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微微蹙起,白莺莺走到了床榻边, 不过是一会儿子的功夫, 谢云宸的额头又沁出了一些冷汗, 白莺莺从怀中掏出了一方绣帕、俯身凑近了替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回来的时候就成这样了? 她坐在床榻边,看了看谢云宸, 脑海中不由自主回忆起了两人从前相遇的点点滴滴, 一叶障目,她自小在高墙中学的就是勾心斗角、算计人的手段,她年幼样貌未张开、在府中也不受重视, 受尽了白眼和欺凌,长大后容貌艳丽了一些、这才受到重视, 可收到的算计也多了许多,若是她不算计旁人、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她惯常算计旁人,算计他也觉得理所应当, 她只觉得他身份尊即便是落入绑匪手中也定然会有人相救, 却不想因此招惹祸端, 往后的那些事情都是她欠他的, 他也没做错。后来他马车上救了她, 虽说真假掺半、但若不是他, 她恐怕早就丢掉半条命了。 两人那些纠葛, 三言两语也分不清,他这人冷清惯了、心狠惯了,她时常觉得自己蛇蝎心肠、不值得被他,平日里有许多人说喜欢她,可他们只是喜欢她的皮囊和伪装出来的善良,一旦发现她的真面目就纷纷逃窜,唯恐沾染上脏东西。 唯有他即便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却仍旧坚定不移喜欢她。 是他告诉她、她的心狠手辣没有错,人为自保总要使一些手段。 他说得对,人生踽踽独行、长夜漫漫难免会觉得孤独,若是一辈子守着冷清的宅子,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可她刚决定试一下另外一条路,他却又忽然出事了。 倒也真是造化弄人。 低低了叹了一口气,白莺莺从袖中掏出了粉色的绣帕,垂首替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准备离去,谢云宸却忽然睁开了眼眸、右手攥着她的手腕,嗓音沙哑难掩虚弱道:“姑娘既然不喜欢在下,又何必做出这般行径?” 他的语气似乎包含着一丝微弱的责怪。 动作微微一顿,白莺莺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床榻边,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眉眼低垂忽而问道:“公子,这世道女子活着为何如此艰难?”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勾心斗角、算计旁人;她也不明白,她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可是母亲却始终不喜欢她。 她更是不明白,天下间许许多多女子都是这样的命运。 “这世道不单是女子,任何人想要活下去都无比艰难。” “公子,你不是侯爷吗,那你有办法吗?” “莺莺,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这世道便是如此,男女地位是代代造成的,你我能力有限、不必如此自责,自古以来男尊女卑,这观念世世代代强化,自然便成了如今的景象。即便是尊贵如郡主,到了出阁的年岁也会被逼着嫁人。有些规矩一旦定下来,女子稍有反抗就会被扣上各种各样的骂名。” 闻言,白莺莺指尖微微颤抖,粉色的绣帕从她指尖坠|落,她抬眸定定地看着谢云宸,问道:“所以呢,所以呢就要认命吗,这世间的女子便只能认命吗?” “认命,世上本无神明有何来认命,世人敢如此欺凌女子,不过是因为女子无势可依,陛下是位明君,他已经决定颁布新律了,只是新令初行,恐怕要等很久才能取得成效。” “公子,有一天,这世上女子当真可以如同男子一般坦荡立于天地之间吗?” “会的。”谢云宸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像是无声的安慰,又像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承诺。 “等你伤好了,我们就成亲吧。”白莺莺趁着谢云宸不注意,很软挣脱了他的手腕,站在床榻边飞快道,不等他反应过来,她便离开了,只剩下微微晃动的门帘和空气中弥留的脂粉香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谢云宸垂眸看着看着掌心的粉红色绣帕,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游部求和,陛下心中纵然不愿、明面上却也是接受的姿态,今日的事他将计就计受伤,如此就又光明正大的借口可以出兵了。 游部不过是强弩之弓,眼见冬日就快到了,天气转冷、粮草不足,哪里经得起战争的折腾,半月后就求饶投降了。 谢云宸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便带着白莺莺一起回京城了,在路上又耗费了七八日的功夫,回到京城的时候众人都是筋疲力尽了,春生素来辛苦惯了,却也觉得受不了,本应该好生休息一番的时候,谢云宸却准备在三日后成亲。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白莺莺正靠在床榻上看书,谢云宸走到床榻边毫不见外的坐下,抽出了她手中握着的书卷,言简意赅道:“莺莺,我们后日成亲。” 闻言,白莺莺沉默半响后,有些无奈道:“如此着急,你怕不是担心我逃婚?” 话音落地,屋内瞬间就陷入了沉默,谢云宸什么话都不说,倒像是默认了这番话,他确实觉得她会逃婚,不过现在她累成了这个样子,恐怕也没什么力气逃婚了,就算是逃婚恐怕也跑不了多远。 他如此沉默,倒让白莺莺觉得有些尴尬,她怏怏地笑了笑,再三保证自己定然不会逃婚,这件事情才算是终了。 后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春来就把白莺莺从床榻上拽了下来,扶着她在铜镜上梳妆打扮,镶嵌宝石的金步摇熠熠闪光,红色的胭脂衬得她艳若桃李、灼灼不可方物,红色的嫁衣如同怒放的曼珠沙华,金色的绣线潋滟声波。 白莺莺看着铜镜中的容颜,桃腮粉面、面若芙蓉,她的眼尾带着不自觉的弧度,眉眼弯弯有期待、有忐忑、还有一股化不开的爱意,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日。 她总以为自己这般冷心冷肺的人怕是要孤独终老了,是他从万丈泥潭中将她拽了出来,是他告诉她无须妄自菲薄。 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夜幕降临的时候也衬得这世子府亮若白昼,府中并没有宴请多少宾客,只是等到夜色浓郁的时候,谢云宸还是醉了,他穿着一袭红衣进了新房,挥手就屏退了所有的人,秤杆掀开红盖头、露出一张芙蓉美人面,白莺莺总觉得今日的谢云宸有些不一样,许是红衣衬得他容貌越发俊朗了、连带着身上那股淡漠的气质也消退了许多。 谢云宸垂眸替她拔下漫头珠钗,他的指尖滚烫的下人,白莺莺心中一惊,急忙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只觉得滚烫,她还以为他是中毒了,慌慌张张就要出去为他找大夫,谢云宸忍俊不禁,连忙伸手拽住了她,开口解释道:“一个月了,今日是蛊毒发作的日子。” 白莺莺微微一愣,她都差点要忘记这件事情了,她还以为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哪料都是真的,他的皮肤是如此滚烫,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理越快,一颗心藏在皮肉中砰砰直跳、像是迫不及待地就要回应他、回应这满腔滚烫的爱意。 “不疼吗?”她从未被人如此爱重过,一时间倒是有些不适应,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可她却又觉得这个时候什么话都不用多说了。 岁月苍茫中,他们早就心意相通了。 谢云宸并未回答,他垂首启唇咬住了她的右手食指、轻轻咬了一下她的指尖便流出了鲜血,掺杂着胭脂香的鲜血入口,他才觉得周身滚烫的温度稍微退却一些。 “莺莺,良辰美景总不应该辜负。” 大红色的床幔层层荡漾,两道人影在红烛映照下像是一对交颈鸳鸯,抵死缠|绵、不死不休。 人间芳菲有尽时,爱意缠|绵无绝期。 她总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是他坚定地朝着她走来、用生命爱她,也是他坚定地拽着她脱离苦海,她想这世间再不会有如此缠|绵的爱意了、再不会有如此坦荡赤诚的爱意了。 他总觉得这世间百般无趣、了无生机,是她带着花香和漫漫人间欢愉朝他走来,让他感受到了至死不休的欢愉,他像世间再不会有如她一般坚定的人了,不信命、不认命,若是天地不公,那便自己开出一条康庄大道。 庭院深深,藏娇一|人,愿她岁月无恙、诸事安康。 赠你爱憎,与我沉|沦,愿他岁岁无忧、事事遂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上的陪伴,我会根据末点开一个抽奖,大家记得留下评论参与抽奖,谢谢大家,爱你们哦,我们下一本书不见不散~番外应该是下周六、周日更新,多写一点一次性发出来。
第83章 晋江原创独发【男女主番外】 1 梦里身是客, 寂寞清秋锁 红艳艳的盖头落地,白莺莺还是有种不真切的感觉,梦里梦外的场景有很多次,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拜堂成亲的这一天, 她也从未想过会有人愿意真心实意地爱她、哪怕是已经发现了她虚伪自私的真面目,她更未想过自己会愿意同旁人成亲。 从前她就看见了世态炎凉, 春禅是她的母亲, 可她恨她不是个儿子、整日里想着拜神求佛;白文昭是她的父亲,可是她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攀附权贵的工具, 只要有利可图, 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往火坑中推;家中姊妹众多, 可她们之间相互算计、互相构陷, 恨不得踩着对方的骨头往上爬, 唯有五姐姐白芙蓉还算是温厚,只是杯水车薪, 犹如无边黑夜中的一点萤火稍纵即逝,暖不了她。 她平生从未感受过温暖,她从未感受过被爱的滋味,因此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 爱是利刃, 被爱者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伤人。 她害怕受到伤害, 所以宁愿找个偏远的宅子隐居、就此终了一生。 碰见谢云宸也不知晓是她的福、还是她的祸。 红艳艳的盖头落地, 白莺莺抬首就看见了谢云宸, 他今日穿着一袭红色的衣衫、同色的腰带勾勒出劲拔有力的腰, 眉眼灼灼、俊朗不凡, 她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地方不对劲, 起先她只以为他是酒喝多了, 所以身上才会如此滚烫,可后来喝完合卺酒后,他的模样瞧着也不像是醉了。 白莺莺伸手右手轻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入手便是一片滚烫,她正欲开口询问,谢云宸却拉着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眉眼含笑道:“莺莺,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什么? 白莺莺有些疑惑地挑了一下眉,“砰砰”的心跳声声入耳,隔着绵软的一层大红色布料,他的心一下一下亲吻着她的指尖、滚谈又浓烈,不对、不对,心跳声不应该是这样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荒谬又不可置信的念头,莫不是他真的中了蛊毒? 蛊虫藏匿在他的心口、包裹着他的心,跳动着亲吻她的指尖,诉说着那些荒谬的爱意。 白莺莺只当他是在骗她,她生性多疑、不会轻易相信旁人,男子素来薄情,又怎么会有傻子愿意真的付出真心? 是以,她那日只当他是在玩笑,可是没想到这疯子居然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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