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胡闹一了会儿,衣衫有些凌乱,后背露出一片细腻的冰肌玉骨,他抬手刚碰到,就被她甩开。 崔茵怒目瞪着他,秋水剪瞳里如烟雨朦胧。 “茵茵,你可知道刘泰。” 他慢慢的,握住了她的手。 “方才不知杨盛的话你可听到了多少,我此次来荆州,一是为了将西蜀收回,二是因为还有一场大战。” 她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萧绪桓长舒了一口气,慢慢起身,凝视着她那双充满关切的星眸。 “你可还记得,胡人有个不满二十岁的将领,名唤解裕。” “他放言攻打寿春一带,朝廷抽走了兵力来防他,然而他根本不会带着大军去寿春,而是带人朝蜀地赶来。” 崔茵听着,紧张了起来,“可你这次来,只带了这么一点兵力,大军都被抽调到了徐州和寿春。” 说着,她忽然停了下来。 秀眉一下子舒展开。 萧绪桓早就打算来这里,那便是在李承璟调兵之前就知道了胡人的意图,既然如此,还能从容赶赴荆州,便是早有了对策。 “你之前说,西蜀不能打,是为了借他们的兵力吗?” 萧绪桓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鼻尖。 “夫人聪慧,一想就明白。” 解裕的父亲曾是大梁之人,早就深谙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权力纷争,如他所愿,放话南下,崔谢两家和李承璟一边为了御敌,一边为了打压萧绪桓,将他派遣到了西蜀攻打刘泰。 西蜀险峻难攻,只要两方打起来,必是两败俱伤,届时解裕就可以轻而易举吞占西蜀。 萧绪桓与刘泰借兵回攻解裕,刘泰这种老狐狸为保全自身,绝不可能掺和进来。 所以此次应邀前去,是还有别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只有借西蜀的兵力,才能与胡人几万大军相抗。 “茵茵,刘泰此人,臭名昭著,你也是知道的,我若告诉你实情,你为大局考虑,怕耽误战事,定然说什么也要去。” 他擦去崔茵眼角溢出来的一滴眼泪,轻声道,“但我为人夫,绝不会让人羞辱我的妻子。茵茵,我不想你去,不想你受委屈。” “办法总会有的,绝不能让你涉险。” 崔茵回握住他的手,摇头道,“怎么能算是委屈,若我不去,你们延误时间,解裕提前赶到,万一刘泰恼怒和他联手岂不更糟?” 她用手指抵住他的唇,不让他反驳自己的话,沉吟片刻,抬眸道,“还有,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味让我躲在你身后,你手下之人,会不会有怨言?” “我本就是崔氏女,李承璟那一道封赏,叫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身份,崔家不善,本就害过你,你手下之人痛恨无比。纵使他们能够一时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对我有怨言,其实内心也是不认可我的。” 她抱住他,在他怀里默默垂泪,“桓郎,我即便柔弱,也不是胆小之人,你就让我去吧。” 萧绪桓听着他说的这一番话,内心百般滋味,微微有些动摇,但还是拒绝了,抚摸着她的长发,“日久见人心,不会有人不接纳你的……” 崔茵忽然抬起脸来,看着他,咬了咬唇,“郎君,你这番打算,日后定然是要与朝廷翻脸了,我信你会赢,但你有没有想过,待到功成那日,我若依旧是要事事躲在人后,被你呵护的娇弱无能的崔家女,天下人会怎么看我?” “不说天下人,你的手下,你的亲信之人,会不会愿意有我这样的一个主母,他们可会敬我服我?” 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 崔茵看着他,见他眼底终于慢慢起了一丝波澜。 *** 阿珩昨日玩疯了,原本那个点早都应该困了,郑嬷嬷将他带回来,刚刚将他玩的脏兮兮的小脸洗干净,小家伙便又没了困意。 眼睛眨巴眨巴看了一圈,没找到阿娘的身影,揪着郑嬷嬷的衣袖,朝外指了指。 郑嬷嬷笑道,“昨天夫人不是陪过小公子了吗?夫人今天累了,小公子乖乖早点睡,明早就能看到夫人了。” 阿珩才没有那么好糊弄,转过脸去生闷气,崔茵不在他也不会轻易哭,默默在心里记账。 今日一大早,外面的树上飞来几只杜鹃鸟,阿珩被叫声吵醒,揉了揉眼睛,闻到熟悉的香气,一下子睁开眼,看到阿娘正在给自己掖被子,小手抱住阿娘的胳膊,笑了起来。 崔茵替他穿好衣服,亲了亲小家伙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珩儿真乖,昨晚没有哭是不是。” 阿珩趴在崔茵的肩头,才看见后面还有个人。 顿时皱起了眉毛。 萧绪桓看他变脸变得那么快,好笑道,“昨天还乖乖叫爹爹带你去玩,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阿珩不理他,闭上眼睛打哈欠。 他知道,阿娘每次撇下他不见了,就一定是被这个坏人抢走了。 只他没想到的是,三天之后,阿娘亲了亲还在睡梦中他,随着这个坏人离开了荆州。 作者有话说: 请假:今天太忙了没时间码字,只能保证0点前更新,大家可以明天来看,非常抱歉。9.7日留
第60章 蜀郡。 这座城池被刘泰父子把持已经二十多载, 刘泰先前为节度使,当年大梁朝廷自顾不暇, 羯人南下围住了长安, 大梁仓皇南渡建康,反倒是蜀地平安无事。 刘泰占据此地,原本只有守成之势, 却在十年前一场瘟疫中,趁机拿下了比邻的南羌部族。 南羌土司率部归降,刘泰的势力愈发膨胀, 就连羯人都不敢对其出兵。 如今的蜀郡城郭, 早就按照宫城的模样建造起来,据传私底下,刘泰手下亲信已经称呼其为蜀王, 称其长子刘淳为世子。 刘泰姬妾成群,却只有刘淳这一个儿子长大成人, 素来倚重。 这父子一脉相承, 好色好戮,当年南羌归顺,刘泰父子将几家南羌贵族贬斥为奴,将几个头领的头颅割下作为酒器,以此吓众。 南羌人以族长为尊, 刘泰他们想要驯服羌人, 却不敢轻易动土司钟隆的命。 他们以此杀鸡儆猴, 告诉钟隆哪怕是迫于一时的瘟疫才想要归顺刘氏,也要乖乖听话。 钟隆为保全族人性命, 屈为其臣下, 还将自己的独生女儿献给了刘泰为姬妾。 …… 刘淳从城外赶回宫室, 看见大白天里,大殿中仍旧燃着上百只蜡烛,丝竹靡靡,舞姬们的皮肤被照的如同沃雪。 “父亲,”他抬眼从刘泰身边坐着、持酒壶的钟姬身上掠过,垂下眼睛,禀奏道:“萧绪桓一行人已经再来的路上了。” 刘泰的视线始终不曾从舞姬们身上移开,听见儿子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面前的半杯残酒,让钟姬为其斟酒。 “只他自己,还是带着他夫人?” 刘淳想起探子送来的消息,笑了笑,“自然是一起来的。” 刘泰闻言,面露喜色。 “姓萧的手里才这么点兵力,竟也有要向我低头的一天。” 刘泰以为,萧绪桓是被建康那些人排挤出来,被迫来与他交手,碍于人手,不敢轻易动武。 应邀前来,也是担心自己趁胡人南下,建康无法派兵援助,主动攻打荆州。 他的确有这个意图。 “北面新修了一处宫殿,还缺人不曾住进去。” 刘泰眯起眼睛,“送上门的美人,岂能不收下呢?” *** 群山连绵,越向西走,崎岖的山路越发不平。 崔茵坐在马车里,看窗外苍翠的山色。 这半年多来走过的地方,远比过去二十年的人生所经历的更多。 她一点都不怕跟随他们来西蜀,只是有点舍不得阿珩,怕小家伙哭闹,特地在天亮之前出发,离开了太守府。 杨夫人答应她,一定照顾好阿珩。 她正支颐想着阿珩,马车外面的发出一阵声响,继而听到程改之高亢的说话声。 崔茵正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手刚刚拂开车帘的一角,就被人制止,按了回去。 指尖相触,微微有些粗粝,她知道那是萧绪桓,见他不愿意让自己向外看,便在车里等着,过了一刻钟,马车停在了路边。 天边起了风,萧绪桓推开车门走进来时,崔茵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郎君,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说着,等他坐在自己旁边,崔茵便看见他衣服上沾了血,她吓了一跳,忙拉住他的手,仔细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萧绪桓笑了笑,将她焦急的神色尽收眼底,等她的手碰到自己腰侧时,稍微一用力,将人抱了个满怀。 “我没事,方才程改之他们抓住了一个探子,这血是探子身上的。” 那探子身上中了箭,他不想让崔茵看到那么血腥的场面。那年在江州,流民作乱,她便是因为见到杀戮的场景,大病了一场。 崔茵松了一口气,轻轻回抱住他。 她皱了皱眉,想起萧绪桓这次只带了百十人,其余的兵力不知道安排到了哪里。 她猜大军应该是悄悄朝蜀郡前进了,萧绪桓带着这么一点人去蜀郡,刘泰若是敢对他动手,大军立刻会攻打西蜀。 萧绪桓松开她,大概是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稍微往旁边挪了挪,怕熏到她。 “夫人熟读经史,可有读过兵书?” 崔茵微微有些脸红,她从小与崔家族中的姊妹们在家学读书,阿爹又是那样文绉绉的人,不曾学过什么兵法。 “没有,”她摇摇头,想不明白,“不是刘泰他们要请你去蜀郡的吗,怎么还会派探子来?” 萧绪桓盯着衣角沾染的那一丝血迹,无声笑了笑,眸光微寒,“不一定是刘泰派来的。” …… 程改之抓到的探子,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一行人继续赶路,此次并非行军,他们走得不紧不慢,又因为大司马夫人一道上路,事事以她为先。直到天黑,在一条小溪边的平坦处扎营歇下。 崔茵没有带春草来,她和郑嬷嬷一起留在荆州太守府照顾阿珩,身边这次跟随着的婢女,是萧绪桓不知从何处找来的一个女护卫,名唤阿英,崔茵邀她一起进营帐里来休息,阿英摇了摇头,坚持要在外面守着。 “外面蚊虫多,等郎君回来,你再出去也不迟。” 无论崔茵怎么劝她,阿英都只是拒绝。 她笑了笑,“那好吧,你陪我去溪水边一趟。” 溪边长着半人高的苇草丛,阿英怕这里有蛇,先过去探了探,才让崔茵过去。 溪水水流平静,夜幕下的河岸边,清风曳曳,苇草轻摇,崔茵蹲在水边,认真洗一方帕子。 不远处值守的侍卫正在生火,月下水波粼粼,偶有几声蛙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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