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流景扬眉,等着他的后话。 倏地,那老爷子大笑起来。绑着的捆绳上带有禁制,这大幅度的动作使他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愈加难以忍受。 一口黑血吐出,沾在他花白的有些凌乱的胡须上,揪成一团,“可惜你已经杀不了他。” “何故?他再怎么逃也总不能逃到地府去吧,既然如此,我又为何杀不了他?”段流景觉着好笑,他想刺杀谁还从未失手过。 陈老爷笑而不语。 “段流景,怎么样了?”云笙从客栈赶来,一进门边看见那陈老爷跪于地上,而段流景则低着头沉思着。 “无事,他已经被我捆住了,今晚就这样吧。”段流景回过神来,拿起折扇往云笙头上轻拍了一下,“说了多少次要叫师兄,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能不能对我礼貌点。” 云笙觑了他一眼,揉着头道:“是,师兄,今晚多亏了您。现今还有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交给您。” 来到客栈,云笙向他说明了房间安排。 段流景在听到自己莫名其妙要和一个小孩睡时,压着声质问云笙:“他现在全家都死透了,心里肯定伤心欲绝,你莫不是认为我能哄好他?” “没错,你看起来就很和善。”云笙答得理直气壮,信誓旦旦地望着他。 “不是,你哪只眼看出我比较和善?”段流景很不满地抗议着,“我ʝƨɢ*可没那功夫去照顾这种哭哭啼啼的小孩。” 云笙轻轻踹了他一脚:“没哭呢,你再说大声点还真就哭了,到时候你负责啊。” 段流景没法,陈川再小,也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和云笙一间房总归不妥。 郁起云也是小少爷脾气,让他去哄人无异于火上浇油。 无奈,段流景只好挤出一副笑容带着陈川走进房。 半夜,云笙躺在榻上久久不能入眠,她头脑里翻涌着这些天的事情,这一任务似乎比她想的要更为复杂些。 柔柔的一滩似水月色穿过窗沿,细细洒在云笙脸上,她此时已经换回了脸,在月光的描摹下,更衬得一双明眸更加灵动妩媚。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正想着掀起被褥入睡,门外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第四章 ◎深夜,入室浅谈◎ 两声轻叩后便没有声响了,云笙眉头一锁,坐在床榻上竖着耳朵仔细倾听。 烛火早已被吹灭,屋子里暗沉沉的一片。 半晌后又是两声极为轻细的叩门声,云笙屏着呼吸悄悄拿起匕首,猫着步子走到门口,握着匕首将刀锋横对着前方。 正当她准备推开门一刀刺下去的时候,一声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云笙?”里头还带着丝丝试探。 是郁起云的声音。 云笙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大半,但又随即开始警惕:“何事?” 大半夜的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我.......想找你谈谈。”见有人回应,郁起云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补充道,“师姐,我能先进来吗?” 是有些低沉的声色,不知为何,云笙脑海里忽的浮现出那日被他误伤后他乖巧地替她包扎的模样。 像一条可怜巴巴的小狗,绞尽脑汁地想着和主人更近一步。 云笙被这个异想天开的情景震撼到了,赶紧甩了甩头:“行吧,你先等一会,我去披上外衣。” 她找了个火折子点上火,披上外衣后给他开了门。 郁起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走了进去,顺便轻轻掩上了门。 云笙给他倒了一杯冷茶:“茶已经冷了不介意吧?” 郁起云摇摇头,心不在焉地拿着递过来的茶杯,望着燃着的烛火思考了一会,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有没有觉着陈川很粘着你?” “那不是很正常嘛,他家里人都离他而去了,现今又只有我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姐姐照顾他,难不成还要粘着你?” “......”郁起云沉默了一会,又开始上下打量她,“你?温柔体贴?这两个词哪一个和你搭边了?” 语气里是丝毫不掩的嘲笑。 云笙:...... 果然,自己还是不能和他心平气和地处在同一屋檐下。 “你是来跟我谈心的还是来给我堵心的?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希望你现在赶紧滚回自己房里,不要打扰我宝贵的睡眠。”云笙挤出略显僵硬的笑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他。 郁起云正要嗤笑她迟早会被妖怪缠上,这时门外又传来了叩门声。 奇了怪了,怎么今晚这么多人来找我? 云笙心里讶异着,又听见外头段流景在喊她:“云笙,开下门。这小孩偏说要来找你,我也真是没辙了。” 里屋的两人对视一眼,云笙心里暗叫不妙。 糟了,郁起云还在这。 “姐姐,我想和你睡可以嘛。”陈川低声询问,声音里满是期待。 “恐怕不行,我......我有些不适。要不今晚你和那个哥哥将就一晚?”云笙装着虚弱的声开口拒绝,同时伸出手警告郁起云敛好气息。 郁起云哪肯听她的,仰着头懒洋洋地轻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作为耳力敏锐的刺客,段流景却是一定能听到。 段流景:???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道门,深深觉着背后发生了他难以想象的故事。 好在他反应得很快,立刻面带笑容地劝陈川道:“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云笙姐姐也忙了一天了,该让她好好休息了。” 云笙只听见陈川十分委屈地哦了一声,不知道段流景低声说了些什么,再之后便只能听见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两厢静坐,郁起云清隽的面庞上蒙着红亮的光,细碎的星点洒在他的眸子里,恍若温凉雾气打磨出的黑玉。 烛下观人,又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间云笙方才升起的怒气就这样消了大半。 察觉到云笙的目光,郁起云回眸看她,眼里似是带着些许愉悦。 泥金的光微微笼着,燃起的暖意浮动在流入的料峭春风中,冷暖交加,让云笙觉着很不自在。 她靠在门前听了好一会,确认外面已没有人后,忙着催促他:“行了,你今晚也不像是来找我谈心的,赶紧回去吧。” 郁起云深深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反驳她。 云笙推开门,正探着脑袋向外张望,冷不防又望见门外似是有人影晃过,她推门的手有些僵住了,正想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关上。 “关着干什么?”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抵在门沿上。 云笙当机立断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怎么这么晚了还趴在别人门前不睡?” 段流景望着她身上有些松散的外衣,因着大幅度动作领口微落,一截白皙的锁骨在黑夜里尤为显眼。 他不自觉撇开了目光,想着推开门:“你这金屋藏娇的本事还不错啊,我原是不想管的,但现今是执行任务的非凡时期,你再想也总得等任务完了之后再去找。” 云笙一边拦着他一边道:“别想入非非,我又不像你,真没做什么。” “你别告诉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就只是干坐着聊——嗯?小郁?”说到一半硬生生卡了壳。 他以力气取胜了云笙,正想着推门而入之时,门开了,走出来的人扎着马尾,衣领整理得一丝不苟,一双眼灿若明星,只是里头盈满了讥讽。 似乎长得有点像他的小师弟?错觉吧? 段流景一拍脑门,又重新端详了一番。 郁起云斜睨了他一眼:“只是闲谈,你别乱想。”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影逐渐消失于黑暗的廊里。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段流景。 连声色都像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今晚之事实在太不可思议,段流景摸着后脑,恍恍惚惚地觉着自己应当要回去睡上一觉了。 别说段流景,云笙自己心里头也是一团乱线:“谁知道,他自己找来的。大概少年人精力旺盛,睡不着想着来骂我两句吧。” 她耸耸肩,打发走段流景后自顾自地躺在床榻上。 星月皎皎,风吹过杯子里残留的茶水,泛起圈圈波痕。 翌日,云笙刚梳洗完毕,戴着一顶白纱斗笠,正欲下楼向小二要个早点,却被迎面而来的段流景拦截了:“先去我那间客房。” 客房里,郁起云懒散地斜靠在墙角,望着窗外街市熙攘,城郊处春山点缀着一片桃粉。 陈川嘴里正咬着一只叉烧包,余光瞥见云笙后,囫囵不清地朝她打招呼:“姐姐......找啊” 桌上还摆放着两屉冒着腾腾蒸气的糕点,以及两碗红润晶莹的虾饺。 云笙正迫不及待地想着大快朵颐,但又被段流景拦着了:“慢着,”他低声唤她,“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没和你交代。” “指定是废话,我们两之间没什么好交代的。”云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连连挥手,“好狗不挡路。” 段流景一把把她拉至门旁,顶着于奂奇怪的眼神小声询问:“你昨晚真和小郁……一起了?” “你瞎说什么!”云笙也小声反驳他,心虚地瞟了郁起云一眼,确定他没注意这边后才继续回答,“他昨晚莫名其妙说要来找我谈心,我一听那还得了,作为师姐,我有义务开导师弟以免他误入歧途。” “那他怎么不来找我?你们关系很好?”段流景还是觉得很难想通,“所以他有什么少年心事?” 云笙白了他一眼,推开他道:“你自己问去吧。”说着走到陈川身旁坐下,夹了一块虾饺细嚼慢咽着。 陈川拿着帕子抹了抹嘴角,握着云笙的手腕,俯身示意她低下头来:“姐姐,我想起一件事......”他凑到她耳边轻语着。 闻言,云笙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随即又绽开笑容:“好。” 她转过头对屋内的二人道:“我先带他下楼买些东西,晚些时刻再回。” 话音刚落便匆匆带着他走了。 段流景眯着眼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向靠在墙边的郁起云:“小郁,你觉得那个陈川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远山桃花灼灼,风也清清,吹动少年的发梢,纯白飘动的发带微微点着他的下颚,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花树横斜一角,攀上木格窗沿,春日映映之下,葳蕤蓊郁,芳菲四溢。 他垂眸看着那绽于春风之中的杏花,半晌,又道ʝƨɢ*:“他全家覆灭,便只能去找温柔体贴的师姐解语。” 段流景面色复杂地望着他:“温柔体贴?小郁,你扪心自问,这两个词是用来形容她的吗?你莫不是昨晚被她洗了脑?” 郁起云:…… 本就是随口胡扯,他自然不敢摸着良心说这话。 “你也好好去劝她别和这人走的太近,我们刺客最忌讳与非目标人有纠缠。”段流景摇摇头,语气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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