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皇帝的心情是无比地畅快—— 只这一件事,他来日到了地底下,也可与先祖们交代了。 而让他腰板能挺直、脸上有光的北征大军,这会儿便成了他的心头好。 裴崇兖作为头号功臣,那是必须奖赏的。 但镇国公这一爵位是世袭罔替的,另有丹书铁券保子孙世代平安,实在是算得上是荣宠至极。 而裴崇兖除了爵位,还是中军大都督、左柱国,算起来已经是封无可封。 皇帝此前本也觉得再赏赐裴崇兖些田宅,以示恩宠便罢了,但昨日他却又想出了旁的封赏之法。 宴席还未开始,皇帝先命李中官宣读封赏的圣旨。 各级将领皆有封赏,裴玧也连升两级,成了从二品的护军,加授定国将军,另被赐了抚远伯这爵位。 这倒不是皇帝对裴玧的特殊恩宠。 与裴玧同等功绩的两个将领,也皆得了爵位。但这爵位是三世而斩,并非世袭罔替。 可得了封赏的人中,却没有裴崇兖。 众将对此既觉得疑惑,又为裴崇兖委屈。 李中官念完圣旨,在众将领旨谢恩后,皇帝方缓缓道:“镇国公,你位高权重,封无可封,朕一直在想该赏你些什么。” 裴崇兖闻言,立即出列,道:“臣身为陛下的臣子,为陛下排忧解难本就是分内之事,若陛下真要赏,那便赐臣一副字,让臣裱起来挂在家中,以鞭策后世子孙。” 他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这大殿中响起,皇帝并众将皆笑。 皇帝道:“没出息,就这么点要求?” 他虽这么说着,却也即刻命人拿来了纸笔,挥毫泼墨,写下了“国之柱石”这四个大字。 这四个大字重若千金,既是皇帝的嘉许,也是皇帝对裴家的期盼。 裴崇兖赶紧上前谢恩。 本以为对裴崇兖的赏赐也就到此结束了,可众人皆没有想到,皇帝又命李中官拿出了一道圣旨。 他道:“镇国公,方才那副字是你自己讨的赏,但朕也不能小气,给了一副字便糊弄过去。李中官,宣旨吧。” 李中官:“是,陛下。” 他展开那明黄的圣旨,清了清嗓音道:“……兹有镇国公裴崇兖之嫡次女裴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纯粹,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为东宫太子妃,择日完婚。” 李中官嗓音尖细,可他的声音这会儿于众人而言,却犹如雷击。 皇帝竟然册了镇国公的嫡次女为太子妃! 这事儿不仅众臣没有想到,连裴崇兖也没想到。 他是不想沾惹皇子争储之事的,可皇帝这旨意一下,他还有整个镇国公府可都被绑在太子这条船上了。 裴崇兖下意识地朝萧恒的方向看去,见他虽面露诧异之色,但嘴角却有笑意。 当然,萧恒旁边的赵王,脸色就难看多了。 裴崇兖一头雾水,在李中官的提醒下,过去领旨谢恩。 拿着那明黄的圣旨,裴崇兖心道,这算哪门子的奖赏?这不是扔了个烫手山芋吗? 但不论他心里怎么想,面上还得装出高兴的样子,在众人的道贺声中,回了自己的座上。 皇帝的眼睛多毒辣啊,他当然看得出这圣旨,裴崇兖领得有些不情不愿。 但他也没法子啊,要给萧恒选个太子妃,裴家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一早就有这打算,所以当初在围场时,才会让萧恒去看望受伤的裴华玥。 他本想过段时间再下圣旨,但昨日一想,不如就在今日的庆功宴上定下,省得夜长梦多。 皇帝喜滋滋的,又对萧恒道:“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过去见过你岳丈和诸位舅兄?” 这席间除了裴崇兖和裴玧以外,裴珏三兄弟也皆在场。 听了皇帝这话,不等萧恒起身,他们父子几个便先起身了。 而得了皇帝令的萧恒,也依言起身,利落地朝裴家人走过去。 裴崇兖看着这未来的女婿,心中五味杂陈。平心而论,萧恒皮相赏心悦目,为人也是礼贤下士,德行更是没得说。 作为臣子,裴崇兖欣赏这样的储君。但作为父亲,裴崇兖不喜欢这样的女婿。 抛开夺嫡一事不谈,这萧恒能与赵王一系斗了这么多年,还立于不败之地,这心机城府肯定不浅。 裴崇兖不免忧心忡忡,他那心思简单的闺女,如何能与心机深沉的太子相配? 但旨意已下,他不能抗旨。 萧恒自然是个人精,看得出未来岳丈对他的不满。 他只浅笑着,先与裴崇兖见礼:“小婿见过岳丈。” 裴崇兖被唬了一跳,忙扶起了萧恒,“太子殿下,这老臣可受不起啊。” 萧恒却道这番行的是家礼。 与裴崇兖见过礼,萧恒又与几位舅兄见礼。裴玢、裴珻兄弟俩皆是一脸惶恐,裴玧虽不至于惶恐,但也没有多言。 只到了裴珏这里,萧恒就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前面三位舅兄也就罢了,这位最小的舅兄,可是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与裴华玥往来通信之事的。 裴珏却是面不改色,坦然地与萧恒叙话,倒引来了裴崇兖和三位兄长的侧目。 裴家人与萧恒在此地“其乐融融”地说着话,也有不少人偷偷看向了赵王。 因着皇帝之前的种种行事,朝中众臣皆认为赵王是太子最大的威胁。 有那与太子一系不睦的,更是明目张胆地支持赵王,为赵王出谋划策。 就盼着有朝一日能把太子取而代之。 可皇帝今日这旨意,属实是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把镇国公的嫡女赐给太子为正妃,这哪里像是厌弃了太子、要废了太子的意思? 赵王的岳丈汤荃荥固然是左军都督,看起来与裴崇兖是平级的,可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汤家除了汤荃荥,没有出息的儿郎了,而裴家位高权重、简在帝心之人,又何止裴崇兖一个? 更何况,汤荃荥这左军大都督与裴崇兖这中军大都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大齐为节制武将,将都督府一分为五。这五军都督府虽有各自所辖的州府和在京各卫,但他们只有统领之权,并没有调兵之权。 调兵之权在兵部。 从前的兵部尚书是赵王的亲舅父段长青,可如今段长青已经去北境吃土了,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谁的账也不买。 赵王多次拉拢,都吃了闭门羹。 而更要命的是,裴崇兖这中军大都督比其他四军都督府的大都督要特殊些。 他手上是有兵权的,京城外的五万铁甲军皆由他辖制。 也就是说,那五万的铁甲军无需经过兵部,裴崇兖也可调遣。 皇帝给太子找了这么个得力的岳家,哪里像要废太子的意思! 席间赵王一系的人,有的还在自欺欺人,认为这是皇帝的平衡之策,毕竟近些年来,赵王冒得太快了。 但有的人却已经看懂了皇帝的意思,明白皇帝不会易储了。
第84章 治罪 既然皇帝不会易储了, 太子一系的人胆战心惊这么多年,终于觉得能松口气了。 可于赵王一系的人而言,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但是, 他们苦心孤诣了十几年,也不会因为皇帝的心思而放弃夺嫡。 跟随赵王的人如此, 赵王亦如此。 但赵王这会儿还无法接受向来疼爱他、支持他与太子争夺的父皇, 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告诉天下,不会有废太子的那一日。 若非这是在宫宴上, 赵王只怕就要起身暴怒了。 他不敢在皇帝跟前太过放肆,只喝了两杯闷酒后, 举杯起身对着萧恒贺:“太子殿下温良恭俭、又素闻裴家姑娘蕙质兰心。太子殿下与裴家姑娘真是天作之合, 我在此先恭喜太子殿下。” 萧恒亦端起了酒杯, 客气地道:“多谢皇兄。” 兄弟俩喝了这杯酒, 萧恒又道:“孤多年不曾娶妻纳妾,长嫂又不幸早逝,这些年的皇家媳便只有二嫂一位, 也是二嫂辛苦在外应酬,往后孤娶了太子妃, 也可为二嫂分忧了。” 萧恒表情柔和、言笑晏晏, 说的话乍听之下也是好话,可细品之下, 稍微灵醒些的人, 都听出了不对劲。 旁人觉得不对劲, 不敢直言相问, 但皇帝敢。 他道:“太子, 你方才那话有所不妥, 赵王妃虽是嫂子, 但太子妃才是诸王妃之首。只有赵王妃为太子妃分忧的,岂有相反之理?” 听了皇帝这话,赵王面色有异,萧恒却讶然道:“父皇,从前儿臣听闻二嫂在外应酬时,每每直言她代表的是皇家儿媳。儿臣想,二皇兄年长于儿臣,二嫂此言也并无不当,故而方才才有此一说。” 萧恒徐徐说完,赵王的脸色都青了—— 他就知道,太子那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倒是想为赵王妃辩白两句,可话还没说出口,上头的皇帝便把就被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怒道:“狂悖!” 这其中的不满显而易见,赵王赶紧离席跪下,垂首道:“父皇息怒,王妃说此话,是因为长嫂已逝,太子尚未娶妃,四弟、五弟又还小,绝无悖逆之意。” 皇帝沉吟不语。 赵王的老泰山、赵王妃的父亲汤荃荥,也离席跪在赵王身后,他倒是没有替赵王妃求情,只说自己没有教好赵王妃,才致她性子娇纵,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汤荃荥那席话,虽是没有直接替赵王妃求情,但言外之意却是赵王妃绝没有犯上之意,不过是娇纵了些。 且这席话,也把赵王给摘了出来,省得皇帝疑心赵王妃说那些话,是因着赵王。 皇帝听了这翁婿二人的话,看上去倒像是信了,淡声让他们起身。 萧恒那“状若无心”的话,竟让皇帝发了火,让赵王翁婿差点吃了挂落,赵王这边的人是铁了心要扳回一城。 于是,等赵王和汤荃荥回到席上后,便有人开口提到这次也立了不少功勋的汤赋。 那人道:“陛下,汤家郎君不愧是汤都督的爱子,此番上战场,也没有坠了汤家的门楣,更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啊。” 皇帝似笑非笑地捏着酒杯,抬眸环顾了一周,问:“怎么不见汤赋?” 汤荃荥忙道:“禀陛下,犬子如今只是从五品,故而没有资格进宫赴宴。” 这庆功宴也不是谁都能来的,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均需从三品以上才有资格。 皇帝点点头,又询问裴崇兖,汤赋此次的功绩。 裴崇兖倒是记得清楚,一五一十地禀明了皇帝。 皇帝道:“倒还算不错,虽说朕此前已下令犒赏三军,但汤赋是汤爱卿的爱子,朕便再下道旨,擢升一二。” 赵王及他的拥趸,听了皇帝这话,皆面露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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