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文雪音指着一处开口:“想不到公主殿下这里,连井都修得这么漂亮,翠生生的,是翡翠吗?” 姬灵听见声音回头,对上文雪音带笑的视线,道:“是,本宫不喜奢靡,夏天的时候便用这井冰镇果子。” 随着姬灵的声音,她后面的人也驻足回头观看,孙知许本来还笑着,回头看见那口井的一瞬脸色却是剧变,一下子挣脱文妙儿扶着她的手捂上耳朵,尖声叫了起来。 “鬼!!有鬼啊!!鬼!她来抓我了!!你为什么缠着我!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她身边的人都吓了一跳,那几声尖叫显然弄得姬灵耳朵有些不舒服,她看向孙知许皱起了眉。 “娘!你怎么了!”文妙儿大惊,为自己母亲第二次在席上失态而觉得丢人不已。 然而孙知许却听不见她说话,只顾着自己逃着躲闪,好像真的在被什么东西追赶,最后她竟躲到了姬灵身后死死扯住了姬灵的衣服。 “救我!!救救我!!她来抓我了!她来抓我了!江袖!你这个贱妇死了还不安生!” 孙知许浑浑噩噩,狼狈的模样十分难堪,可她吐字并不模糊,所有人都听清了她口中念着的那个名字——江袖。 今日来的人中有不少大臣命妇年纪已高,提起江袖的名字无人不知。 那是丞相府的第一位正妻,还有人能记起,她生得十分温婉和顺,端庄大气。 文妙儿白着脸,她并不知道这个江袖究竟是谁,但她已然听到了旁边有人在议论。 “据说当初,江夫人是急病突然去了,丧事办得十分仓促,谁都觉得奇怪。” “什么急病?我听相府的下人说,江氏死的时候可不怎么好看,脸肿得高起,不像是得病能成的样子。” “这丞相夫人大喊着有鬼,又喊着江氏的名字,冤有头债有主,难不成江氏的死与她有关?” 文雪音默默听着那些人说话,一双眼睛盯着孙知许,深深吐了口气。 “给本宫放手!”姬灵被孙知许撕扯得眉心升起震怒之色,她身旁跟着的侍从即刻将孙知许拉开了。 文妙儿一阵阵心惊,连忙跪下身道:“公主恕罪!妾身的阿娘......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绝不是有心!” 然而姬灵看也不看她,只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本宫的宴会上请来一个患着癔症的疯子?丞相府便是这边不知礼数吗?” 此话一出,与相府有关的仆婢皆是跪了一地,文妙儿怔愣着,癔症? “把人给我拖下去!”姬灵环顾四周,正欲对客人发话,忽然间她对上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乌黑俏丽,眼睛的主人勾着浅浅一抹红唇。 她在笑。 姬灵蹙眉,是将军夫人,在笑。
第28章 事发之后, 孙知许被带到了耳房休息,只是不知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到现在还神志不清, 五指紧紧抓在文妙儿肩上大叫:“江袖回来了!她就在井里!她就在井里!” “阿娘!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文妙儿大失颜面,往常她都是最好在这些命妇面前显弄的,今日的事传出去她定然再也抬不起头来。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前来看热闹的人仍是不少,在耳房门口围了好些, 只见那孙氏神态张皇鬓发散乱,哪里还有素日里耀武扬威的模样。 “是因果报应罢。”一人道, “否则为何单她能看见,我们却看不见?” “不知是什么鬼, 青天白日的就敢现身。” “我听说,人生前不做坏事,死后化成鬼也不必躲着日头。” “谁不知道,当年的相府夫人可是大好人呐。” 人头攒动,文雪音和宁徽站在最后。 “可要去看看?”宁徽问。 文雪音摇了摇头, “不必。” 同留下来没有去凑热闹的长公主一直注视着这边,忽然开口:“宁夫人, 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文雪音走上前去,与宁徽拉开了距离, 才听长公主道,“相府夫人的事, 与你有关?” “殿下怎会如此认为?我与她素不相识。” “哦?”姬灵一双狭长的眸子盯着文雪音看了半晌,见她气定神闲, 丝毫未有慌乱, 心中升起的疑虑又散了几分, “可本宫方才分明看你在笑。” “为何不笑?”文雪音勾唇,“她那样子很滑稽,何况,将军府与丞相府素来是不大对付的,妾身的夫君缘何多日被排挤,妾身心里一清二楚。” 见姬灵沉默下来,文雪音道:“有一件事,妾身倒是好奇。” “何事?” 文雪音远望一眼,道:“不知殿下是如何将这些男人管得服服帖帖的。” 姬灵诧异地一瞥,她第一次听见一个女人问她这个问题,这些年来因为她的作风问题,不少人私下说她不守妇德,肆意妄为,这些话都一一传到姬灵耳朵里,姬灵只笑,何为妇德?真是可笑。 “怎么?”姬灵看向宁徽,“大将军不合你意?” “非是如此。”文雪音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殿下若是偏爱了谁,后来又移了心,之前那人会被殿下抛弃吗?” “都是本宫的宝贝儿,本宫怎么会抛弃呢。”姬灵笑了一声,“本宫向来很有分寸,从不会溺爱了谁,冷落了谁,素来都是雨露均沾的。” 可若是当真如一杆秤般做到如此公平,那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心呢? 文雪音琢磨着,思虑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对上一个人,眼下只有寥寥几人在这边等候,其余人全去瞧了孙知许的热闹,对面紧簇的花丛间,文雪音见宋清辞正在看着她。 这个人从今日来起便很是奇怪,经常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两人之前虽有过一面之缘,可文雪音到底对他了解甚少,她拧起眉心刚想避开目光,竟见宋清辞朝她走了过来。 他多半是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此事不好在长公主面前揭露,文雪音便匆匆拜别了姬灵,快步往稍僻静的地方走去。 身后宁徽看着她,又瞥见宋清辞匆匆赶来的身影,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紧了紧。 “宋公子找我有事?”等到人后,文雪音开门见山道。 对面的人如朗月青松,端庄儒雅。 “我听说你病了,病得严重,现下可好些了?” 文雪音淡声道:“我与宋公子,似乎还没有熟到这个份上。” 宋清辞关心则乱,听见这话一噎,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唐突了,略施一礼道:“有些话,我实在想当面向你说出,否则我此生都会有憾。” 他的眼神过于热切,欲语还休的样子让文雪音觉得有些怪异,她隐隐预感到什么。 果不其然,就听宋清辞下一句道:“当日在文会上,我对你一见倾心,当初文府来谈婚事,我在一直以为是你!我托友人打听,说文府只有一个女儿,我......” “宋公子。”文雪音出声打断了他,“文府的确只有一位适婚年纪的女儿,如今是你的发妻。” 她的身份牵扯到两家的利益,虽然在皇帝那边是知会过的,但若要让天下人知晓,难免会闹出些不好听的闲话来。 看着宋清辞怅然若失的脸色,文雪音道:“今日我已嫁人,你亦已成亲,陈年旧事,多说无益。” “这哪里是陈年旧事。” “这门亲事是我自己选的。”文雪音道,“宁徽待我很好,宋公子也不必费心再念着我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只是有一事,我的身份还请宋公子守口如瓶。” 她说完便不再给宋清辞说话的时间,转身便走,远处的树荫底下,站着她的宁徽。 “等久了吗?”她把手塞进宁徽掌心里。 “没有。”宁徽答了,声音却沉甸甸的,像是勉为其难,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文雪音听出他那细微的差别,浅声道:“今日是个好日子。” 宁徽看着她,见她一双美目似是有清泉流出,熠熠动人,淡色的粉唇一开一合,说出三个字:“宜圆房。” 宁徽一怔,还不及细细品味,手中一紧,她用力握住了他,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撒娇:“宁徽,我想回家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呀?” 她用着最温柔的语气,眼睛却像钩子一样看着宁徽,宁徽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他也想回去,回将军府。 两人向长公主拜别,下半山腰下到一半,文雪音忽然想起什么,扯了扯宁徽的袖子,道“我答应了蓝柔要一起回去的,她被赵连臣带着去玩了。” 这两人自打游园会一开始露了个面,便不知上哪儿疯玩去了。 蓝柔如今尚小,但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听闻忠孝老侯爷很是为她的婚事操心,担心自己突然去了,孙女无人可管,家里虽不算有权势,但是吃穿用度到底是不愁的,就怕来个吃绝户的。 思及此处,文雪音道:“近日看蓝柔和赵连臣倒是走得近。” 赵家虽无爵位傍身,但是赵连臣的父亲是两代老臣,家世不算差,只是听说赵连臣颇为不学无术。 从前听到的传闻是这样,可文雪音见了赵连臣两次,觉得他并非是外人口中的那般纨绔子弟。 “要在这里等候?”宁徽询问。 文雪音正要说话,就见一粉一蓝两个跳脱的身影从另一条小路上跑了下来。 “姐姐!姐姐!不是说带我回去,怎么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了?”蓝柔小跑过来熟稔地挽住她,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朵小蓝花来轻轻插在文雪音发间。 赵连臣见状,不由喊道:“阿柔你真是偏心!我方才跟你要了半天不给我,现在转手给了将军夫人。” 蓝柔理也不理他,笑着对文雪音道:“咱们下山罢!” 四人坐上马车,再不理会蛟山行宫里那些污糟事,踏上了回京城的路。 将军府离得近,文雪音与宁徽率先下了马车,让车夫再送那两个小的回去。 蓝柔冲文雪音挥手,“姐姐,下回我一定来找你玩!” 文雪音只是笑着,没应,但是蓝柔已然知道她不拒绝便算是答应了。 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小厮将将军府的大门一关,宁徽正欲带着她往院子里走,可是手心一痒,只见文雪音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掌心里挠了挠,眸潋滟十分漂亮。 宁徽忽然想起她在行宫时说的那一句:宜行房。 他以为她只是在玩笑,没想到是真的,回来一趟天色也暗了,的确算不上白日宣淫。 宁徽沉默了一瞬,道:“大夫说不可。” 文雪音睁大双眼,没想到他会拒绝,委屈地一下子扯住宁徽的衣服:“你听大夫的,还是听我的?” 宁徽望进她那双带着微光的眼睛里,她双目好似天生带着钩子,只要看进去,没有人会舍得拒绝她的要求。 宁徽却很快移开了眼,他道:“不可,身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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