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被隐入行宫后的假山之间,祝闻语坐在亭中,盎然之中有蝉鸣在响着,待清浅的月色上了三竿,她才动了动身子,只是才站起身,就被一侧闪过的人影扯住腕子压在了亭旁的玉柱之上,串珠被不小心拉断,滚落一地。 久违的清冽之气盈满她的四周,祝闻语挑了挑眉,无视那双桃花眼底漾起的旖旎和暧昧。 “这世人都说我燕云民风开放,今日到了锦阳,才知何为人外有人,陛下深夜到访,怕是不合规矩吧。” 那人闻声,在她颈侧轻笑。 “朕只是瞧着公主像我一位故人。” “她腰间有一枚浅褐色的小痣,不知公主是否也有。”
第37章 月下流光, 少女明媚的眸中似有星子隐现,握在她腕上的手并未用力,却扣的紧, 有炙热的体温沿着指腹上的薄茧传进她的血脉。 祝闻语心中失笑, 经久未见,谢晏词的疯病果不其然更重了些, 就连试探她, 都要选最大胆的方式。 “陛下若是好奇,自己看一眼便是了。” 谢晏词的眸中鲜有诧异闪过, 却很快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淡薄的笑意映在眸底。 燕云的夏装不似锦阳,夏装内里的上襟和裙装本就是分开的两件,谢晏词的试探之意太过明显,指尖极缓慢的从她背上划至腰际, 他吃准了她就是祝闻语,二人如今呼吸交缠之间,还是有灼热的雾气漾在眼尾。 祝闻语目光坦荡, 垂下眼睫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落在自己的腰侧, 却只是轻揽着未能进一步动作。 “陛下?” 她笑弯了眉, 眼睫随着那笑意颤着, 挂上一丝戏谑。 谢晏词这个人的脑子比不得正常人,她做祝闻语时, 巴不得她如此乖顺, 此时却一定盼着自己再恼怒着将他推开。 少女的挑衅之意过于露骨,谢晏词目色冷了下, 贴近她耳侧, 低哑的喘息落在她耳廓:“朕听说公主这是第一次出了燕王宫, 但公主这胆色,可不像是一直被养在深宫长大的。” “陛下实在言重了,我虽行十三,但父王年岁已高,排在我后面的弟弟都已经纳了贵妾。”祝闻语偏了偏头,神色无辜的盯着他看,清浅的栀子花香在谢晏词心口出萦绕,却听到她又道:“我自小身子弱,成年后也未见好,唯一的同胞的姐姐又嫁去了大眦,我父王怕我寂寞,早些时候便为我纳了面首。” “我倒是听说陛下只有一位皇后,这男女之事,我怕是比您更清楚些。” 那话一出,揽在她后腰的手骤然紧了紧,谢晏词身上的冷冽气息压下,祝闻语几乎能听见他咬牙的声音,冷冰冰的挤出了几个字:“你说什么?” 不知为何,祝闻语的话说完,谢晏词盯着她依旧挂着天真笑意的玉面,莫名的看出了丝娇媚之态,那是她昔日身上未曾有的东西,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偏执而乖戾的气息已经漫上了漆黑的眸底,指尖已经挑进上杉的下摆。 “公主毕竟是女儿家,朕实在无意冒犯。” “看过了公主的私密之处,自然是要负责的。” “过了今日,朕便派使臣去向燕云,求娶公主与我朝联姻,以修秦晋之好。” 祝闻语险些冷笑出声,他倒是会借坡下,她并未马上作答,只待那人的指节真的贴上了自己那一处皮肤,感受到他一瞬间的僵硬,才真真垂首笑了出来。 手下的触感不再如他记忆力那般滑如绸缎,有细微凸出的纹路印在那上,谢晏词皱眉,垂眸而看,月下少女的腰际如白玉无暇,却不见昔日那枚灵巧的小痣,反而在那之上,有暗红色的花纹蔓延开来,是燕云的图腾。 谢晏词触电般收回了手,他记得曹裕与他说过,这是燕云王室的旧俗。 燕云王室的子女出生百日过后,便会有巫师在其腰腹之处纹上国度的图腾,以示尊崇和忠诚,那纹图腾的染料特殊,会随着年岁的增长一点点加深,最初的嫩粉色,会在成年之时化为极暗的深红。 那纹制的过程,是要用被火烧灼到极热的银针,生生刺在身上,因此纹于幼时,长大后便会记不得这种痛,若这图腾真是为了遮掩什么而纹上的,祝闻语那般怕疼的人,如何能忍得了这般钻心之感。 “陛下看清了?”祝闻语闲适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角,不急不缓的又道:“这锦阳的天气,确实比燕云好上了不少,若能嫁于陛下,日后留居在此,我自然是愿意的。” “可惜,我于年初之时,便已经定下婚事了,还是陛下打算,委身做我的面首?” 夜色中,那人眉眼冷峭,祝闻语看到了那股熟悉的占有欲和阴戾。 谢晏词气的笑了,他是被这快莫名的图腾扰了心绪,信了她可能不是祝闻语,但并不意味着,确定她一定不是祝闻语,意味不明的缓缓开口:“看来公主当真不是朕的那位故人,所以不太了解朕的为人。” 他比祝闻语高出太多,俯下身子贴近她,和她鼻尖相对,彼此的眼底映出对方的眸。 “朕向来,不怕和别人抢。” 更何况,本来就该是他的呢。 “不知陛下如此夜深之时到访行宫,是为何事。”没等祝闻语开口,另一道声线就自谢晏词身后传来,她不动声色的退开一步,银色的海棠花在月下闪着细密的光,钱慕正站在不远处。 谢晏词收了那一点稀薄的笑意,微微侧目,钱慕只能看到他墨发之下,清隽优越的下颚。 “公主未曾出过燕云,此番不过是来散心,陛下若有要事,还是问臣下更有用些,深夜独自拜访公主,传出去恐会坏了公主的名声,请陛下多见谅。”那面具遮去了他大半的神色,才让谢晏词看过来那一眼时,不至于被看出异样。 “怕朕会坏了公主的名声?”谢晏词彻底转过身,嗤了声道:“国师自己不也是夜半到访,怎么不怕自己坏了公主的名声。” 月色如水洒在他身上,写尽了清贵和张扬之态,除了偶尔在祝闻语面前收起过爪牙,谢晏词在看向旁人之时,永远都是这副不可一世的肆意模样。 好似祝闻语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值得被他看进眼里。 “陛下,您又误会了。”祝闻语的浅笑声再次从身后传来,她从谢晏词身后掠过,正要走向钱慕,却又冷不丁的被人掐住皓腕,她回眸看,那深沉的黑瞳中写满了不悦和醋意。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他如今占着什么身份来吃她的醋。 “我给陛下介绍下,这位可不止是我燕云的国师大人,更是,我的未婚夫。”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少女的脸颊即便在这暗处,也能看出浮上了一抹绯红,就连声音都娇软了下去,眼里爱意诉之不尽。 她事先未曾与钱慕讲过此事,但钱慕是聪明人,祝闻语相信他不会给自己掉链子。 “公主莫不是把朕当傻子了。”谢晏词嗤笑了一声,虽面上不屑一顾,拉着她的手却暗暗用了力,声音也沉了下去。 她还真就把他当傻子看,祝闻语心中冷嘲,她偏偏就要他明知道自己是祝闻语,却又无可奈何,拿不出任何能证明的事物,只能看着她和别人情意绵绵。 跟疯子讲道理是没有好下场的,他无赖,她就比他更无赖。 “公主所言是真,臣下与公主定下婚约后,碍于公主身体尚未大好,才一直拖到了现在,若陛下不信,大可派人到燕云王宫向吾王确认。”祝闻语此话一出,钱慕确实怔愣了一下,但果真如她所想,很快便接上了自己的话。 谢晏词不愿在钱慕面前露怯,只是在听到那话时,手却不由自主地有些发颤,他渐渐松开祝闻语,心口处好不容易才愈合的旧疾无端的再次发作,揪的他生疼。 他一直将她视为高阁之上不可触碰的月亮,而月亮只是平等的照在所有人身上,所以他愿意接受祝闻语不喜欢他。 她那般的人,是不会委身嫁与自己不爱之人的,若她与旁人定下婚约,那唯有一个原因,便是她真的心悦那人。 谢晏词突然有那么一刻,希望眼前的少女不是祝闻语,那股矛盾恐慌之感撕裂着他的心绪,他害怕祝闻语真的爱上别人。 也害怕,如果她不是那祝闻语,那要去哪才能再找到她。 见谢晏词松了对自己的禁锢,祝闻语款款走向钱慕身侧,然后回眸再看他。 记忆里那人永远是一副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模样,从未有过一次,主动走向过他。 而此时她站在那人身边笑意盈盈的模样,如一把薄刃,直刺进谢晏词的心间,他想就如昔日一般,无论如何,将她抢了便是,有未婚夫又如何,杀了就好。 可是他不能。 “是朕考虑不周了,公主好生休息,明日宫中会有午宴,为公主和国师接风洗尘。”谢晏词垂下眼睫,遮盖住眸底的破碎,声音仍旧浅淡,祝闻语却听出了一丝异样,那是谢晏词身上不多见的退缩。 路过钱慕身边时,他越过中间的祝闻语,终究没能忍住,再度开了口:“国师不走吗。” “陛下先离开吧,他本就是我唤来的,我还有事要与国师说。”祝闻语挽上钱慕的手臂,含笑对着谢晏词福了一礼。 那一句话,将谢晏词和钱慕分了个清楚。 钱慕是应邀而至,他却是不请自来。 他不再多留恋,怕多停留一秒,都会被祝闻语看出狼狈之态。 “公主,他认出你了。”谢晏词的身影消失后,祝闻语立马放开了挽着钱慕的手,再度缓步坐会院中的亭下,手臂上还有那人留下的余温,钱慕声音紧了紧。 “当然认出了。”祝闻语不以为意,俯身折了枝花在手里把玩着,又道:“谢晏词是什么疯子,你还不知吗,若不把我当做祝闻语,你以为他会乖乖上套吗,这些小把戏只能瞒的了他一时。” 燕王要谢晏词的命,那便只能由祝闻语来取。 她这把美人刀,是世间唯一能杀死谢晏词的存在。 “钱大人,明日清晨若是有空,再帮我送个信给谢晏词,就说我一个女儿家有些寂寞,想要去皇后宫里坐坐。”那花的花瓣被祝闻语摘了个干净,她将那花茎在手中弯折,唇角的笑意逝去。 她的长姐,好久不见了。 “公主,太冒险了。”听到皇后二字,钱慕面具下难以自持的有了一丝裂缝。 “钱大人,你怎么回事。”被他接二连三的驳回,祝闻语有了不悦之意,皱眉又道:“我都说了,我不在乎谢晏词是否认出我,若什么都不做,那我回来锦阳是为何。” “是......臣逾矩了,公主莫怪,臣......”钱慕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祝闻语打断。 “我要回去睡了,钱大人也去休息罢。”祝闻语走的极其干脆。 “臣告退......”钱慕看着那紧闭上的房门,立马的一点烛火还燃着,祝闻语并没有睡下,只是真的恼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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