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迈步走向里间,取了件披风替她穿上之后,蹙着的眉心才舒展开来。 “苡苡说罢。” 她有些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你何时才愿意让我出府去?” “已经四个多月了,”她咬了咬牙,接着到,“你说让我再等等,我已经等了这样久,你说的那些外头的风波,也该平静了吧。” 祝苡苡以为,她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孟循应该正视她的话。可与她预料的不同,孟循看向她的目光,反而愈发冷静了。 “苡苡这样想出去,是为什么?” 不等祝苡苡回答,他自顾自的开口:“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不让你出去,也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上次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她从前不会这样。 在他们和离前,她也是日日待在家里,极少出门。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眸光微暗,扯着唇角,“因为穆延?” “一个自顾不暇的人,当然没有精力来操心额外的事情。” 他语气清淡,她的心却莫名一紧,“你什么意思?” “苡苡若当真这样想见他,也不是不行。” 压下心头的叫嚣,孟循继而沉声道:“半个月,至多再过半个月,我便让你出去,让你去见他。” 北狄战事吃紧,将领的人选,不日便会有了答案。他相信,这个结果,他不用等太久。 他想看,她如此在意的人,会怎样选择?
第101章 晨光熹微, 天色还透着些许朦胧模糊。 祝苡苡在睡梦中侧过身子,不小心撞到架子床的雕花围栏。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她眯着眼,在一片惺忪朦胧间辗转醒来。 望着丁香色的帐顶, 她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上下轻轻摩挲。 出神之际, 外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祝苡苡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再抬头, 便看见自外间进来的孟循。 她呆了片刻。 孟循似乎也未料到会恰巧与她目光撞上,更不会料到自己有机会能瞅见她恰巧睡醒的模样。 一头乌发懒懒的披在肩后, 鬓间的几缕发丝微微翘起,脸颊像是施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唇边有些许水色。 寝衣领口朝左敞开,露出了些白玉般的锁骨。 她面上有些错愕,转瞬便拧起秀气的小山眉, 像是气孟循的唐突, 又像是恼自己醒来的不是时候。 坐正之后, 她将衣襟拢紧,“你进来做什么……” 声音不算重, 隐隐藏着几分局促与慌乱。 孟循牵唇笑了笑, “只是来看看苡苡醒了没, 既然醒了,我叫雀儿进来伺候你更衣可好?” “换衣裳做什么?反正我也是成日待在这院子里面, 躺在床上与坐在屋子里,又或者是站在院子外的, 有什么区别?” 孟循早习惯了她这样说话。 她恼他, 很少待他和颜悦色。但孟循却觉得开心, 在他看来,至少她不是如曾经那样对他冷冰冰的。 有憎厌与迁怒,才能说明她是在意他的,如果她连生气都不愿意与他生气了,那他再做什么,也是徒劳无功的。 “苡苡,我们今日要出去,我不是半月前答应过你要带你出去,要带你去见那人么?” 听到“出去”的时候,祝苡苡稍有意外,再听到孟循说,要带她去见穆延时,那份意外随之加深,转而变成难以自抑的喜悦。 祝苡苡不自觉朝孟循的方向偏了几分,“你是……当真的?” 孟循自然看出了她为何而喜,但这回,他难得的没有因为她的在意穆延而郁猝,他微微颔首。 “自然没有骗你,我与苡苡说过的话,从来都是当真的。” 祝苡苡面色一松,扬唇浅笑,“好,我更衣与你一道出去。” 孟循恩了声,转而退去了外间。 在等候祝苡苡梳妆更衣之际,孟循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心中仍有些许淡淡的不安。 前日夜里,他从衙门下值归来,特意见了那位时常替祝苡苡请脉的大夫。 大夫是京城内外有名的妇科圣手,照料女子安胎养胎,最为得心应手。他这些时候,多番同那大夫问询她的身子,那大夫应他也都是一样的说辞。 “夫人这几个月来,身子已经养得很好了,脉象平稳有力,气色也不错,是再好不过的了。” 听到这番话,孟循仍未安心,他压着眉,再次开口:“若是心绪起伏,喜悲辗转……” 犹豫片刻,孟循换了说辞,“不会有意外?” 听见孟循这样的说法,大夫先是愣了片刻,随后嘶了一声,连连啧舌,“夫人已经身怀有孕八个多月,也一向养得好,若真要遇上了什么意外……” 孟循听到,面色沉了几分,眉目间带着几分压迫,绕是常与高门大户打交道的胡大夫,也不由得缩了缩肩头。 好一会儿过去,他才轻叹一声“若真要遇上了什么意外,保住孩子,应不是难事。” 哪知这句话一出口,孟循的脸色更冷了。 “那孩子是死是活我不在意,我让你照顾苡苡,便是照顾她,她好,才能一切都好。” 胡大夫也没想到,自己斟酌一番的话,居然像是触怒了面前人的逆鳞一般,不仅没让面前这位大人心中的担忧平静下来,反倒给自己招惹了些不好抹平的麻烦。 额间浸出些细密的碎汗,胡大夫躬下身来,“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夫人自然是一切都好的。” “当真?” 这两字说的极为平静,孟循的一双眼,却在上下审视着他。 被这样一双眼盯着,胡大夫不免得惊起了一身的汗。 “……自然是真的。” 见孟循脸色没有那样难看了,胡大夫悄悄松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大人您是知道的,我经手那样多怀着身子的夫人,每一位都是好好的生产下来,没有半分意外的。” 孟循仍旧用那双眼淡淡的看着胡大夫,“真如你所说,就好。” 大夫说的话是一回事,实实在在经历的又是另一回事,孟循从始至终就没有打算全然相信胡大夫说的话。 他想再等等,等她平安生下了孩子之后,再带她出府去。 可真要等到那个时候,她兴许就见不了他想见的那个人了。 大军三日后就要出发,穆延也随之启程。马革裹尸还是衣锦还乡,孟循无法预测。 但他知道,若是最坏的那个结果,她会怪他一辈子。 这个后果,他不愿承担。 孟循敛了神情。 他稍稍抬眸,放眼望向院外的一片花草。 即便她不愿搭理自己担着满院的花草,她依旧照料得很好,天气渐渐冷下来,院子里也依旧是一片繁荣昌盛。 这方小小的天地,是她在这所院子里最喜欢最珍视的。 孟循出神之际,祝苡苡缓步从内间出来。 她让雀儿给自己挽了她与穆延初见时的发髻,简单的同心髻上头簪着几只绒花,不算得华贵,只能说是有几分清雅。 衣裳穿的,是水红色的袄裙,上头纹着海棠花,颜色极浅。原本这身衣裳腰口是要束着的,方能显出紧窄的腰身。可她这时候怀着身子,只能将裙子松了再松。 祝苡苡从自己衣橱里挑了许久,才挑了这身与那日初见是差不多颜色的衣裳。 看着铜镜前的自己,祝苡苡牵唇笑了笑。 她都觉得素雅的打扮,却偏偏入了穆延的眼。 不管怎么样,她思前想后,也只想这样穿了。 孟循回过头来,便看见缓步上前的祝苡苡。 一双水亮的杏仁,眼里藏着几许抑制不住的欣喜。 孟循将手拢在袖中负于身后,“用过早食后,我们一道出去。” 祝苡苡难得答应了他的提议。 只是当府上的马车驶到城中一家茶楼停下时,祝苡苡心中的喜悦顿时转变成了疑惑。 孟循要牵她下来,她却不肯伸出手。 她皱着眉,“这个时辰你带我来茶楼做什么?看风景吗?你不是答应过……” “苡苡不要着急,我们先下来,等等,再等等。” 祝苡苡将信将疑的随着他一道进了茶楼。 待到坐到临窗的阁楼之时,祝苡苡倒是真有些怀疑起了孟循的意图。 原因无他,这处位置,恰巧能俯瞰到楼底下街道的一举一动,车马往来,低下头来就能瞧见。 若说要看这皇城之中热闹繁华的景象,在这处位置最好不过。 只是现在时候还太早,相较其以往的热闹景象,此刻,几乎要削减了个大半。 小半个时辰过去,孟循一言未发,只安静地替她斟茶。 桌上摆着她喜欢的糕点,但她此刻却没有心思去吃。 她总觉得有些不安,楼下的的冷清好似显得有些肃穆,尤其是在这样昏暗阴沉的日子里。 她的胸口好似压着一口气,久久都不能缓和下来。 分明晨起,那会儿还能瞥见几缕日光,怎么才过去半个时辰,就再看不见什么太阳了。 祝苡苡将握着的茶盏手收了回来,交替捏紧着,好一会儿过去,她又看一下坐在她前头的孟循。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带我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见孟循那样闲适的模样,她心头的疑惑更深,却也更冷静了几分,“要真是看风景,到这会儿也该看够了吧。” 孟循不紧不慢地将芙蓉糕推到了祝苡苡的面前,“苡苡不尝尝么,我记得你从前很爱吃的?” “你也晓得是从前……过了那样久,我口味也会已经换了,我现在爱吃的,早就不是芙蓉糕了。” 她这话不是真的。 过去了这样多年,她的口味依旧没什么变化,爱吃的点心也就那么几样。 芙蓉糕、云片糕和青团,这三样是她最爱吃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可她讨厌见着孟循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都超不出他的预料,那样的反应,让她恼恨。甚至,她想到故意说些违心的话,去反驳排斥他。 孟循好似没有把话放在心上,他温声问道:“那苡苡现在喜欢吃什么点心,我让他们准备可好?” “我想吃的,他们这里未必有。”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的耐心已经耗尽,“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什么事情?卖关子也卖了这样久,现在,你还是不愿说么?你要是不说,我便要回去了,与其在这里坐着干耗着,我还不如待在屋子里不出来。” 在这样的地方待着,还不如在她自己院里坐着舒坦,她不喜欢这里。 停下手上的动作,孟循缓缓开口:“我说了要带苡苡来见他,我对苡苡,向来言出必行。” 不等祝苡苡再开口说些什么,他接着开口:“时辰差不多了,他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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