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 花燃平静道:“我做不到。” 湛尘看向程楚渊和孤月影,“你们来。” 呆滞的两人纷纷摇头,后退一步,左看看又看看,又心急又不敢说话。 程楚渊避开一颗大石头,忍无可忍,咆哮道:“再不走就一起死在这里!” 他这个脾气好到以君子剑闻名的剑修,在多年的生活中被磋磨得更没脾气,但是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其他剑修的脾气都格外暴躁,主要是遇见的人太奇葩,他恨不得当场给他俩一人一剑! 湛尘深深看一眼花燃,起身化为一道流光,花燃紧跟在他身后。 山谷里的人早就跑远,见花燃和湛尘终于离开,孤月影和程楚渊也随着逃离山谷,倒在地上的闻惊风生死不知,无人理会。 轰隆隆的巨响连接不断,山谷被彻底掩埋,伏冷霖成神的祭坛成为他的埋骨之地。 孤月影找到花燃的时候,花燃已经从生魂状态恢复,倒在一座山峰上。 狂风猎猎,吹起她的衣裳,像一朵将败未败的花。 花燃双眼紧闭,无法唤醒,周边不见湛尘踪影,地上有打斗痕迹,好在花燃身上并没有伤口,倒像是被打晕过去。 她背起花燃,回到十方宗去。 十方宗里,孤月影刚走进大门,简容舟就匆匆跑过来,“你又跑到哪里去?也不回个信,你背着谁?放下我来……怎么又是她?” 孤月影反问:“她怎么了?” 简容舟皱眉道:“你自己数数,因为她你受过多少伤?上次的伤还没好,这一次又是一身血回来!”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孤月影走过大门。 简容舟站在她面前,“我是你师兄,我不管你谁管你?你什么时候能顾及一下自己的安危?” 孤月影:“我好得很,别挡道。” 简容舟:“你把她带回十方宗,想过后果吗?如今梦蓬莱都在找她,你知道她会给宗门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伏冷霖已经死了。”孤月影冷声道。 简容舟:“就算他死了,花燃没死,那些死掉亲朋好友的修士无处宣泄怒火,最终还是会针对她,就连死了弟弟的吴师姐这一关你都过不了,你希望十方宗夹在你和其他人之间为难吗?” 孤月影沉默,十方宗对她有恩,这是一个家一样的地方,就连面前的简容舟也都是在为她着想。 “放我下来吧。”花燃开口。 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她就迷迷糊糊醒来,只是实在没力气就一直不说话,事到如今,再说不了话也得强撑着开口。 孤月影:“阿燃姐……” 花燃挣扎着落地,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她对上简容舟不善的眼神,朝他笑笑,“你说得对。” 她看向孤月影,“月影,你很对我来说很特别,也帮了我很多很多,这已经足够了。” 曾经野草一般挣扎求生的女孩,如今顽强生长,成为一棵茁壮的树苗。 她轻轻抱一下孤月影,低声道:“谢谢。” 日落西山,花燃的影子被光拉得很长,拖在地上,像迟迟未落的夕阳,染着金红的光辉,要将生命燃尽。 她要去净光寺,走那未走完的问佛阵。 “阿燃姐姐!”孤月影义无反顾跑向花燃,又解下腰间的长剑和弟子牌扔给简容舟。 “小师兄,对不起,从今日起我退出十方宗,宗门恩情无以回报,来日我亲自向师父请罪。” 简容舟急道:“你不要胡闹。” 孤月影目光清明,“你总把我当初不成熟的小孩子,可是小师兄,我们不一样,你有父母家人,一帆风顺地长大,在我为怎么活下去而发愁的时候,你愁的是修炼太苦剑招没有练好,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也就无法站在我的角度看阿燃姐。” 花燃是光,在最漆黑最阴暗,在她即将堕落下去的时候,拉住她的一束光,如此耀眼的光芒,她不容许见其黯淡下去。 花燃无奈,“你跟着我又能干什么呢?我又不是剑修,没办法交你修炼,更何况……”更何况她连她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确定。 “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就会安心,我们把小宗喊来,他在飞云宗,一定很高兴见到你。”孤月影说干就干,立即传信给亲弟弟,以及其他几个弟弟妹妹。 她抬头看向花燃,“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爹娘说让我带着小宗留在客栈里等他们回来,我就老老实实等着,没有跟上去。” 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一次分别,成为永久。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女孩,她也可以成为阿燃姐的帮手,在这到处都是敌对和偏见的地方,阿燃姐孤身一人,该有多冷清啊。 花燃说不过孤月影,勉强点头同意,让孤月影先去净光寺冷静冷静也不是太大问题。 眼看孤月影真的要走,简容舟慌了,脑中已经想到师兄师姐知道他气走孤月影之后会如何“提点”他。 他连忙道:“月影,我错了,我这张嘴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别退出宗门,想去哪去哪,我不拦你。” 他无非是想让孤月影离花燃远点,谁知道孤月影如此决绝,说走就走,坚决站在花燃一方,他恨不得回到前一刻给自己一巴掌,这张破嘴! 孤月影摇头,“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全,不能拖累你们,让吴师姐和其他人为难。” 简容舟:“吴师姐你也了解,她这个人最公私分明,不会迁怒到花燃身上。” 孤月影还是不松口,跪下朝简容舟磕一个头,“简师兄,对不起,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日后若师兄有需要,我义不容辞,只是现在我必须走。” 她的心很小,只能装得下几个人。 如今一颗心已经被占满,十方宗以及其他人都得往后靠,她见过太多人情冷暖,所以才知花燃可贵。 若是当初她偷的那个乾坤袋不是花燃的,而是十方宗或是随便谁的,可能也会被轻轻放过,但是绝不会有那么多的后续。 或许花燃只是心血来潮,或者当时另有目的,谁知道花燃怎么想呢……但是这确确实实改变了她的一生。 她最先遇见的人是花燃,不是简容舟,不是冷秋剑尊,不是这个人间的任何一个人。 简容舟彻底愣住,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只当孤月影是一个普普通通上山求学的弟子,运气好有着过人的天赋,又开朗又乖巧。 他从不曾深入了解孤月影的过去,也就不知花燃在她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重,或许是他错了。 孤月影跟着花燃离开,简容舟远远看着她们的背影,直到她们消失在天际,才垂头丧气地回头,准备去问宗主该怎么办。 一回头就看见宗主在身后不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开口道:“宗主……” 十方宗宗主:“容舟,你知道为什么你天赋不差,却比不过后面入门的月影吗?” 简容舟:“她比我刻苦?” 十方宗宗主在心口处轻轻点两下,“因为心,你没有像她这般狠烈决然的心,等过段时间,你就出门历练去吧,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成长。” 简容舟老实点头,“好。” * 风卷云舒,微风吹过脸颊,飞舟慢慢前向行驶,绿水青山从眼前略过,花燃已经许久不曾体验到这般悠闲。 孤月影站在飞舟最前端练剑,飞舟防御收起,猛烈的风被她斩在剑下,她的剑速度极快,一直不曾停歇,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 花燃拿出两颗佛珠,这是当初湛尘送她那串佛珠调整长度的时候拿下来,系在手腕上的佛珠已经损毁,只剩下这最后两颗。 黑褐色的佛珠带着淡淡檀木香,她手指拨动佛珠,目光淡淡,像是透过佛珠在看什么。 抵达净光寺,寺中一片缟素,方丈尸首经过焚烧化作舍利,放入高塔之中。 寺中僧人对花燃的态度不像广圆那般偏激,必刚带着花燃去到她最开始在净光寺的的那间房。 净光寺还没有选出新的方丈,按照方丈死前留下的话语,广清成为下一任净光寺方丈,必刚代为管理寺中事物。 抵达净光寺的第一个晚上,花燃以为自己会无眠,结果睡得格外沉,梦中梦魇不断,醒来又散了个干净。 第二天,方丈和伏冷霖死亡的消息传出去,这两个人不知谁的死更令人震惊,连带着关于花燃的讨论度都被压下去。 花燃没有直接进到问佛阵,她还在等,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孤月宗和一众兄弟姐妹各自从不同地方赶来,汇聚在净光寺,比起花燃印象中又小又脏的模样,他们变化大到让人险些认不出来。 当初随手种下的一颗种子,竟然真的生根发芽。 第三日,无数修士来到净光寺哀悼,人一多就难免嘴杂,不知怎么的又聊到花燃身上。 “伏冷霖已死,不知道那妖女花燃如今在何处?” “不是说方丈算出百年浩劫吗?我猜那妖女就是祸害源头!”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两天周边人走火入魔的频率特别高,还有大家脾气都特别暴躁,我今天看见两个人因为一点小事竟然打得你死我活。” …… 正常修士虽然会经常打架,但是都有分寸,打个半死差不多就行了,毕竟谁都惜命,不会真拿性命开玩笑。 净光寺的修士太多,花燃大多数时间都安静待在房间里养伤,只有在深夜人少的时候才出去走走透透气,免得碰到认识她的人,造起不必要的混乱。 夜晚,月亮和星星都隐藏在浓厚云层后面,小道上的光珠发出淡淡荧光,照亮脚下的路。 花燃听到前面的动静,顿时停下脚步。 “你死了,冷霖也没了,这也是你算好的结局吗?我从来看不透你在想什么,都说伏冷霖心思沉,我看你比他更沉……”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酆都城主的身影。 他口中碎碎念着,手中杯子倾斜,倒出杯中透明液体,酒香逸散。 “你活着的时候没尝过一口酒,如今你不会说话,再也不能奈我何,明天我就把你的舍利偷出来扔进酒里泡着。” 黯淡光线下,酆都城主的身影有一半隐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那种满脸胡茬的脸是什么表情。 “傻愣着做什么,喂蚊子吗?”酆都城主头也不回。 花燃走出小径,喊道:“师父……” 在村庄未灭之前,她曾看过许许多多废柴修炼飞升的话本子,这些主角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拥有一个脾气古怪的师父,所以她一直憧憬着这样一个师父。 以前她以为是伏冷霖,后来以为是岑南双,但他们都不是,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最后她的师父竟然是幽冥里的酆都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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