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洛玉瑯带着轻喘的声音,“你且忍忍,而后,永远,莫忘记了。” 穆十四娘不明所以,心想这样的经历,要想忘记恐怕很难。 若只剩她一人,待在这处黑暗,对四周一无所知,早吓破了胆。 而今洛玉瑯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虽目不可及,她却无一丝害怕,只需拥紧了他,随他攀向高峰,亦可坠入海底,倒也是另一番意趣。 迷幻之中,洛玉瑯在她耳边的呢喃都听不太清,只觉得他的脸贴在自己滚烫脸颊上,冰凉是让人舒爽。 同样,他滴落的汗珠所带来的清凉更让她战栗不止。 忍不住轻呼出声,“漫乐。” “漫游无远近,漫乐无早晏。真是好句。”洛玉瑯依旧轻声呢喃,唯远近二字,念了数遍。 迷蒙之中,穆十四娘听到他似呢喃更似叮嘱,“莫忘了我。” 可惜当时的她已无力回应,仿佛灵魂都已出窍,更似酒醉之人,踩于虚浮的半空之中。 再睁眼时,头顶上有淡淡的光透进来,带着些新绿。 仔细一看,层叠绿叶之后,应该有孔洞透光而入,恰巧将洞内照得通明。 慵懒地转身,发现洛玉瑯依旧酣睡在侧。 见自己与他衣衫居然都工工整整,不由得轻点了他的鼻尖,“亏你还晓得遮掩,要真被人闯进来,撞见了,真真是不能见人了。” 洛玉瑯似乎睡得很沉,点了他的鼻尖,自己转身的动静让身下的萱草哗哗作响,他竟无一丝反应。 依偎在他身上,打量着洞内的情景,当作隔断的多宝阁围在周边,上面摆放着竹简,书籍,卷起来的画轴,几个玉瓶,光线最好之处,摆着一处书桌,之后是一个蒲团,书桌高度,正好可以盘腿而坐,可惜没有椅靠,不似洛玉瑯慵懒的风格,应该不常去坐。 多宝阁后的空间之内,摆着一个祭台,悬着一副画,画上是个手拿拂尘的古人,长衫坠地,身材修长,头发披散着,只在头顶扎了个发髻,插了一支玉簪。 面容看不太清,但整个人十分的出尘脱俗,应该就是俗称的道骨仙风吧。 见洛玉瑯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醒,干脆起身,在山洞内游走,发现有两条通道连着,若不是地上有自己昨晚脚踩的泥印,真分不清哪处是自己进来时的路。 祭台上虽未燃香,但以往应当长久受了香火,一靠近就能闻到浓浓的香火味。 洞穴后方似乎还有空间,能听到潺潺的水声和隐隐的风声,就是这风,时不时带进来一些雾气,浓处是浅白色的,淡处则是透明的,缥缈于洞穴之中。 穆十四娘绕过一看,后方居然是一泓浅浅的温泉,不能下水沐浴,倒也可以打水洗浴。 旁边是一处柜子,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放置了衣衫,都有些陈旧,不是自己的针线,应该不是洛玉瑯的。 此刻自然明白主人是谁,觉得心中有些膈应,关上柜门,也不想多待。 重新回到山洞,见洛玉瑯依旧酣睡,有意踏重了脚步,希望能惊醒他,自己昨晚累得半死,现在都醒了。 再加上因他现在无虞,没了担忧,腹中实在饥饿。况且洛诚他们突然不见了自己,还不知会如何忧心寻找,必定整晚无眠,要尽快告知才好。 可萱草床上的那位被她有意惊扰之后,连翻个身的动作都没有。 穆十四娘轻声抱怨,“劝也劝不住,让你悠着点,也不听,累得我现在骨头都是酸的。” 见依旧没有反应,就轻轻推了推他,这才发现有些不对,连声呼唤之后,终于开始慌张,“漫乐,漫乐,你莫吓我。” 幸好胸口起伏依旧,鼻息也算正常,除了,身上有些冰凉。 以为他冷,顾不上许多,山洞里也没有其他遮盖之物,将衣柜中的旧衫统统为他盖上。 捂着他冰凉的手,希望他能给些回应,可惜洛玉瑯依旧昏睡,任她在耳边如何饮泣都没有动静。 等她终于听到依稀有呼唤的声音传来,赶紧冲到洞口,大声呼喊着:“诚叔,我们在这。” 很快洛诚领了人进来,一见萱草床上的洛玉瑯,立刻慌了神,“家主如何了?” 穆十四娘抿了唇,摇头,“天一亮就这样了。” 洛诚上前,察看过后,犹豫着说道:“许是受了内伤,夫人,这里不好延医,还是速速返京吧。” “烟霞观的人,”穆十四娘有些迟疑,虽然洛玉瑯昨晚说过,无名道长暂时不会再来寻事,但真假到底如何,她拿捏不准。 “夫人,我们一路尾随的人回来报,那三个老道都伤得极重,亏得弘阳真人还剩些力气,将他们绑在马上,否则他们连马都上不去。我们人多,再有人来寻事,也不怕。” 洛诚说完,穆十四娘当即决定,“那便回府。” 宽敞处洛诚便背着洛玉瑯,狭窄低矮处,便由人抬着。 穆十四娘默默跟在后面,心中懊悔不已,昨晚不能轻信他,当时就应该执意与洛诚会合,说不定他就不会如此。 这样人事不知的样子,到底是伤到了哪里? 辗转出了山洞,望着众人熬得通红的双眼,穆十四娘心中愧疚更甚,也难以言明,倒是护卫们,见她哭得伤心,纷纷劝慰,“夫人,家主向来遇难呈祥,等回府将养些日子,应当就会无事。” 穆十四娘无奈摇头,上了马车,伏在洛玉瑯身上,唯有听到他如常的心跳,才能稍稍安心。 “你总是如此,你不是说永远都会让我安心的吗?”穆十四娘泪珠滑落,“现在又算怎么回事?” “我胆子根本没有撑大,我胆子还是一样的小,你不能放任不管,我会慌张的。”穆十四娘伏在他胸口不断抱怨,要是以往,定会有轻笑一声,之后便是带着笑意的声音,“漫游,莫怕,有我在。” 可惜直到车至洛府门外,这人也只是依旧沉睡,毫无反应。
第四百一十七章 祈求 入得府内,洛老爷见到,愣了好半天,洛诚在一旁轻声禀报,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 大夫赶来,探过脉后,望着洛老爷,说了句,“比上次好,脉像平稳,至于为何昏睡不醒,尚不可知。” 穆十四娘几次欲问,是否与力竭有关,终究是开不了口。 待人散后,知他向来喜爱洁净,细细为他擦洗了身上,没遗漏任何一处,确实如他自己所言,并无外伤。 连心底深处的那一丝疑问也没了着落,看来他仍是洛玉瑯,并不是它。 将自己泡在浴桶里,借着水雾哭了个昏天黑地,自从认识洛玉瑯以来,他已算是惊吓过自己数次,但唯独这次,让她心里忐忑难安。 因为昨晚的洛玉瑯太不寻常,现在看来,倒像是为了辞别,“你总是如此,从不肯实言相告,总让我来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儿,哪里猜是那样透彻。” 依偎在他身旁,自我安慰道:“往好处想,你还在身边。如此想来,比前次消失了要好。” 洛老爷问清来龙去脉,领着洛诚他们径直去了烟霞观,弘阳真人独自见了客。 或许是知道洛老爷寻来所为何事,倒也没有推三阻四,“这番争斗,师兄至今昏睡,高烧不退,能不能挺得过,尚不可知。无名师叔闭关了,就在后山,若不信,尽可去看。而贫道,自知技短,未曾拼尽全力,如今方可见客。” 洛诚一脸不信,“休得诓骗我们老爷,你们走时,分明好好的。” 弘阳真人惨然一笑,“洛家主还好吗?” 见唯有怒目而视,并无人回应,自顾自说道:“想来他也不好,否则,无名师叔不至于此。”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虽不明,为何你们要向我儿刀剑相向,只想取他性命。”洛老爷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我们洛府自来不与人结仇,凡事只讲求个善字,你们自认比寻常人高上一筹,可有结困良方?” “洛家主有何症状?”弘阳真人相问,洛诚却戒备地看着他,“我们虽不会旁门左道,但若你们再得寸进尺,欲对我们家主不利,休怪我们烧了这烟霞观。” 弘阳真人苦笑道:“如今独剩我一人,岂会再自不量力。不论你们信与不信,此事非我愿也。正因为此,洛家主处处对我手下留情。” “若他当真与我们一脉相承,不论他现在伤得如何,各位也只得耐心等候。” 洛老爷看着他惨白的脸,有几分信了他的话,“还请真人陪我们去问过无名道长,想来他了解得多些。” 弘阳真人勉力起身,陪着他们一路到了后山,指着一处山洞,“无名师叔便在里面。” 洛诚不由分说,持剑闯了进去,害得他在后面担忧地说道:“壮士手下留情。” 等洛老爷他们进得洞内,洛诚正望着一个须发皆白,形容枯槁,盘腿入定于洞中的老者发呆。 也怪不得他如此,因为无名道长走时,可不是这副惨淡的模样。 “师叔,”弘阳真人语带凄厉,“何苦呢。” 洛老爷见他悲伤的情绪不似有假,更相信洛诚,“看来,这位道长是不能为我们解惑了。” 洛诚不知该不该将自己心中疑问一并告诉洛老爷,毕竟弘阳真人他们说得天花乱坠,自己是没有亲眼所见的。 就连那些受伤的护卫,醒来后都只说家主剑法了得,以一敌三,也没落下风。 虽然洛老爷在洛玉瑯幼时也曾延请过师傅,教授过剑法,但都是寻常的套路。 后来,他也曾带在身边数年,可若说洛玉瑯的剑法精妙到能与这三个人匹敌,却让他有些不信。 看来,还是得益于他自己的奇遇,那位至今昏睡不醒师兄的半鬼半妖之说,他对着洛老爷开不了口。 但眼前这位不过数日就老了数十岁的道人,由不得他不信,家主确实与众不同。 洛老爷走时,拱手说道:“若两位道长醒了,仍觉得要与我儿论个长短,尽管来寻我,这世间万事,皆有道理可言。” 弘阳真人苦笑着回礼,“唯愿洛家主早日安康。” 洛诚鄙夷地看他,扶着洛老爷出了山门。 上了马车,洛老爷直接说道:“去广福寺。” 到了广福寺,见过方丈,洛老爷只说洛玉瑯旧疾复发,再次昏睡不醒。 方丈一如既往的没有多问,随着一同到了洛府,沉默了良久,才对洛老爷说道:“我看家主,倒像是失魂之症。不如依旧在小庙中颂念经文,由家主祈福吧。” 穆十四娘心中一紧,失魂之症,眼前昏睡的洛玉瑯难道又被它占了身子? 亦或像以前一样,正在与它争斗? “大师,我们能做什么?”虽不敢明言,却下意识地觉得方丈为人比烟霞观的要好上许多。 方丈大手合十,“诚心求菩萨保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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