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素不相识,姜青若也知趣地收回视线,没再往那边看。 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的雨不仅没停,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香荷望着窗外绵密的雨丝,不禁担心道:“小姐,万一这雨一直不停,我们该怎么办?” “再等等,反正现在我们也无法回去,”姜青若宽慰她,“春日的雨不会下太久,顶多一夜,没事的。” 香荷摸了摸怀里的包袱。 幸好她们包袱里还有些吃的,万一真得要在外面呆一晚上,好歹有东西能填饱肚子。 雨丝倾洒,打湿了衣襟。 若不是朝远非要去看鹰师驯鹰耽误了时辰,他们早已回城。 眼看雨越下越大,明全用力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道:“世子,咱们避避雨吧。” 道旁不远处有休憩的亭舍,裴晋安勒马放缓速度,吩咐道:“去那里。” 下马后,朝远将缰绳扔给明全,按着腰间的刀,昂首阔步走出草棚。 刚跨出一步,被明全叫住。 “远儿,知道自己刚才惹世子不高兴了吗?” 朝远满头雾水看着他,“世子分明没生气,刚才还说要给我买鹰呢!” 明全狠狠踢了他一脚,“世子是怎么说的?” 朝远回想片刻,拧起眉头,沉声重复着裴晋安的话。 “朝远,喜欢鹰吗?喜欢的话,回了侑州给你买!” “世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的是哪里?” 朝远茫然地挠了挠头,想起世子看得是他的刀,脸色顿时一变。 “......世子又要当我的刀?全哥,我到底哪里惹世子不高兴了?” 明全伸出两个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朝远大惊,“两件事?” “第一,世子无论看哪个姑娘,都与你无关,不许点破。第二,世子本来要去放纸鸢,你却偏要世子带你去看鹰,结果看完鹰回来,人家早走了!” 朝远瞪大虎眼,怔了半晌后,总算回过味来。 “全哥,你是说,世子不是赞善姑娘的胆量,而是......” “你以前见过世子紧盯着一个姑娘,还想同人家一起放纸鸢吗?这说明世子也许觉得那姑娘与众不同,说不定对人家上心了。” 朝远愣愣地点了点头。 明全是世子肚子里的蛔虫,世子不知道的事,明全也知道。 这事的震惊程度仅次于世子偷偷给他买了鹰。 朝远不由道:“世子对人家姑娘上心,那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静观其变!你不许胡说,也别跟着添乱就行!”明全低声道,“世子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早该娶妻了。先前王爷王妃还催呢,世子要真有喜欢的人,那是好事一桩,咱们也该有世子妃了。” 朝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下意识按紧腰间的宝贝刀。 “那......我该做点什么,才能让世子消消气?” 走过亭舍的木窗前,明全往里扫了一眼,随即转首。 “远儿,该你立功的时候到了。” ~~~~ 另一边,裴晋安大步走近亭舍。 他身材高大挺拔,不苟言笑神色清冷的时候,压迫的气势十足。 当他抬脚迈进房内的刹那,围桌交谈的男子不约而同地抬头闭嘴,像被齐刷刷噤了声。 裴晋安下意识拧了拧眉头。 稍稍侧眸,看到角落处坐一位年轻的姑娘,她解开了包袱,低着头,不知在寻找什么。 这姑娘圆脸细眉,看着眼熟。 裴晋安猛地想起,她正是姜青若身旁的丫鬟。 清冷的神色莫名舒展开来,迫人的气势突然消散。 几个男子像是一下子卸去头顶的重压,浑身轻松起来,他们又低下头去,悄声议论着什么,只不过,这次把声音压得更低。 姜青若的丫鬟在这里,那她应当在不远处。 裴晋安举步往里走,听到有人在房柱后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小妹妹,姐姐买的糕点很好吃,你吃吧。”姜青若道。 小姑娘的母亲戒备十足地看着她,“不用了,我们不饿。” “可是我饿了,娘......”小姑娘紧紧搂着女子的脖子,细声细气地说,“我都好久没吃饭了,肚肚饿坏了。” 正是听到小姑娘闹着问母亲要吃的,姜青若才让香荷把包袱里的糕点都拿出来送给她们。 而这位母亲不愿意接受陌生人的食物,大抵是生怕食物有毒,害了自己和孩子。 姜青若咬了一块红豆糕,大口嚼完咽了下去,对女子道:“你看,这是我平时自己吃的东西,很干净也很安全,不用担心的。” 女子心头的顾虑被打消,感激地笑了笑。 接过糕点,小孩子欢快地吃了起来,还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姐姐。” 姜青若温柔地摸着孩子的发辫,问孩子的母亲:“您出门,怎么不给孩子带吃的呢?” “我本来带了不少,但一路上都吃光了,本来今日能进城的,谁料下了雨,耽搁在路上了,”女子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身上的盘缠所剩不多,明日还要租牛车,只得省着点花,就只给孩子买了一块糕。” 女子的衣裳灰扑扑的,脸色也憔悴,一个人带着孩子赶远路,定然辛苦不已。 “您为何要一个人带孩子出远门呢?” 和姜青若熟识起来,看她是个好心肠的姑娘,女子放下戒备,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去年,我夫君被征去修建行宫,不小心从架子上摔下,人没了,只剩我和孩子两个。我们孤儿寡母的,交不起田税,村里的房子又被占去,无路可走,只能去投奔云州城的亲戚了。” 没想到女子的生活这么凄苦,这是姜青若难以想象的事。 陆良埕担任云州长史,又督建祥宁行宫,她依稀记得,劳工若伤亡的话,官府会发放银子以补贴家眷。 “你们没有收到抚恤银吗?”姜青若问。 “听说先前伤亡的,还能收到不少,后来没了的,只有几两银子补给家眷,”孩子还小,女子擦去眼角的泪痕,慈爱地摸着孩子的脸蛋,“姑娘,不说这些了,云州有我们的亲戚,日子要过下去的......” 生活不易,女子并不想在年幼的孩子面前谈论这些。 姜青若会意地点头,她拿出荷包,将里面的碎银都倒了出来,搁在女子的掌心中。 “你们拿着,到了云州投奔亲戚,也得有点银子傍身。” 女子一下坐直了身体,慌乱地摆着手:“不用,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着,她从胸口掏出自己破旧的荷包,打开让姜青若看里面的几枚铜板和几块碎银。 “姑娘,我真得还有银子,绝对不需要,你收回去吧......” 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她是个坚强又有自尊的母亲,姜青若肃然起敬。 她没有坚持,将荷包放回了衣袋里。 吃饱喝足,小姑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趴在母亲怀里睡着了。 外头的雨似乎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房顶地面,屋里渐渐暗了下来。 看来这雨今晚难以停下,姜青若站起身来,想找点什么东西照明。 绕过房柱,抬眼的同时,突地愣住。 那个做生意的纨绔马贩子,竟又出现在这里。 而对方似乎早就注意到她了。 裴晋安双手抱臂靠在一旁,轻笑着挑了挑剑眉。 “姜姑娘,这么巧?” “是很巧,云州这么大,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你?”姜青若径直越过他,连脚步都没停下。 今日对方在寺庙将簪子还给了她,两人分别时算是心平气和,姜青若已经在心底大度地原谅了他以前的行为。 但这不代表她愿意与这个纨绔郎君有什么交集。 莫名被抢白,裴晋安被噎了一下。 心念电转间,他想明白了——看来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印象还是如吴二那般的纨绔一样。 “遇到并不奇怪,萍水相逢即是有缘......”裴晋安随口道,“外头的马是你的?怎么没乘马车?” “租来的,府里的马车先回城了,”姜青若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莫名笑了一声,不冷不热道,“郎君骑马,也怕淋雨吗?” 裴晋安:“?” 这是在嘲讽他是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少爷吗?外头的雨可是下大了...... 算了,想必这会儿她看他不顺眼,总会带着固有的偏见审视他。 话说回来,她这会儿是不是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为了避免口舌之争,裴晋安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 “你在找什么?” “火折子,你带了吗?” 裴晋安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这些常用的东西,一贯都是明全随身携带,不过,方才他和朝远在拴马,不知为何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直到现在还没进来。 香荷翻遍了包袱,什么都没找到。 仅有的糕点都被小姐拿去送了人,她们出府游玩,也从没想到要带火折子蜡烛之类的东西。 角落处几个窃窃私语的男人,在暗色中停下了话头,他们胡乱裹紧了粗布上衣,挨在一起斜靠在墙根处,眯眼打起盹来。 不消说,他们更没有点火照明的东西。 白日虽然暖和,但晚间下了雨,只能遮风避雨的房内,阻挡不了无孔不入的潮湿。 看来今晚必须得在这里过夜了,姜青若不禁有些发愁。 她裙裳单薄,白日不觉什么,现在包袱里的糕点送了出去,腹中空空如也,越发觉得雨后的凉意十足。
第18章 破旧门扉吱呀一响,雨丝携裹凉意吹来。 两个头戴斗笠的年轻郎君一手抱柴,一手提着鼓囊囊的油皮纸包,大步走进来。 “少爷,您吩咐我们找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外出时,为了遮掩身份,在陌生人面前,明全朝远通常改称世子少爷。 裴晋安反手闭上竹门,听到这话,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有吩咐两人去找东西吗? 另一边,明全放下木柴,掏出火折子。 刺啦一声,火折子亮起,干燥的木柴被引燃,噼啪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朝远解开鼓囊囊的油皮纸包,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堆生食。 “少爷,抓到了两只野鸡,三只兔子。” 野味已经被朝远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处理干净,分成若干块,方便炙烤。 姜青若的视线从火堆移到野味,又缓缓看向裴晋安。 杏眼震动地睁大,满脸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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