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呼地下起雨来。 大雨磅礴,冲刷大地,树叶被砸得晕头转向,雨滴弥漫的黑气中落入地面,又将这污染浸入土地。 雨幕中,两人动作迅猛,围观的人甚至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你们说花燃能赢吗?怎么看好像都是湛尘更强?”有人神色紧张。 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姿态放松,“要是花燃赢不了,我们也没办法活下去,放宽心态,我们已经无路可走。” “打行尸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次,这一次我得先睡一觉,看我会不会再醒来。”有人返身回去睡觉。 “说的也是,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天,没做的事儿得赶紧做了。”有人匆匆离开。 人群骚动,有人离去,也有人赶来。 孤月影站在站在人群最前方,始终没有挪过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花燃和湛尘。 这个程度的打斗已经不是她能够参与得了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等待花燃顺利归来。 她叹口气,若花燃归来则意味着湛尘身陨,花燃该如何接受这个结局? 花燃终究还不是佛,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和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打不过恶念。 被湛尘扼住咽喉,她陷入濒死。 湛尘表情挣扎,在漠然和痛苦之间来回变幻,大雨模糊掉他的脸,只剩一双眼格外清晰。 趁他分神,花燃趁机站起,金光将湛尘捆起狠狠摔在一颗大石上。 雨滴晕开鲜血,地面的积水泛着淡淡粉色,气味被冲刷干净,两人像困兽一般彼此厮杀,又自我挣扎。 天空盘旋的黑气涌入湛尘体内,让他挣扎的神色变得坚定。 他再一次站起,业火形成无数锁链穿插交错,雨滴触碰到锁链之后凝成黑色珠子落地,地面布满黑色雨珠。 两人再次交手,花燃落地,吐出一口鲜血。 阵灵猛地站起,瞪大眼睛,“你的魂魄为什么不全?” 缺了一魄,影响不是太明显,所以她也未曾发现。 花燃偏头看她,眼中同样茫然。 阵灵骂骂咧咧,“如果不是你非要把我装入体内,我至少还能活上千年,现在要是你一死,我也跟着完蛋。” 她指尖沾起花燃的血快速施决,手速快出残影,额头渗出汗珠。 围观人群最前头的孤月影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她抱住头,一道虚影从她身上浮现。 孤月宗急忙道:“姐!姐你怎么了!?” 阵灵移动到孤月影身侧,伸手将虚影拽出,面对孤月宗凶恶的眼神,她翻了个白眼,“要是花燃活不了,大家都别想活。” 虚影脱离身体后的孤月影变得虚弱,依靠在孤月宗身上,问道:“这是什么?” 阵灵:“花燃的一魄,从她体内跑到花烟身上,又去到你身体里,还真是曲折,这一魄被他人气息污染太久,不知道还能不能融合。” 二十四年前,花燃诞生在梦蓬莱,从伏冷霖手上遗失,落在花家村。 花家村有一个刚诞生的死婴,刚生下来就死亡,死婴怨念极大,花燃又是刚刚成型,一魄便无意中受到怨念影响进入死婴体内。 天生佛心佛骨之人的一魄让死婴起死回生,此后这一魄便一直待在死婴体内。 阵灵如风一般回到战场中,她不是人,跟来去无踪的风差不多,湛尘伤不到她。 自成型后一直离体的一魄回归体内,花燃冰凉的手指逐渐回温,感受到磅礴的灵力在体内流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这个世界。 她击退湛尘,佛光更胜。 天边忽地响起一声鸟鸣,一只浑身漆黑的大鸟飞来,身侧火光艳艳,头顶上还有两个长满绒毛的小黑鸟。 “唳——”大鸟鸣叫。 “叽叽叽——”小鸟跟着叫。 阵灵讶然,“世上竟然还有金乌存在?” 金乌,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上古神鸟,通身漆黑,鸟喙金黄,可口吐火焰,传闻中是开天辟地之古神的坐骑。 金色火焰如流光落到花燃身上,与漆黑的业火形成鲜明对比,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互不相容。 被这火焰一撩,沾着白色物质的金线燃起,化作灿烂金光,犹如夏日正午的晴朗阳光,无比刺目。 业火被压制,湛尘深深看一眼花燃,张开手做出拥抱的姿势,将她拥入怀中。 金光穿透他的心口,恶念乍然停滞。 你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差一点我们就要赢了!这天下将是你我二人共享,想要什么不都是唾手可得?! 脑中的声音不甘地怒吼着,而湛尘只是抱紧花燃。 心中最纯正的善念被他封存进佛珠里送给花燃,恶念源于己身,永远无法被外物杀死,只有他自己能消灭自己。 如同一株盛开到极致的花朵,他慢慢枯萎下去。 花燃将天地间的恶念吸入体内,又硬生生将问佛阵剥离出去,她死死扣住湛尘,眼底平静又疯狂。 阵灵崩溃大叫:“你又在干什么?当问佛阵是食物吗?想吃就吃,想吐就吐,反复折腾你会死的知不知道?!” 花燃无视叫嚣的阵灵,眉间的佛莲花瓣一片片脱落,反复折腾的躯壳再承受不住力量的反复拉扯,生机从体力逐渐流失。 湛尘慌了神,将最后一点生气渡给花燃。 花燃眉眼弯弯,磅礴大雨打湿她的面容,雨雾让她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我不想活着看你死,更不想让我死你却独活,既然我们无法共存,那便一同奔赴灭亡好了。” 因为湛尘,她才开始爱这个世界,万般色彩,是山是水,皆由一人尔。 金光与黑气融合,雨大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雷声轰隆,闪电落下,地面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雨过天晴。 天清气爽,原先花燃和湛尘所在的地方生长出茂密草木,而两人已然不见踪影。 * 梦蓬莱热闹依旧,即使已经过去一年多,花燃和湛尘依旧是茶馆里说书人讲不腻的话题。 “花燃大义凛然,义无反顾进入问佛阵中,大家都猜测她是生是死,能否成佛,结果她硬生生将阵法吞噬,再说那湛尘,谁能想到惊才艳绝的佛子竟然是恶念化身,实在是命运弄人,有情人终成死敌,实在唏嘘……” 孤月影饮尽杯中茶水,拿起点星剑,“走吧。” 简容舟跟在她身后,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高台上的说书人,心中感慨万千,为曾经对花燃的偏见而惭愧。 他的直觉没有错,孤月影确实因为花燃而受到极大伤害,一魄离体后她大病一场,是冷秋剑尊花费极大精力寻来各种宝物,花费一年时间才将她的身体调养好。 可他不能说这是花燃的错,为苍生付出性命的人,怎么能在死后还要遭受非议? 他奉宗主之命下山历练,孤月影不想在宗门里闷着,便也跟出来走走。 一路走来,他逐渐意识到世界之大,很多事情不是凭直觉就可以判定,这时他才发现曾经提醒孤月影远离花燃的自己是何等傲慢。 孤月影一直未成形的剑意,在大病一场后忽然凝出,她的剑意是不竭江水,清风浩荡,扫除一切世间不平。 这是她看见花燃和湛尘身死时悟出来的剑,为天下之剑。 曾上岸的海妖一族出现在人们眼前,在天地恶气肃清后,他们重回深海,这一次不再避世不出,而是跟修士做起聚月珠的生意来。 有人说曾看到海妖少主在花燃死后大哭一场,不过未得证实,但也流传甚广,成为修士和海妖交好的基础。 药谷里的鱼冬和柳白在努力钻研医道,花燃赠予的聚月珠粉终于被他们研究透彻,搞出一个平替产品,此后海妖也不用担心有修士觊觎聚月珠而对他们动手。 麦青则是担起宗门内大大小小的事物,努力成为一个处处精唯独医术不精的药谷谷主继承人。 醉花荫里的歌舞不曾停歇,姚珂卉重开医馆,偶尔会和药谷的人交流医道。 一年时间不长不短,花燃和湛尘的故事却好像都已经成为过去,时间一直向前走,没有谁永远停留在原地。 原先正道还想联合一起围剿剩下的千杀楼刺客,这些人可不像可以自我控制的花燃,失去领导和掌控的他们就像是梦蓬莱的一颗毒瘤。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寻找,都不再见刺客们的踪影,原先千杀楼的旧址也已经人去楼空,刺客不知去向。 梦蓬莱新出现一个神秘组织,名为闻七阁,不参与任何纷争,专门买卖消息,生意做得十分火热,据说没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至于组织背后的人是谁无人知晓,只知他实力极强,常年带着一副面具。 千万里外的风陵渡下着磅礴大雨,天子被噩梦惊醒,一睁眼就看见面前的刺客,他来不及呼叫,刺客的剑已经袭来。 他身上猛然爆发出一阵白光,刺客被击倒在地,宫殿外的侍卫瞬间涌入,把刺客拿下。 烛光亮起,刺客竟然还是个熟人,他以此为线索顺藤摸瓜,拔除一支叛军余孽。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再次回寝宫休息时,发现花燃送的玉牌已经碎裂。 他怔怔望着玉牌碎片,又想起曾经神女入梦的那个夜晚。 京城千里之外的潮州,夏瑾柠哄着女儿入睡,三岁的年纪能跑能跳,最是活力四射的年纪,每到晚上总闹着不愿睡觉。 周谷礼整理完政务,从书房走出去,正好遇到从女儿房里出来的夏瑾柠,两人相伴而行,走在月光下。 夏瑾柠忽而感慨,“不知道阿燃在做什么?” 她从母亲口中得知花燃的过去,知道花燃不是一般人,她们之间隔着一个世界,相遇总是匆匆。 周谷礼想起那个十分能搞事的女子,摇头叹笑,“她命大着呢,还那么凶悍,不会有事。” 夏瑾柠叉腰瞪眼,“你敢说阿燃凶?当初要不是她,你现在还在那个破寺里当着你的和尚呢!” “我的错我的错,我说错了,花燃能力强,又胆大心细,一定富贵安康!”周谷礼举起手做讨饶状。 夏瑾柠轻哼一声,“富不富贵无所谓,只盼她安康。” 在风陵渡的大地上,无数娘娘庙香火鼎盛,人们在此祈愿,一句句愿力形成金光,穿过风陵渡,去到幽冥之中。 忘川河边多了一棵奇怪的树,树皮灰白,嫩枝有星状绒毛,叶片为卵圆形,边缘带着整齐锯齿。 广清平时没事时就会来到这里,对着树上的一颗果子诵经念佛。 酆都城主翻着白眼道:“你比净明还要呆,怎么就选了你当方丈?” 广清双手合十,“一切皆是命数。” 酆都城主踹一脚菩提树,“所以他变成一棵树,重生在此也是命数?怎么不长到你们净光寺去,在这里真是碍我的眼。”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27 首页 上一页 1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