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摇曳的烛火,又看了看紧闭的屋门:“外头情形如何了?” “侯爷已经控制了局面,那些刺客还有岑府的人,都已经被……拿下了。”迎夏没说出岑府已经灭门的事,只道,“这回,是岑家大爷想对侯爷出手。” 姜娆淡淡看了迎夏一眼,审度着“这回”这两个字。 看来齐曕虽在晋国权势滔天,身边却也是危机四伏。 “侯爷呢?” “方才还在岑老夫人的院子里。”迎夏看姜娆精神不好,又多说了两句,“公主您一定想不到,岑府这回说是给岑老夫人办六十的寿辰,可岑老夫人前两日就病死了,今日宴上出现的那个老妇人,竟是下人假扮的。这岑家为了对付侯爷,竟迟迟未将人下葬。” 姜娆心道难怪,难怪后院着了火,岑家大爷这个做儿子的却一点也不担心着急,还直接下令动手。 迎夏仔细观察了会儿姜娆的神色,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奴婢方才听赤风说,侯爷好像受伤了。” 小眠片刻带来的身心松懈立时消失,姜娆心底没来由的闷窒起来。 她回想着,齐曕从利箭下救下她的时候,他的袖袍上似乎是多出了一个口子。 姜娆下榻,出门去。 已经过了戌时,岑府到处点了灯,一片明光瓦亮。打眼望去,很容易就能看见地上大片的暗红。 是血,很多血,到处都是。 迎夏担忧地看了姜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她蹙着的眉头奇异地舒展开了。 满目的血红缓和了姜娆心底的闷窒,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那股闷窒,源于齐曕对她出乎意料的搭救,名为动容。 抬眼,姜娆看见齐曕坐在远处的亭子里,墨云正朝他低声禀报着什么。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衣裳,夜风中,金丝挑线回纹的赭色锦袍一丝不紊,在四下满目的血污腥秽中,唯有他萧然尘外,不染尘埃。 姜娆看了片刻。 那头,齐曕终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头说了句什么,墨云就退下了。齐曕朝她招招手。 姜娆深吸了口气,任由混杂着血腥味的夜风灌满了鼻腔,直到冲散胸口异样的感觉,她才缓步朝齐曕走过去。 齐曕望着姜娆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姿态优雅端庄。 空寂的园子里,没了白日宴会的喧嚣,只剩下小公主轻缓而平稳的脚步声。齐曕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仰靠到椅背上,安静地听。 青碧的长裙逶迤拂过台阶,沾上了些许尚未凝固的血渍,姜娆毫无所觉,只想着,该怎么跟齐曕解释自己出现在岑府的事情。 “侯爷……”进了亭子,她步子慢了些,语调和她的脚步一样拖拖拉拉,“侯爷,我来岑府,是因为接到了岑府的请帖,我也不知道岑府为何邀我,一时好奇,所以才来的。” 她将嗓音压得软软的,声音又低又轻:“娆娆给侯爷添麻烦了……” 齐曕偏过头看她,没说话。 再怎么磨蹭,人还是到了跟前,顾不得园子里有多少双眼睛,姜娆站到齐曕身侧,伸手牵住他的袖子:“迎夏说,侯爷受伤了。” 齐曕瞥了一眼姜娆攥着他袖袍的小手,终于端坐了身子,他拍拍膝头示意。 姜娆领会,乖顺地坐了上去。 齐曕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了她腰侧,另一只手抬起,递到她面前。 姜娆愣了一下。 她本来以为齐曕会否认,或是漫不经心地说“一点小伤”,可他都没有,而是坦然从容地将伤口递给她看。 姜娆硬着头皮,连忙接住齐曕的手,轻轻掀开他的袖袍。 清癯白皙的手腕上方,有一道极短极细的口子,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 这……也的确是受伤了。 姜娆坐在齐曕的腿上,他仍比她高出半个脑袋。齐曕垂目看着她,从蜷长浓密的睫羽,到小巧挺翘的鼻子,润泽的樱桃小唇撇着,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华灯初上,烛光铺在小公主玉雕似的脸颊上,镀上了一层温煦的融暖,连她精致眉眼间时隐时现的清冷疏离,都渐渐柔和了许多。 齐曕回过神。 小公主的软舌含住了他小臂上的伤口。 齐曕怔了怔。 过了片刻。 “若箭上有毒,公主该怎么办呢?”他低低地笑,眼里一片淡漠。 姜娆用舌尖勾了勾血液已经凝固的小口,故意让他觉得痒,然后,她松唇,学着齐曕的语气慢悠悠道:“若箭上有毒,侯爷该怎么办呢?” 齐曕的神情有些轻蔑,语气却认真:“臣不怕死,公主也不怕么。” “怕。”姜娆老实答,她将袖袍弄好,松开齐曕的手,一偏头,靠在了齐曕胸口。 “可是,”她闷闷道,“我更怕欠别人的命。” 园子里只有风声,齐曕没说话。 姜娆仰头,去探询男人的反应,只见他低垂着眼帘,鸦羽般的长睫掩去了大半眸色,只剩下眼尾一点怔松,似乎想什么想得出了神。 “侯爷,岑府的人为什么要杀你呀?”见齐曕果然没有要追究她为何出现在岑府的意思,姜娆嗓音甜软地问。 齐曕低头,挑起姜娆的一缕长发,送到鼻尖轻轻嗅了嗅。乌黑的发丝间,弥着淡淡的月桂浅香,沁人心脾。 荀瀚海死后,其妻子岑氏很快也上吊自尽了。岑府今夜的刺杀,正是打着为岑氏报仇的名义。但,安梁的世家,怎会为了一个已经出嫁多年、如今已死的女儿,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 不过是,因利而来。 至于岑家背后许下利益的人,他不用查都知道是谁。 他抚着小公主乌黑的长发,不紧不慢道:“公主没听过么,奸臣邪佞,人人得而诛之。” 齐曕说这话时,姜娆一直望着他的眼睛,那双波光沉寂的桃花眼里,神色并没有什么起伏。 世上的奸臣,大多为权为利,可齐曕似乎不是为了这些。姜娆试图看进他眸子深处,却是徒劳。 齐曕吩咐迎夏送件披风过来,姜娆小声道:“我不冷。” 齐曕没理会她,修长的手指开始玩/弄她腰间长裙的系带。 过了会儿,迎夏寻了披风送过来,姜娆以为她要进来亭子里,却看见她的步子在亭外骤然一顿,随即,飞快低下头去。 姜娆一愣,几乎同时,她身前忽地钻进一股凉风。忙低头看,她这才发觉腰间系带被齐曕解开了,外衣松乱散开。 “侯爷!”姜娆的脸一下子烧起来,连忙捂住胸口露出的青白色里衣。 “迎夏。”齐曕不耐烦地催了声。 迎夏低着头快步过来,将披风递给齐曕,又快步出去。 齐曕将姜娆的长裙脱了,随意扔在了地上。 纵使亭子四周的所有人都转过了身去,无人敢偷看,姜娆还是耻得满脸通红。但好在,齐曕很快为她罩上了披风。 他抱着她,起身,挑长的腿踩过扔在地上的碧色裙襦,大步朝外走去。 姜娆将发烧的脸埋在齐曕的肩头,只露出一双氤了雾气的眼睛,回望亭子里,她看见地上她的裙子被踩得凌乱,又看见裙摆不知何时染了点血污。 她有些茫然,抬头想看齐曕的脸色。 还没等她看清,齐曕一把按着她脑袋彻底埋进了他胸口。他声音低哑:“流血漂卤,恐污了公主的眼。” 姜娆乖乖闷着脑袋,没说话。 不知为何,她好像从齐曕的语气里,听出了他有一点不高兴。 难道,他到底还是因为她私自来了岑府而生气了?姜娆又觉得不太像。 思来想去,她最后终于有了一点头绪——齐曕好像只是单纯的因为她弄脏了裙子而生气。 ——啧,该生气的不生气,不值得生气的小事反倒很在意。 这人真奇怪,姜娆想。
第13章 漳国(捉虫) 姜娆盯着床顶发了会儿呆,将近六月,白日的天气越发炎热,她只在薄被里闷了一小会儿,身上就有了汗意。她蹬蹬腿,想将薄被踢开一点。刚一动,双/腿间牵出一股酸意,生生止住了她的动作。 薄被滑过身体,与肌肤相触,她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光溜溜的,竟连主腰和亵裤都没穿。 两团浅浅的红晕飞快爬上了姜娆的脸颊,她回忆起昨夜从岑府回来时的情景。 齐曕果然生了气,抱着她刚上了马车,就低头开始用力咬她的唇。他极为强势,撬开她的齿,带着惩罚的意味长驱直入。细微的疼痛分散了她的心神,连衬裙什么时候被掀开的都不知道。 再后来,她坐在齐曕怀里,死死咬住他的肩膀才能藏住口中羞耻的呜咽。 他就那样低着头、微漠地看着她,俊逸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修长的指游刃有余,任由她哭得梨花带雨。 这场因为脏了一条裙子引起的、小题大做的惩罚,直到下马车的前一刻才终于结束。 昨晚,齐曕抱她回房的时候她已经累得快睡着了,明明后来什么都没发生,可她身上的衣裳都去哪儿了? 姜娆吸了口气,半撑起身子在屋内找了一圈,果然没有。她想开口唤迎夏几个,不着寸缕又实在不好意思。 正苦恼的时候,齐曕转过屏风,进来了。 齐曕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慢悠悠道:“公主昨日穿过的衣裳,里里外外,全烧了。” “烧了?”姜娆瞪了瞪眼,“为什么?” “脏。”齐曕冷冷吐出一个字。 姜娆思忖了一会儿,才明白齐曕说的可能不是衣裳外表脏了,而是沾上了岑府里的血腥味。 ——得,反正又不花她的银子。 这样想着,姜娆高兴起来,但很快,又撇撇嘴。现在,要让齐曕给她送一套新的衣裙来吗? 姜娆抬眼去打量齐曕。她这才注意到,齐曕一只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油纸袋。 “公主不热吗?”齐曕在桌边坐下,将油纸袋随手搁在桌上,他伸手探进袋子里,摸出了一颗红彤彤圆溜溜的板栗,外头还裹着一层糖衣。 是糖炒栗子。 齐曕开始剥栗子,他的手指匀直修长,琐碎的剥壳由他做来简练优雅,带着一点慵懒,姜娆的目光落到他剥弄的手指上,滞了滞,紧接着被烫到一般,飞速移开。 她开口转移自己污七八糟的念头:“侯爷……我今日想出门逛逛,可以吗?” 齐曕手上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随意“嗯”了声。 等应完,他又想到什么,看了一眼手上剥出来的栗子,转头看姜娆:“早点回来就行。” 姜娆应下,齐曕起身。 “侯爷……”姜娆望着桌上剥出来的栗子,“侯爷剥完就走,不吃吗?” ——该不会是剥给她吃的吧? 齐曕回头,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晚上喂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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