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便是不好进去通禀打扰。 自从那日悬崖之事发生,谢琉霜好几日不曾安眠,每每闭眼总能回想到那一片染血的衣襟,还有坠入深渊的惊惧。 太医入宫看过她好几回,眼看羸弱的身子一点点衰败下去,不得不开些安神的方子。 清月则是特意寻来些檀香,将其放到鎏金香炉中点燃。 这二者交相作用,谢琉霜这才勉强有了睡意。 孟锦瑶也知这段时间风雨飘摇,不管曾经萧长霆做过什么,但是出了这么一遭,肯定难以安眠。 她摆手道:“且让她睡一会儿吧,我到便殿等她。” 清月、照眠二人将她领到便殿,一人沏上茶水,另一人则是端上糕点。 孟锦瑶饮了一口,并未用糕点,倏然出声问道:“这几日,温三公子可有入宫?” 此话一出,照眠的脸色发生微微变化,她小心翼翼往杯中续着茶水,不曾回答,支起耳朵静静听着。 倒是清月回答了孟锦瑶的问题:“温三公子并未入宫,陆夫人这般问,可是外头发生了什么?” 清月的心思敏感,总能比旁人多想一些,故而有此一问。 孟锦瑶刻意放低声音,“是夫君他想着近日朝堂不大太平,单单凭借他和姚大人,恐怕不能镇压住那些旧臣们因,因此想让温三公子入朝为官。” 此话一出,清月恍然大悟。 温亭书有大才,若是他能够步入朝堂,显然对于当下的局势是很大的助力。 照眠却不认同,她连忙提醒着:“陛下还未找到,当下还是先找到陛下要紧。” 她的这句话让另外二人回过神来,缄默无声。 直到外头的侍婢入殿禀告道:“陆夫人,娘娘醒了。” 清月惊愕:“这才过去一刻钟,娘娘就醒了?” 她眼底盛满浓浓的担忧之意,因为她这几日贴心照料着谢琉霜,自然知道这短短的时间根本做不到更好的休息。 然而谢琉霜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多上点心,等候在她身侧。 无人知晓,照眠端着茶具出了殿门,转身一拐,竟是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 御书房内,上首无人,大臣们争执不休。 萧霂初揉着眉心,听着耳边聒噪的声音头疼欲裂,陆缙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不置一词。 “科举绝对不能开,即便老臣扔了头顶这乌纱帽,也绝对不允许!” 为首的那位老者在朝中有着不少亲信,因而,那些人统统都是站在他的身后,支持着他。 而他,也是这一次所有朝堂之乱中最难掰断的一根骨头。 陆缙冷眼旁观,将这些人的嘴脸一一记在心上。 萧霂初低声问陆缙道:“太傅,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我的头吵得好疼。” 陆缙眼观鼻鼻观心,淡声说道:“殿下,这不过才几日而已,今后许多的日子,你的头只会更疼。” 闻言,萧霂初眼神暗淡一片。 他低声问道:“还没有父皇的消息?” 陆缙摇了摇头,心中低低叹息着:从那般高的地方跌落,恐怕就连尸骨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恰在此时,奕怀低头入殿,在萧霂初耳畔附耳低语。 萧霂初心神一震,竟是直接抛下其他大臣匆匆跑出殿外。 陆缙瞥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又忘了一眼照眠一闪而过的衣角,所有的思绪尽数收敛。 …… 谢琉霜正从孟锦瑶那儿听到陆缙的打算,不得不说,叫她很是动容。 她很是明白如今的境况,以前有萧长霆在,那些老臣即便颇有微词但也不敢直接发作,眼下萧长霆还未寻到人影,那些老家伙一个跟着一个跳出来,显然要将这片风雨搅散。 “他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若是他能入朝为官,眼下的局势定能扭转。” 谢琉霜同温亭书共处几年,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 若不是被她所累,或许他能成为一代贤臣。 可是如今看来,或许为时并不晚。 随着她这句话落地,殿外匆匆进来一人,那人张口便道:“我不同意。” 进来的正是萧霂初,他跑得满头大汗,脸色布满焦灼之色。 谢琉霜一看他那样子就明白过来,耐心同他解释道:“单凭你和陆太傅之力,恐怕很难推动科举之制,霂初,他是来帮你的。” 萧霂初摇了摇头,“父皇还未找到,若是让他入朝为官,我又怎么对得起父皇!” 听了此话,谢琉霜深深凝了他一眼,“你以为大兴科举是为了什么?为君者,当能谋善断,一个有能之士不愿意重用,你还想重用谁?” “当初父皇在时,他都不曾让温亭书为官,如今又凭什么!” 萧霂初不以为然,“即便没有他,我也能摆平那些老家伙!” 话毕,萧霂初气得拂袖而去。 被迫看了一场母子争执的场面,孟锦瑶有些担忧,上前扶着谢琉霜坐下,关切问道:“你的身子可还好?” 谢琉霜一连病了几日,方才又经过那一通争吵,孟锦瑶着实有些担心。 “无事,如今心中有事的不是我,而是他。” 谢琉霜淡淡留下这句话,孟锦瑶摸不透她心底的想法,也没有继续追问。 左右这位好友若是需要她,她会留下陪着。 直到一个时辰后,谢琉霜沉沉入睡,孟锦瑶才和等候在外的陆缙一同离去。 枕在榻上的谢琉霜昏昏沉沉做了一场梦。 她梦到自己手腕脚踝皆被红色的丝线缚住,身上仅着单衣,三千墨发散落而下,面色惨白如纸。 一人穿着皂靴款款而来,他掀开垂地纱幔,眼眸漆黑如墨,宛若幽潭。 谢琉霜浑身一震,不假思索将他的名字脱口念出:“萧长霆,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坠落悬崖,为何又会出现在这?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萧长霆唇畔噙着笑意,慢条斯理弯下腰去衔住她的唇,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 他的吻炽热滚烫,灼烧着她的心魂。 “想我了吗?” 他喃喃低语问着。 随后不等她回答,再次欺身吻上。 “你还活着,对不对……” 谢琉霜所有的言语被他吞咽入腹,白皙如玉脚踝处绑着的铜铃随着上下晃动震彻耳膜。 一声接着一声,零星的声响不绝如缕。 直至身子感到凉意,她倒抽一口凉气,竟是转过身来,娇柔的脸颊陷落在柔软的被衾。 温凉的冷一点点褪去,热意席卷而上。 脚踝的铃铛渐次作响,还有密密麻麻的湿意,宛若蚂蚁啃噬。 一场朦朦胧胧,惺忪醉意,就连月光都掩藏在飘渺云层之后。 旭日东升,这场恍惚的梦境才将将结束。 只记得男人最后抽身离开,面容随着光线模糊不清,唯独留下一句话。 “我走了。” 谢琉霜眼皮疲倦不堪,想要继续睁开眼睛,却浑身乏力。 “你要去哪……” 她的声音破碎,夹杂着沙哑。 指尖极尽温柔从她脸颊轻轻擦过,“送你自由。” 话毕,瓷瓶落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光线破开氤氲云雾,谢琉霜从梦中醒来,这才发觉那是一场梦。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梦到那些事情,还破天荒梦到了萧长霆。 可梦中,他的那句话和他落崖前的那句话重叠在一起,震得她心脏跳动得厉害。 不远处,照眠拾起碎裂的瓷瓶,却不小心割破手指,鲜血流出。 谢琉霜正想让她别捡了,却见她抬起头来,泪痕满面。 “你——” “娘娘,他们已经找到陛下了……” 照眠声音哽塞,眼眶通红一片,俨然已经哭过一场,“崖底有一具白骨,身上着的衣裳是陛下的,所有血肉都被饿狼啃噬殆尽……” “娘娘,陛下不在了,他真的不在了……” 哭泣声疯狂灌入脑海之中,还有她话中的意思。 谢琉霜感到胸口传来一阵钝痛,又似有一股郁气烟消云散。 半晌,一滴晶莹的泪落下。 她恍恍惚惚明白那场梦中萧长霆的意思。 他既是放她自由,亦是向她道别。
第129章 登基(加更) 漫天白琼花飞舞, 好似天边落下碎碎琼玉。 帝王的灵柩今日入了皇陵。 这处地方早早就布置妥当,一共就安置着两处位置,一处皇帝, 一处皇后。 当真是,生同衾死同穴。 萧霂初穿着一袭白色长衫, 身披麻衣,送着棺椁入了帝陵。 他足足几日不曾歇下, 身子骨瘦削不少,看着就像是一支枯瘦的枝桠, 失去所有生气。 他直直跪在冰冷的地面,低垂着头, 泪水一滴滴往下落着。 无人可知, 当他得知悬崖底仅剩白骨和被撕碎的衣裳布料以后,他的心就像被万箭穿心,疼得不能自已。 如今的他已经比谢琉霜高,可在她眼中依旧是个孩子。 即便他知道真相, 萧长霆并非他的生父, 可是这么多年的父子情深并非单单的血缘之情就能解开。 他紧咬嘴唇,强忍着心底无尽的悲痛和荒凉, 低低呢喃着:“母后, 我没有爹了……” 这一生,他只承认萧长霆这一个父亲, 没有血缘, 可在他的心中, 却胜过一切。 他不禁后悔自己竟然意气用事, 若是他没有负气出走, 谢琉霜也不会被抓, 后来萧长霆也不至于为了救谢琉霜坠落悬崖身亡。 谢琉霜何曾好受? 或许她现在并非深爱萧长霆,可是他的命是为了救她才丢的。 她并非草木之心,只是始终不认可萧长霆的做法,再加上心中有了旁人,这才一直对他很是冷淡。 如今,人已经死了,也就没有什么放不下。 她搀扶起萧霂初,弯下腰掸去他膝盖上的尘土,温声说道:“回去吧,莫要忘了,他还要你帮着他看看这大好山河。” 皇陵的入口被巨石彻底封死,再也窥探不到其它。 萧霂初擦干泪水,似乎一夜之间彻底长大。 从今日起,他再也不是那个被牢牢护在羽翼之下的孩子,他也能伸展羽翼,翱翔苍穹。 …… 新皇登基,百官朝拜,鸾凤来鸣,山呼万岁。 萧霂初戴着九珠冕冠,坐上高堂,而他的身侧,是被封为太后的谢琉霜。 近日朝堂政局风卷云涌,众人渐渐接受了萧长霆的死,可是关于科举之事依旧没有结果。 御书房内,萧霂初气得一拂袖将桌面的奏章尽数扫落在地,面寒厉色,“这群人真是翻了天,居然全都罢官!” 因为萧霂初、谢琉霜和陆缙等人坚持要兴科举之事,老臣们见劝阻无望,索性来个破罐子破摔,和其他的亲信们用罢官来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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