悠荡。 阿田感觉到就赶紧去抓,这时候,小二哥早听到了阿田的大喊,已经远远的奔了过来,大声喊:“没事吧?” 听到喊声,阿田和那名少女齐齐抬头向小二哥看去。 小二哥忽然看到两个少女转过来的头,忽地脚下一停,愣了,目光直在两人身上打转儿。 那少女大声怒喝:“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快来人抓住他们!” 阿田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忘了抓起地上的竹篮子,冲过少女身边往小二哥方向跑,嘴里大喊:“快跑!” 那少女一把抓住篮子那一头,紧紧抓住不放:“不许跑!好大的胆子!” 周边的树丛中隐约传来好多人的脚步声,仿佛好多人正在扑腾着聚拢而来,阿田急了,又不想丢掉这一篮子枇杷,抓起篮子里一串荔枝,用尖尖的枝柄狠狠用力向少女手臂划去。 那少女痛的大声“啊”了一声,松了手,瞬间手臂处那白色的袍子被鲜血渗透了,湮出一片鲜红。 那少女一见自己的手臂出血了,忽然抬头歇斯底里地怒叫一声:“啊!” 阿田本意只想让她放手,哪知道真的让她受伤了,登时也吓得一松手,一篮子枇杷掉在了地上。 小二哥忽然冲过来,一把拉住她手臂,大喊:“快跑!”拉住阿田磕磕绊绊向前奔去。 耳边听到几个男子纷纷威严喝到“什么人”“不许跑”“小贼”,然后“嗖”的一声利刃穿破空气的声音,不知道什么东西被丢了过来,阿田“哎呦”一声,只觉得小臂剧痛。 小二哥忽然回身,合身扑过来,一下子把阿田扑倒,抱着阿田骨碌碌滚下一道陡峭的斜坡。 这道斜坡甚长又陡,两人咕噜噜滚得老远,阿田只觉得无数草丛泥块从自己头边掠过,她紧紧闭上眼睛,能感到小二哥收紧胳膊,将她脑袋和大半身子抱进怀里,替她挡过大部分身下的石块。 昏天暗地的滚到坡底,阿田还没回过神,小二哥跳起身来,一下把她扯起来,推搡着把她塞进山壁旁边一道狭窄的缝隙里。 小二哥不断在后面紧着推她,两人顾不上藤条从山壁上垂下来剐蹭着头,扑腾着从山壁中间穿了过去,穿过山壁,小二哥拉着阿田,跳进一条清澈的小小溪流,拉着阿田在溪水里向前淌水疾奔,喘着气道:“这样就不会被猎犬追上!快!” 两人跌跌撞撞顺着溪流奔了几十步,脚下被石头硌得生痛,阿田又被小二哥拉着上岸,向左奔上了一道山梁,从山梁跃下来,是一条小路,是采药人平日踩出来的小路,小二哥拉着阿田左穿右转,仿佛在山梁和树林中走着迷宫一般,阿田只喘得胸口炸裂般的痛,脑子里迷糊得没半点思考,只被小二哥拉着跑。 终于一阵奔跑之下,小二哥拉着她躲到了一棵合抱大树的后面,停住了,小二哥也是气喘吁吁,但是仍表情严肃的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终于放松瘫倒在地:“把他们甩掉了!” 阿田也瘫倒在他身边,两人急促地大喘气,只觉得心跳如鼓如雷。 稍稍安定了一下,耳边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远处鸟儿和缓规律的鸣叫。 两人心神初定,互相对望了一眼,忽然看到对方头脸全是枯草树叶,身上衣服泥泞不堪,忽然胸中一股难以抑制的滑稽之感,不约而同相视着“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肚子生疼,捧着肚子才缓缓停下来。 笑过之后,想起今日发生的事,两人毕竟年纪小,又不免心中升起惴惴不安。 “哎呀”,停下来,阿田才忽然感觉到左臂剧痛,她抬起胳膊一看,吓了一跳,鲜血早已糊满了袖子,原来刚才“嗖”的一声,她早已被对方的暗器打伤了胳膊。 小二哥急得一下子跳起来:“我回家给你拿伤药!” 阿田抬头看见,他们竟然已经到了药圃边上,看来这条小路是小二哥父子两上山采药的一条秘道。 阿田“哎”地一声叫住了他,勉强笑道:“没事!不太疼!你别回去拿药了,被你爹抓到又要挨打了!” 小二哥回身,仔细看着伤口,担心问:“看上去是不太深,也没毒,真的不疼吗?” 阿田笑道:“真的不疼!”她看了看天:“哎呀天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去,爷爷会担心的!放心吧,家里还有你上次拿来的伤药呢!我回家让爷爷给我包扎就好了!” 小二哥看伤口也确实不深,已渐渐凝结了,天色也确实晚了,便点点头:“行,那你回家吧!明天来找我,咱们晾麦门冬。” 阿田答应了,回身往自己家里走,篮子也丢了,枇杷也没了,受了惊又受了伤,心中就有隐隐得难过伤心,转头看去,小二哥站在大树下,遥遥的目送着她,她高高扬起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向小二哥使劲摆了摆,回身往家里跑去。 小二哥父子住在天平山脚下,阿田和爷爷住在不远的小村子里。 一间旧草屋,一个破破的小院子,院墙是泥土垒起的,经年雨水冲刷得破损了,爷爷年纪大了,又有常年咳疾,没力气重新垒墙。 院子角落放着一只旧磨盘,等秋天粮食收了,就可以借一只牲口来磨。 院门口拴着一只瘦骨嶙峋刺毛乱糟的土黄色土狗,是阿田捡回来的小野狗,从牙缝里挤出些吃的来养,养着看家护院养着玩。 小黄见到阿田回来,远远就摇头摆尾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扑着她的腿求抚摸。 阿田今天没心情逗它,还没进门口,就听见爷爷熟悉的咳嗽声。 阿田本来想着偷偷回来,自己上药换衣裳,这时见爷爷在家,其实想来这么晚了爷爷早就在家了。于是在门口磨磨蹭蹭地不进门。 “是阿田回来了吗?”爷爷在屋里听见了动静。 阿田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磨磨蹭蹭贴着门边,蹭了进去,一进门,看见爷爷正在窗前趁着外面还有一点点夕阳的光,在给阿田补衣裳。 屋里已经很暗了,但是爷爷还舍不得点油灯,能省点就省点,于是只能眯着眼睛困难地缝补。 阿田一进门,嘟着嘴先撒娇:“爷爷……” 爷爷眼神不好,也一下子看到了阿田浑身草棍泥土,但是爷爷从来不生阿田的气,招手让阿田走近,和蔼道:“又去哪疯了?正好这件补好了,快点换上吧!” 阿田挨在爷爷身边,半倚靠着爷爷,举起左臂给他看,委屈撒娇:“爷爷你看!” 爷爷一下看到了伤口,“哎呀”一惊:“这这这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阿田并不想告诉爷爷今日发生的事,便撒谎道:“今天跟小二哥去山里,不小心摔倒,被树枝刮伤了!”看着爷爷担心焦急的脸色,又赶紧笑着道,“没事的,已经不疼了,小二哥看过了说没事,他懂医术的!” 爷爷重重地“唉”了一声,去橱柜里摸摸索索了一阵,拿来伤药和剪刀,过来点起油灯,剪了一块干净的旧棉布,小心翼翼地挽起阿田的袖子。 时间长了,血迹伤口都凝结了,伤口沾着袖子的布,一揭开,阿田疼得呲牙咧嘴,“哎呦哎呦”地哼唧。 在爷爷面前她恨不得使劲撒娇。 爷爷紧皱眉头,替她心疼,手特别轻特别慢,终于把伤口露出来,爷爷心疼极了,凑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了:“虽然不深,但是一定会留疤的!” 爷爷小心地给阿田处理伤口,上着伤药,阿田和爷爷都低头看着伤口,阿田注意到爷爷手指微微颤动着,忽然感觉到沉默的空气中有点不对劲,抬头看着爷爷,忽然发现爷爷昏花的眼睛里饱含着一汪亮晶晶的泪水,阿田小声叫了声:“爷爷……” 爷爷手一抖,两滴眼泪便兜不住了,一下子顺着苍老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流淌了下来,爷爷赶紧自己用袖子擦了擦。 阿田忽然皱眉鼓着脸,大声说了一句:“爷爷!我知道!你又想送我去王大户家做丫头!” 爷爷叹了口气,一边低头给她包手臂,一边和缓地说:“你去王大户家,至少有吃有喝,也算有个前途。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受苦挨饿,我又照顾不好你……”说着两颗又大又滚热的泪水滴到了阿田的手臂上,阿田感到湿湿暖暖的。 阿田大声反驳:“爷爷我不去!我就跟着你!再苦再饿我也不怕!”她又低些声音嘟囔,“那王大户家,也不是好想与的!上次看到王大户娘子,拿着手臂那么粗的竹竿子打他家的下人!”她抬头,义正言辞大声道:“那下人明明比她高,却都不敢闪躲一下!若是我,哼哼,我就夺过竹竿来打回去!” 爷爷倒被她逗笑了,年轻轻脾气却不小,想起来也是自己给惯坏的,只能和蔼地拍拍她头,亲昵地埋怨了一句:“你呀!野丫头!” 阿田依偎进爷爷温暖的怀里,抱住爷爷撒娇:“我哪都不去!与其伺候别人,我宁愿伺候爷爷!” 爷爷笑着故意逗她:“伺候我?我看我伺候你还差不多!” 阿田一下子跳起身来,不服气的看了看,正好看到屋角落的土灶上,一个大锅正在咕嘟着冒热气,她走过去掀起锅盖,果然是一锅藜羹糁。 现在是春天,是最缺粮食的时候,阿田和爷爷最常吃的就是藜羹糁。就是采来的野生藜菜,掺上一点点去年的旧糠。这还是爷爷心疼阿田年纪小长身体,勉强在去年节省下来的米糠。若是爷爷自己吃饭,便连这点米糠都舍不得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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