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偏偏脾气不像。 她吐出一口气,好像这口气压抑了很久。 “你什么时候迎娶包文秀?” 美妇人没有丝毫的客套,没有关心儿子身上的伤势,只是平淡地询问着他的婚事。 楚凭岚抬眼, “儿臣不会娶她。” 包家是朝中新贵,多少世家大族此刻正在观望这位唯一嫡亲小姐的婚事,而她偏偏对已经没落了的四皇子情有独钟。 可是显然,被她所倾慕的人并不打算承这份情。 楚凭岚低下头,他知道这句话有多忤逆。 也许下一刻她的鞭子就会直接抽过来,她服了散,兴致上来了非要他皮开肉绽不可。 男人沉默地闭着眼,容色平静。 可是他听到了一声哼笑。 “哈哈。” 她好像捡到了什么难得的乐子,越笑越夸张。 “哈哈哈哈哈哈哈……”,榻上的宫妃表情颓靡,身侧的发丝垂下来挡住眼中烦躁的癫狂。她不停地拍着手,拍红了便去敲床。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觉得他一无所知的样子好笑的不得了。 蠢啊。蠢货。 她亲自生出来的东西怎么能这么蠢。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为心上人守身如玉,深情的要死。 “你真是……笑死我了。” 她笑着瘫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出呜呜的动静。有时候楚凭岚不去看,不知她是哭了还是笑了。 娴妃自他六七岁之后开始服散,此后便一直是这样疯疯癫癫的样子。只有一张倾城的容颜,才能保她一世荣华。 女人笑累了,她抬起一截胳膊随意地挥了几下。 她像是驱赶一条狗一般打发着自己的儿子。 “阿花阿玉阿朵,你随便娶什么吧。” “娶谁我都开心,娶一只鹅我也觉得有趣。哈哈哈哈哈。” 男人微微皱眉。 今日她态度决然不同于往日,虽然有服了散的缘故,但是她如此张扬的幸灾乐祸还是让他心下有隐隐不安。 ——就像是有什么坏事,已经发生了。 - 围猎舟车劳顿陈国公未曾前来,但是他的一双儿女却陪伴在君侧。 说是伴君,圣上年迈体弱整日呆在主帐中,由得这些青年人互相结伴游玩。 陈秉骁刚刚打马归来,额上出了曾薄薄的细汗,少女踮着脚替他擦汗,他在高头大马身上弯了腰笑嘻嘻地凑上去。 亲姐弟哪有隔夜仇。 七夕那日他归来晚,跪了一整夜祠堂也就作罢了。 “连着几日丢了魂儿似的,叫人笑话。” 听到姐姐打趣的话,少年的表情垮了下来,摇摇头没说话。 陪着陈秉柔的小丫鬟捂嘴偷偷笑:“少爷肯定是有了心上人。” 少女本想反驳着无从谈起的换谬之言,她这个弟弟一向是最不通儿女情长的,哪来的心上人? 没想到一转眼,笨蛋弟弟的耳垂连着红到了脖子。 少女眼睛睁大:“你——” 陈秉骁从马上跳了下来,连忙拉住她的手,挤眉弄眼地求她小点声。 “好姐姐,亲姐姐。你小声点……” 陈秉柔笑了。 “哪家的姑娘?还是哪位小公主?” 陈家虽不及当年鼎盛之时的显赫,但是陈秉骁论相貌出身给这里的哪位作配都不算耽误了人家好女儿。 可是话一出口,她便发现陈秉骁的脸子一下子又沉了。 那日七夕相遇明明是机缘巧合,他却将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丝神情记在了心中。他偷偷在京中的脂粉铺子外面守了几天,也没有见到过丝毫像她的女子。 有时候少年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想出这样幼稚又愚蠢的法子。 可他真的不知道如何能再见她一面了…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非常担心惧怕那次相遇只是天地之灵山神精怪和他开的一次玩笑。让他丢了心神之后再也没法重逢。 ——直到昨日他遇到了她。 少年慌了神,连忙询问小厮自己今日看起来怎么样。 “骁少爷丰神俊朗,您怎么着都是好的。” 他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能够来此地的都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宠臣家眷。也许这一次,他能知道她的名讳。 下一刻,他瞪大了双眼。 “娘娘,殿下请您过去。” 太子身边的丫头找到了独身一人的她,将那个瘦弱娇小的美人迎走了。 ——她怎么会是太子妃呢? 纵使心下震撼,陈秉骁还是立刻压下了神情。他知道如果贸然相认,一定会给那神仙一样的美人姐姐带来麻烦。 看着眼前弟弟千回百转的神色,他的视线却突然聚焦至远方的一点。 少女狐疑回头,却看着挽禾牵着楚斌在林间采菌子。 她挽起衣袖和裙角,亲自撑着伞,生怕把那个小小的孩子晒到。 所有人都知道楚斌并非她亲子,但是她这几日却事无巨细地照顾着这个年幼失母的孩子。 连圣上都说,太子妃比之亲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皱了皱眉头回身,不明白为何弟弟看失了神,可是却敏锐的捕捉到了陈秉骁眼中尚未褪去的一点怅然若失。 她心下轰然,坠坠不能安生。 少女白了脸:“你……” “你有几条命?你怎么敢……” 少年被姐姐提醒,四下环顾一周压低了声音:“我没有,我……” “看上那样的人,你也不嫌晦气?” 陈秉骁没有回话,他知道国寺中那位神女大人的出身,也知道她似乎和四殿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姐姐从来没有同他明说过。 陈秉柔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那个女人能有今天,不过是因为她和长姐有几分相似……我不喜欢楚凭岚,也不喜欢她这样左右逢源的人。” 说罢,她没有去看弟弟的神色,甩开他的手独自牵着马向前走去。 离开了营地她翻身上马,飞快地跑起来。 她不认识那位太子妃,自然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楚凭岚暧昧的态度就像是一根刺,让她无比清晰地知道他借着姐姐的名义干了什么事。这些龌龊的东西她不想理,也不想管。 有些人蠢,就是活该。 她心情不好,分了神。马乍一松了缰绳便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少女有些慌乱,但还是尽力抓住马鞍,直到马儿突然钻入密林失去方向。 天旋地转,巨大的冲击将她掀翻在地。 马儿已经跑向了更深处的地方,她一个人被狠狠摔在树旁,翻滚了几次。 “唔。”少女闷哼一声,脚踝处钻心的疼痛让她意识到自己恐怕受了伤。她回神去看,零星的碎石将她割的鲜血淋漓。 陈秉柔抬头,天边的日光已经越来越暗,此处空无一人——寂静的丛林中不断闪回出风的呜咽,她咬牙想站起来,但是无能为力。 天色越来越暗淡。 她坐在原地,背后的树粗粝地让人脊背生疼。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住那些因为未知、阴冷和疼痛产生的颤动。 她闭上眼想着如果入夜她没有归去,陈秉骁那个小子一定会来找她。 只要再稍微等一会…… “姑娘。” 她听到了一声轻唤,这声音很好听,是个女人。 抬眼,穿着淡黄色宫装的女子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站在远远的地方。 陈秉柔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对方却看到了她脚腕上的伤口,连忙放下手中的篮子跑了过来。 “你等等。” 挽禾起身向四处转了一圈,采了几株看不出样子的草,她用手搁着裙子将草的汁液碾碎,然后揉烂了抓在手心。 陈秉柔警惕地看着她。 可是在对上美人温柔的视线时,她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挡在伤口前的那只手,任由对方将草药涂抹在了上面。 清凉刺骨的感觉。 少女皱了皱眉,几乎是瞬间那种火辣辣的痛感就消失无踪。 “你怎么会认识?” 长在国寺锦衣玉食的人,怎么会精通这样粗糙的医术。 美人垂眸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你现在带着小殿下回去找人,估计能在野兽吃我之前将我带回去。” “入夜危险,你们不应该在这。” 少女见她不说话,没好气地提醒。她受了人家的恩情,不会让对方陪着自己一起留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谁知那太子妃竟然转过头去,掐了掐男孩的脸蛋。 “斌儿乖,这个姐姐受伤了,禾娘娘背她回去。” “你是小英雄,自己牵着娘娘的裙子跟着好吗?” 男童点了点头。 陈秉柔趴在那人肩上的时候还在不敢置信……她明明那么瘦,那么弱,怎么可能背动自己?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原来在国寺的时候,神像都是木头的。” 陈秉柔陷入了沉默。 无论是熟悉草药疗伤,还是需要亲自做重活,这些都和她原本的想象并不一样。 这个女人走的很慢,但是很细心地绕过了不平的地方,努力不会碰到她的伤口。 少女趴在美人的背上,能够听见她并不轻松的喘息。 虽然看不到表情,可是她的声音还是带着笑意不停地安慰自己,鼓励地上跟着的那个孩子。 等到了光亮的地方,有侍卫看见了她们,飞快地奔了过来。 陈秉柔坐在地上看着挽禾裙摆上因为揉草药而沾染上的绿色,感觉心也同那片褶皱一样纷乱。 忽然,她仰起头。 “我叫陈秉柔,陈国公府家的二小姐。” 少女咬了咬牙,面前的女人不应该一无所知地落入那对兄弟的争斗中。 思及此,她说: “我原来有个姐姐名唤陈秉月,说起来和四殿下什么的都是旧相识。姐姐和四殿下熟吗?” 见美人迟疑一下点头。 她笑的灿烂:“你可以去问问他呀。”
第12章 围猎场的管事在主帐跪了半宿。 陈家的千金受了伤,连带着太子府的小殿下隔天起来脸色也不好看。 七殿下年纪小说不上话,太子刚遭了贬谪哪有心思帮他周旋,自然最后兜兜转转没人出来给此事一个说法。 圣上第二日才知道这些惊心动魄,卧在榻上说了四个字。 “秋风起了。” 娴妃娘娘不愧是伴驾几十年的老人儿,闻言施施然地跟了一句闲话:“在哪呆着不是呆着?” 于是回京的日子就定了,围猎场管事脖颈上那个肉球也留下了。 京郊没什么好条件,平儿匆匆给挽禾打了一盆热水,就着那个粗陋的铜镜梳洗。 美人那根素金的凤钗从大婚便带到现在,从来也未曾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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