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竺真人来时,正值大雨,洛玉瑯不想被太多人知晓,便领了府中的护卫,依旧在烟霞观等候。 青竺真人骑马冒雨而行,见到十五郎,诧异问他,“烟霞观的人呢?” 十五郎恭敬回答:“弘阳真人闭关了。” “其余人呢?” 洛玉瑯替他接了话,“不想伤及无辜,所以请道友们去静室喝茶去了。” 话说得好听,实则早早动手,将未有多少道行的道友尽数捆了,扔在静室。 也是一片好心,这边来势汹汹,无谓伤及无辜。 “看来,这位便是妖邪了?”青竺真人言语毫不客气,看向十五郎,“我原本以为你已放下凡尘俗事,没想到你一回吴越,竟前功尽弃。” 洛玉瑯接了话,“真人千里而来,何不明示,所谓何来?” “妖孽现世,我等自要除妖降魔。”青竺真人冷声说道。 “看似你与弘阳真人师兄如出一辙,实则你不如他。”洛玉瑯郎声说道,“他是一片赤诚,眼中非黑即白,你则另有所图。” 青竺真人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轻轻一挥手,与他同来的人尽数手持双剑向洛玉瑯而来。 一手持的是明显施了法咒的桃木剑,另一手持的则是明钢的利剑。 “看来,在真人眼中,不论我是人是妖,都难容我于世了。”洛玉瑯意有所指,十五郎则拧紧了眉。 身后的洛府护卫闻声而动,双方立时激战在一处。 青竺望着洛玉瑯,“你可在我剑下一试,若你为人,我便退去。” 洛玉瑯则轻笑出声,“你的目的,你我皆心知肚明,不说也罢,免得被再多的人觊觎。” 青竺真人立时变了脸色,盯着他,“你还说你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洛玉瑯依旧桀骜不驯,十五郎不由心急,“姐夫,师父一向严谨,你好生说话。” 青竺真人冷哼一声,与身边的两人同时向着洛玉瑯而来。 洛玉瑯突然一推,轻松将十五郎推得后退了数步,远离了战场,“你好好看着,孰是孰非,自然明了。” 不同于与弘阳真人的对战,洛玉瑯此次并未留情,可青竺真人和两个帮手,分明是有备而来,而他们的修为也在弘阳真人和师兄之人,与无名道长可有一比。 洛玉瑯立时觉得自己可能轻敌了,可箭在弦上,不射也得射。 大雨越发磅礴,烟霞观内,激战良久。 见家主如此,洛府护卫手下也不再留情,很快双方各有损伤。 负伤之人尽数躲入了屋檐下,不过这里,战事仍未停歇。 显而易见,青竺真人此行,目的明确,定要将洛玉瑯收服。 洛玉瑯身上的蓑衣早已残损,他嫌弃碍事,索性远过抛却。 很快藏青色的紧身衣,尽数贴在身上,有落发垂于脸颊两侧,锐利的眼眸比昔日红衫桀骜少年,更添了冷峻。 观战的十五郎鞋面早已尽湿,清朗地面容也尽是水珠,看得越久,他越明白,师父此行,恐怕真是势在必行,莫非真如姐夫所说,他另有所图。 这一切,不由得让他陷入了沉思。 洛玉瑯见青竺真人剑剑皆意有所指,所指之处让他越发明了,大雨中,爽朗一笑之后,望着其余两人,“珠子只有一颗,莫非他肯劈开与你两不成?” 青竺真人神情明显一滞,竟然拼尽全力,向洛玉瑯而来。 “看来你们不知,真是傻啊!”洛玉瑯笑得越发张扬,眼神中竟流露出了可怜。 青竺请来的两位帮手,刚一闪神,就被青竺喝住了,“莫忘了,你们是欠我人情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符篆 这话果然有用,洛玉瑯顿时压力陡生,勉力几个回合,渐渐落了下风。 雨势已经收敛,地上因为众人不断地踩踏,早已泥泞不堪,人人腿脚之上尽皆沾了泥水,就连身上,也是泥浆点点。 一直有帮手从旁协助,又无所顾忌,相形洛玉瑯躲避桃木剑的狼狈,青竺真人则蓑衣完好。 十五郎暗自咬牙,师父此次分明有备而来,所挑的人身手都不错,前几日在弘阳真人和白发师兄面前占了上风的洛府护卫,此时也已是强弩之末。 今时的洛玉瑯果非昔日的洛玉瑯,否则他也不可能在师父手下鏖战如此之久,但姐姐明显也是知情,说明他并非白发师兄所说的异类。 十五郎懊恼自己也是初窥门径,解不了这道难题。 雨越来越小,可动静却越来越大,等杀疯了众人感觉到不对,已有手持兵刃的兵士渐渐涌了过来,很快将他们围了个铁紧。 洛玉瑯避开一剑,退远了开去,挑眉看向青竺真人,“你聚众生事,官府终于来抓你了。” “我乃方外之人,只捉妖孽,官府管不着。”青竺久战不下,也已气急,说话不复刚才的稳妥。 果然惹怒了人,“何方来的疯道人,敢在此地造次!还不停手,信不信都将你们抓回去严加审讯,多半是山贼或是逃犯!” 青蓿骑着马于兵士中现身。 他这句话果然管用,洛府护卫见对方停手,也退了回来,开始相互检查伤势。 青竺真人抿了唇,却不得不拱手:“将军有所不知,此人乃是妖邪,为祸人间,为一己之私,竟然泯灭人性,残害幼小孩童。我等自当仁不让,为民除害,以免他继续祸害人间。” 青蓿失笑出声,“都说修道的都是疯子,果不其然,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妖邪,分明是你们拦路抢劫,遇夺洛家主身上至宝,才会下此狠手,选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意图谋财害命,若不是我等经过,听到喊杀之声,岂不让你等贼人得了手!” 青竺真人望着十五郎,“这位是吴越的附马,也是我的关门弟子,是真是假,将军一问便知。” 哪知青蓿越发笑得轻佻,“吴越的附马?而今哪里还有吴越,早已是大宋的天下!你这疯道人,无钱便去化,寻个前朝的附马来压制我这今朝的将军?!” “将军尽管去请烟霞观中人,他们尽数被这妖邪捆于静室。还是烟霞观观主弘阳真人也可为我做证,这人真是妖邪,非我类矣!” 青竺言之凿凿,穆十四娘扶着青荷现身,“孩童之事,是家主为我寻的药引,我亲眼见过,只是一幼小猿猴,哭声似孩童罢了。” “我夫人所说,自是真言,疯道人,休得在此造次!”青蓿下马,从穆十四娘手中接过青荷,还不忘提醒她小心脚下泥泞。 穆十四娘走近洛玉瑯,心疼地看着他。 洛玉瑯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虞。 青竺看了看天,云收雨住,已有阳光透云而过,很快就要雨过天晴。 之后得意地看着洛玉瑯,“若要我等相信,将军便让我等用符篆一试,若试过之后,洛家主仍旧泰然,就算我等眼拙。” 洛玉瑯沉默不语,穆十四娘不由得紧张起来,差点将洛玉瑯衣袖中的雨水拧出来。 青蓿看向了洛玉瑯,直到他坦然相望,才回应青竺真人,“好,就依你这疯道人,不过数张黄纸,也就是你们才会相信,以此就能糊弄人心。” 青竺呼唤十五郎:“无心,动手!” 十五郎从怀中掏出上次贴于掌心的符篆,走向洛玉瑯,之后毫不犹豫,咬破指尖,以血为媒,出手极快,连贴了三张在洛玉瑯的几大要害之上。 洛玉瑯只是略微皱了眉头,似乎是在意有人将血渍抹于他的身上。 一直抽着他衣袖的穆十四娘跩得太过用力,让他回了神,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紧握成拳的手,以示安抚。 见他居然如此云淡风清,穆十四娘不明就里,看他的眼神中流露着意外。 同样意外的大有人在,有被青竺忽悠来的帮手们,更有十五郎。 “无心,犹豫什么?!” 十五郎依旧没再犹豫,回避了洛玉瑯直视的目光,连续四张贴了上去。 洛玉瑯依旧只是低头看过,皱了皱眉,看向十五郎的眼神中有探究。 十五郎利落贴完,后退数步,”师父,七道符篆尽已贴好。“ 青竺真人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刻,飞身而起,朝着洛玉瑯的后背拍了下去。 青蓿在同一时从马上飞身而起,用未脱鞘地剑挡住了,“疯道人,休得放肆!” 青竺真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洛玉瑯,因为他明明视线早已与他相对,却毫无闪避之意。 反而像看玩意一样,看着他当众出丑。 “不可能!”青竺盯着洛玉瑯,随后落到他胸前的七道符篆之上,那上面的符文是他亲笔所书,不会有假。 “将军,还有最后一道,不如将军替贫道贴上吧。”青竺落于青蓿身旁,摊开手掌,露了里面的符篆。 青蓿轻哼一声,问道:“洛家主,你意下如何?” 洛玉瑯轻声说道:“若能得个太平,就由将军来贴吧。” 青蓿接道:“疯道人,事先言明,若贴了之后,再行生事,休怪本将军将你们捉拿归案,拿你们一个聚众谋财害命!” 青蓿正欲接过,青竺真人轻轻划破指尖,竟然沿着符篆又画了一圈,这才交给他。 青蓿也皱了眉头,为他的故弄玄虚,走到洛玉瑯后背处,缓缓贴上。 洛玉瑯则依旧云淡风清,连呼吸都没变。 青竺真人一脸的不可置信,最后拱手说道:“得罪了!” 青蓿望着挥手招呼人离开的青竺真人,“这位前朝附马,本将军要留下,太后听闻附马归朝,定要我帮她老人家这个忙,今日既然偶遇,我不能言而无信。” 青竺真人看了眼十五郎,“无心,记得早日回雁荡山!” 十五郎恭敬回应。
第四百四十七章 结束篇 穆十四娘待他们一走,立即将洛玉瑯身上的符篆尽数撕下,洛玉瑯轻笑,”漫游也不喜这血腥之气?“ 穆十四娘抿紧了唇,没有接话。 洛玉瑯转身朝十五郎说道:“多谢。” 十五郎只挥了挥手,“既然误会解释清了,也就罢了。” 青蓿接话,“穆附马,这疯道人,明显不怀好意,你如何会拜了他为师?” 十五郎犹豫了一下,“我原来是拿着古卷向他求教,才有了这机缘。” “不说了,先回城吧。”青蓿扶着青荷,殷切地问道:“夫人,可还好?” 青荷嘟哝,“哪有这样的快?一天到晚问个不停。” 青蓿也不介意,不再骑马,而是扶着青荷,小心翼翼出了烟霞观。 十五郎说道:“青大将军说得不错,数年不归,我是该拜见太后。” 等上了马车,穆十四娘才轻声问洛玉瑯,“你真的无事?” 洛玉瑯摇摇头,“只是这浑身湿透,真不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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