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扫了他一眼,“我知道,我这是多管闲事,但我心里想管,我便管了。” “我没说你错。”洛玉瑯替自己辩白。 他在意的是,如果穆十四娘知道青荷再难有孕,而青蓿又取了新人,哪还有太平可言,她心里的这根刺,早在青蓿取亲委屈了青荷时,就已种下。 “你若得空,不如去看看丝线泡得如何了?”穆十四娘挑选着花样,“我要试着绣一下,看看效果出不出彩。” 洛玉瑯望着为了此事有些魔怔的穆十四娘,突然理解了她。 表面上她是为了青荷,实则为了自己在穆府多年的压抑,她对颐指气使的人无端就会反感,以前会敬而远之,现在有了实力,怎么可能再忍得下。 很快,消息传来,在一次宴请上,大将军夫人命人当众杖责了一个婢女,板子还未打完,人就没气了。 而这位可怜的婢女,不过是端茶时,稍稍不留意,洒了些出来而已。 洛玉瑯听说后,径直扯了穆十四娘去小庙,非要她和自己跪在里面,念完《金刚经》才许她起身。 上了鸢尾花小径,穆十四娘一把甩开他,“在庙里时,我不能妄言。我不信因果报信。” 洛玉瑯眼含心痛地看着她,“若我告诉你,这世上真有因果之说呢。” “人又不是我打死的,层层盘剥下来,算到我头上的,也剩不了多少。” 洛玉瑯无奈地看着她,“我开了药方,你不用。你难道就没觉出,你现在性情大为不同了吗?” 穆十四娘固执地转身,“我觉得我现在挺好。” “是我不好,让你担惊受怕了十个月;亦是我的错,让你性情大变。”洛玉瑯从背后拥着她,“你看这满园的鸢尾,是我多年的夙愿。还记得在苏城时,我领你去看的鸢尾花吗?” 穆十四娘沉默了良久,“让我将此事做完。” 洛玉瑯只拥紧了她,“此事完结,我就听你的,吃药。” “那让我去做。”洛玉瑯低声说道:“你应当知道,这于我不过一念之间。” 穆十四娘摇头,“她不配,她该亡在自身,而不是外力。” 渐渐的,大将军府的宴请不再门庭若市,总有人托病请辞。 觉得受了冷遇的大将军夫人,听说性情越发乖张,两位自小陪她到大的老仆都挨了打。 青蓿以为她是故土难离所致,劝她暂时回京都,却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木花坊又要添绣娘送往大将军府,因为大将军夫人要求日日皆穿新衣。 穆十四娘听灵秀说完,吩咐道:“绣技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千万不能出了岔子,业专于精,而不专于杂。绣衣衫的只能绣衣衫,绣裙衫的专绣裙衫,鞋袜亦是如此,千万莫弄混了。” 灵秀一向唯她马首是瞻,自然应安排行事。 穆十四娘等她走后,独自枯坐,这一波人派去后,应当每快会事了。 万物相生相克,只要应用得宜,既可为善亦可为恶。 洛玉瑯说得没错,这世间皆有因果。 而最大的果报,就是让人死得其所。 听说青蓿延请了不少名医,可大夫开出的方子,八九不离十,都是舒心静气之法。 就算不懂医理之人,也听得出,这是说夫人脾气性情太过暴躁。 而那位,怎会相信,只会越发地气愤。 青荷自服了药,药浴之后,淋漓之症渐好,心情舒爽,常来寻穆十四娘说话。 “现在府里早晚皆不得安宁,动辄打骂下人,哭喊声总是不绝。” 穆十四娘听了,淡然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必自幼便是这样吧。” 青荷摇头,“以前倒没像现在这样狂燥。” 穆十四娘看着她,“活寡不是那么好守的。” 青荷怔然,“是我做错了吗?” 穆十四娘摇头,“此事与你无关,莫瞎操心。” “唉,我只是忧心青蓿。”青荷叹了口气,“他也是难为。” “他难为什么?”穆十四娘淡然问道。 “他去信京都,无人肯信。府中这位,又不肯就医。” 穆十四娘似想了想,“何不派那位和京都皆信得过之人去送信,自然就会信了。” 吴越到京都,一来一回,至少三月,而那时,一切已成定局。
第四百三十四章 故人 “这倒是个法子。”青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辞别了穆十四娘自去寻青蓿,将这个法子告诉他。 穆十四娘晚上归府,闻到洛玉瑯身上的香烛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洛玉瑯轻笑着看她,“如今大事已成,漫游可愿服药?” “好。” 洛玉瑯松了口气,自从他察觉出穆十四娘的异常,偷偷诊过脉后,发现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便苦劝她服药。 可惜她从不肯听,今日是头一次点头应允。 穆十四娘迷途知返,大将军大夫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已现癫狂之症。 幸好木花坊替大将军夫人绣制衣衫的绣娘们,并没因此招祸。 待她渐渐恢复清明,看向洛玉瑯的眼神就变了。 “原来人在癫狂时,做事竟这样没有章法。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我会想出这个法子?” 洛玉瑯说道:“生子后,性情总会不定,一时走了极端,也属正常。” “那你为何不劝住我?”穆十四娘轻声抱怨,洛玉瑯轻叹一声,“我有愧于你,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定尽力而为,哪里还敢相劝。” “幸亏此事,只你我二人知晓。”穆十四娘话音未落,外院来了急报,洛玉瑯出去后,直到晚间都未归府。 穆十四娘一直等到深夜,他才归来。 见她未睡,洗漱之后,也未瞒她,“那位夫人暴走,持刀乱闯,差点伤了青荷,青蓿拦下了。” 穆十四娘则松了口气,又觉出不对,“青蓿?” “幸好我去得及时,性命无忧。”洛玉瑯拖了她到床上,“太晚了,先歇息,你若不放心青荷,大可明日去看看她。” “那位疯妇呢。”穆十四娘问道。 洛玉瑯摇头,“我只在前院医治,内宅之事,如何知晓?” “我真应该早日相信你的,这世间真有因果之说。”穆十四娘一脸懊恼,“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事会连累到青荷,更会连累到青蓿。” “世事无常,若都能谋算到位,哪还有无常之说。”洛玉瑯眼神幽暗,望着虚空,“像我的经历,便是明证。” “我是个坏人。”穆十四娘话一出口,洛玉瑯偏头看她,“那我也是坏人。” “这样算起来,这世上好人怕是不多。”洛玉瑯自我解嘲,“哪个不得做些亏心之事。” 青蓿伤在肺腑,此事无人敢瞒,直报京都。 很快,京都御史来到吴越,竟又是老熟人,朱二公子朱仲禹。 还拿着圣旨,暂代了青蓿的大将军之职。 这下,穆十四娘不能不相信洛玉瑯所说的世事无常。 洛玉瑯比她还紧张,若是以前,未必待见这位曾经觊觎漫游之人,可是今非昔比,他要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幸好,御史是孤身前来,并未带有家眷,所以穆十四娘没有宴请之累。 御史前来,自然是要查实,青蓿被妻所伤之事。 此事可大可小,若是有心伤夫,论律是要问罪的;可若是无意伤夫,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惜青蓿依旧时有高热,未能提供证言。 朱御史在青荷那里也问不出什么,一问便哭。 倒是府里的下人和兵丁,皆看了个明明白白。 所以持刀伤夫,这事是板上钉钉。 朱御史枯坐高堂,回想自己看到的疯妻,和在京都时简直判若两人。 想着来时,她的娘家人对自己的殷勤托付,不由得摇了摇头,不管论不论罪,这位都算是废了。 于是提笔写了急信派人专程送回了京都。 至于大将军夫人突然发疯一事,在他看来,无非是因妒成疾,才会不忌身份,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心中烦闷,便身着便服,只带了小厮跟随左右,随便看看吴越的风光。 于青荷,他心情是复杂的,他诚心救娶,她却宁愿去当侧妻,也不愿嫁予自己。 那日问她话,羞愧得连头都也不敢抬,又是何苦? 昨日遇见洛家主,问起施掌柜之事,他竟然说人早已脱了籍,如今不知在何方。 这些年,宦海沉浮,看似终于脱离了商籍,可每每回想起来,唯有从商那几年,过得最为惬意。 行到一处牌楼处,上书木花坊三个大字,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沉思良久,猛然想起,府中仆人提过数次木花坊。 心想反正了无头绪,不如进去问问,说不定柳暗花明了呢。 进去之后,店铺掌柜殷勤接待,他不过慌称为家眷置办衣衫,便看了无数的珍美华服。 不得不承认,自从江宁府不再,在京都是没有这样的好颜色。 “不知,坊中掌柜的可在,在下有事请教。”朱御史问道。 灵秀匆匆赶来,又是吓了一跳,这人的气度怎么和上次那个拿着小画闹事的人那般相似。 朱御史凭着她的神色,便知道这间偌大的绣坊绝非她所有。 越发对这里产生了兴趣,“内子最喜绿色,常年不换,但又不喜欢寻常花色,不知贵坊可有如我心意的?” 灵秀不知为何,脑海里蓦地闪过施掌柜的身影。 心中没底,怕自己又说错了话,办错了事,推辞说去里面寻找,退了进去。 穆十四娘听她说起,脸上又是一阵惶恐,轻笑道:“怕什么,开门做生意,还怕人家抢了去不成。” 于是换了男装,施施然去了前院。 虽然在后面张望过,但朱御史早已蓄了须,又一身仕人打扮,从背影去看她如何认得出。 掀帘之后,觉得这人眼熟,可对方却一眼将她认出,“施掌柜,久违了。” 穆十四娘愣在那里,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早就听说,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只得拱手说道:“不知贵客如何认得小人?” 朱御史见她如此自谦,轻笑着指他,“施掌柜容颜依旧,我却没有这样好的气色,朱二公子,可还记得?” 穆十四娘恍然大悟状,连连拱手,“失礼,失礼,这些年困在吴越,眼界也浅了。” “施掌柜不是在洛府吗?”朱御史问道。 穆十四娘犹豫着该如何回答,一时并未开口。 朱御史自己就为她解了围,“差点忘了,前日遇见洛家主,问及你,他说你已脱籍而去,不知所踪。” 穆十四娘后背汗都出来了,暗自松了口气,“不谈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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