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都撕了,这番盛情难却。 季督尉不情不愿探出胳膊,就着这么个疏远的距离,陆霓将白绢轻轻搭上他的手心。 “本宫若真想要挟督尉,何不将实情直接说予太后,保不齐还可换得处境好过些。” 白绢一圈圈缠绕,她不急不徐说着,“要说适才,本宫不过是刚巧路过,绝非有意窥探。” 在他掌心打上个漂漂亮亮的双结,陆霓收回手,笑吟吟看着他。 包好的手背在身后,季湛微微握住拳头,对她的卖好不置可否,盘问起来。 “殿下这个时辰偷偷跑来西廷,别是打算把芳华宫也点了吧?” 霍闯那糊涂虫,不是让他看好长信宫么?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陆霓嗓音柔软,无辜地垂下眼,没用诓霍闯的那套糊弄他,直接说出实情。 “本宫要去永巷,有个从前父皇得用的小内监,本宫想把他赎出来,二殿下身边缺人用。” “前夜给殿下通风报信,不是已经跑了一个?” 显然,他对当时出入长信宫的人心中有数,陆霓心头微动。 “不错,许总管手下两个小徒弟,是替二殿下挑的。本宫跟督尉讨个人情,同薛令监打声招呼,把人还回来。” 季湛戒备地睨她一眼,“臣为何要帮公主?” 陆霓掩唇,桃花眸嫣然流转,“督尉把本宫贿赂薛琨的玉露用光了,难道不该赔?” 季湛身后的拳头又紧了紧,那股火烧火燎的痛劲儿,饶是他也难消受,谁来赔他? “督尉掌着宫禁防卫,吩咐永巷令放个人,轻而易举吧。” 他冷着脸转身就走,“殿下拿着臣那么大的把柄,为这点小事欠人情,这买卖不划算哦。” 划不划算关你何事,陆霓扬声在后喊了句:“本宫就当督尉答应了。” 谁知季湛根本不吃她这套,“恕臣爱莫能助。” 陆霓追着出了月洞门,见那人已沿着甬道扬长而去。 眉眼间的温柔瞬间撤得干干净净,她轻嗤一声,招呼白芷,回头沿着原路又上了回廊。 白芷看了看长公主的脸色,小心问道:“殿下,那咱们……不去永巷了?” “时辰快到了,还是先去未央宫吧。”清点遗物她要是去迟了,太后逮着错,又该有的排揎她。 “永巷放人这种小事,季督尉开个口就能办了,这都不肯,真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 白芷小声抱怨,三年前殿下在华清园遭的事,除了云翳,她和茯苓也知道,刚才是听明白了,原来季督尉,就是当日跟长公主……那个过的人。 陆霓语声冷冷,“求人办事,该低声下气的时候就别端着。白芷,秦大明至少有一句说得对,今时不同往日了,昨儿差点挨廷杖,你还记不住教训吗?” 白芷忙恭声:“奴婢知错了,谨记殿下教诲。” 她敏锐地发现,长公主这会儿是真不高兴,联想到先前她还笑意温柔,这才恍悟,大概……这便是求人该有的姿态。 白芷学到了,但她素来心气儿极高,自知懂了也做不来。 心下难免悲凉,先皇后在时,长公主的地位尊崇无双,是帝后捧在手心尽情呵护的金枝玉叶,即便这三四年,有圣上的庇护,也未曾受过这般屈辱。 却要嫁给个出身卑微的外室子、不解风情的军中莽汉,更重要的,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徒。 陆霓不知此刻白芷心中,正历数她的诸般艰辛。 季湛的拒绝并未让她灰心,实则那个小请求不过投石问路,她尚有别的安排,需得他这三军督尉帮忙。 今次打交道,却也并非寸功未得,起码,刚才尝试下,她曾越过恐女症那道壁垒,虽只有短短一个呼吸。 这恐女症……还真是个麻烦,难道他跟公府女眷间见面,也是这般生人勿近? 记起崔四娘子,她问白芷,“南安侯府人丁不旺,她为何借住姑母家?” “自是想嫁入昌国公府呗。” 白芷想也不想,又道:“殿下要想打听国公府后宅的事儿,倒是可以问问漓容郡主。” “表姐?”陆霓诧异,“她怎会知道?” “三夫人娘家的外甥女,嫁了国公府的季九郎。” 白芷对京城世家间的姻亲嫁娶,也是门儿清。 这里的三夫人是长公主的舅母,肃宁侯凌府三房的夫人。 陆霓眼中闪过一丝欣悦,“靖初表姐今儿也进宫,我可有日子没见她了。” 宣室殿前,陆霓到时,人已基本来齐。 小敛要将大行皇帝生前喜爱之物,奉入棺椁陪葬,清点遗物通常由至亲血脉来做。 太后高高立在玉阶之上,“昭宁,哀家对你太失望了,这么重要的事都姗姗来迟,你父皇爱宠你一辈子,前日不过就是责了你两句,眼下丧礼便这般不尽心。” 陆霓手指蜷进袖子,被这诛心的话刺得心坎发麻,敛目一言不发。 为表惩戒,太后没让她进殿,安排了新帝和澄安公主这对兄妹前去。 陆瓒站在长姊身旁,双眼通红。 陆霓再抬起头时,神色已平静如常,向上说道:“父皇近几月起居在蕴秀殿,那处也有遗物,不如……昭宁前去清点?” 太后耷拉着眼皮,半天没言语。 陆霓也不气馁,就那么静静看着她,半晌,太后才淡声道: “那处是你父皇大行之地,哀家见了伤心,昨日已命人封殿,里头的东西,该搬的早搬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柏子想压压字数、下周蹭个好榜,因此这几天的更新会略短小,给宝子们跪一个。 顺势打个滚,卖萌求收收~~
第13章 表姐 李其盯着崔四娘子上了马车,一回来就见着他家主子手上包扎工整的白绢,以及那个漂亮的双结,心头的震惊程度远超霍闯。 跟着主子两年多,李其对他这恐女症最是了解,但凡女子靠近三丈内,便会激起他强烈的杀心。 这毛病过去在军中尚且好过,反正周围都是些大老爷们儿,如今成日出入皇宫,那些皇亲国戚、宫女什么的,指不定哪天就得见血。 好比今天。 就这,竟还跟长公主定了亲,不过……她是怎么做到,给主子包上手,还能全身而退的? 该不会是……,李其咽了口唾沫,主子刚定亲,就把未婚妻给杀了吧? 见他盯着自己的手眼珠子一个劲乱转,季湛咳了一声,李其猛地回过神来,赶忙站直身子,禀起正事: “主子,那边进宫了,今天跟来的人……好像多了几个。” 季湛把手背到身后,说道:“今日出入的人多,你叫下面盯仔细些。” 看了看天色,头顶铅云密布,怕是将有大雨,他想了想,吩咐道:“叫宁通过来吧。” “主子,不妥……” 待会儿可是登基大典啊,李其想劝一句,看看那张寒意森森的面具,终是咽住了后头的话。 * 小敛过后,百官暂时除孝,依品阶换回官服,前往太清殿观礼。 登基大典这等肃穆庄严的仪式,天公却不肯作美。 奈何吉时已定,礼部尚书后心全是冷汗,被狂风一卷,顿时透心凉,对上太后阴沉的脸色,讷讷禀奏: “还请娘娘宽心,臣瞧这天象,风起云涌,直如紫气东来,正应着陛下乃真龙天子,吉兆……吉兆哇。” 说得太后这才高兴了些。 陆霓没能前去观礼,想来太后是怕她到场,再出什么岔子把大典给搅和了,特地命秦大明过来吩咐一声,单留她接着守灵。 紫宸殿里,只剩了她及一众官家诰命,中途休息的时候,陆霓低声吩咐白芷几句,先一步退到小花园。 过不多时,白芷领着凌靖初进来,她生得眉眼清冽,颇显英姿飒爽,步履盈捷上前,紧紧抱住陆霓,沙哑嗓音带了哭腔。 “裳裳,苦了你了……” 凌靖初身形高挑,陆霓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将把脸嵌进颈窝,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大颗眼泪似断了线的珠串,“啪哒啪哒”掉个没完,喉头哽咽。 “表姐、我想死你了。” 如今这天底下,就只剩表姐一人,能让她暂时卸下重担,任性地、像个孩子一样,无所顾忌地哭一场。 啜泣声越来越大,直到嚎啕。 陆霓哭痛快了,泪流干,嗓子又哑又疼,这才止歇,一手抚颈,时不时抽泣一声,闹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抹着眼,难堪地冲表姐扯了扯嘴角。 凌靖初从白芷手里接过茶盏,哄小孩儿一样,喂着她一口一口饮尽,柔声打趣她,“哭成这样儿,倒知道害臊了。” 半边肩全被泪水打湿,陆霓歪靠在另一边,一面平复情绪,这才匆匆把这两日的事大略说给她听。 凌靖初眉头紧锁听完,叹气道:“老太太在家急坏了,她老人家早猜到,季贵……太后肯定要让你下嫁季澹,只有女人才懂,这样的姻缘就是钝刀子割肉,得疼一辈子。” “不过……怎得换了季督尉?他这人,你看怎么样?” “能怎么样,比季澹强也有限。” 陆霓摇摇头,眼下没心思说季湛,站起身拉她,“快走,陪我去趟蕴秀殿。” 若非太后说封殿,她还没疑心多想,趁着登基大典,这会儿时机难得,她必须亲自去探一探。 凌靖初听了她刚才说的,也知大行皇帝之死有蹊跷,拍拍胸脯,“殿门封了不要紧,有表姐在,再高的墙也带你翻过去。” 凌家也是传承上百年的书香世家,从前宗族煊赫一时,乃是士族领袖,出过几任相国。 近些年却是人丁凋零,到陆霓母后——惠元皇后这代,兄长肃宁侯文武兼备,官拜左中郎将。 几代读书人,就出了这么一个勇武善战的儒将,却在边关战死沙场,侯夫人惊闻噩耗,不到三月便跟着病逝,侯府长房连个男丁都没留下,爵位至今无人继承。 凌靖初是肃宁侯唯一的嫡女,平生最恨生作女儿身,不能传承父业,更无法继承父志上阵杀敌,自小练就一身精湛的骑射功夫,身手相较普通世家子弟,一个可放倒一群。 偏生她天资聪颖,读书上也极有天赋,得祖母悉心教导,继承了凌老夫人当年京城才女的名号。 这么个上马能安天下,手握书卷留香的天之骄女,先皇后在时视若己出,时常接进宫里小住。 陆霓和她一起长大,感情上甚至比阿瓒还亲厚些。 宫里的路两人都熟,七弯八拐绕过禁卫,不多时到了蕴秀殿外,宫门上挂着粗重大锁。 转到后院外,这里墙头略低,凌靖初身轻如燕,一翻便上了墙,伸手略施巧劲,陆霓只觉身子忽轻,跨坐在墙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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