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之默了默,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如今人已经进了宫,多少也是无益,他索性靠在墙上,上下打量起秦婉来。 “衣服很合身,看来我眼光不错。” “那是自然。”秦婉昂起了下巴,调侃道:“我好歹是燕春楼花魁,穿什么不好看?” 沈羡之嗤笑了一声,懒懒道:“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千辛万苦进宫来,总不至于是给我看衣服吧。” “确实是有事要跟你说。”秦婉从怀里掏出那个包裹,言简意赅地将漕帮在淳县的经历讲了讲,末了又道:“我听苏泽讲了朝上的情况,那赵鸿善毕竟是皇亲国戚,要想扳倒他没那么容易。淳县这事,兴许能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沈羡之翻了翻那卷文书,微微皱了皱眉:“这倒确实对我们有利,但这些白骨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些。” “我查过,淳县本就多雨,往年这个时候也是阴雨连绵。”秦婉解释道,“大约今年雨势格外大,所以才将白骨冲了出来。” 沈羡之仍蹙着眉,不放心道:“可此事偏偏发生在今年,偏偏发生在要扳倒赵鸿善的时候,这便有些蹊跷了。” “大概是上天也看不下去了,想给那些枉死之人一个公道。”秦婉接话道:“更何况,天下巧合之事又岂止这一件两件?谁能想到,我刚翻进这座宫殿,便被人拿剑架在了脖子上?” 沈羡之斜睨了她一眼,好笑道:“你还挺记仇。” “那可不。”秦婉故意“哼”了一声,装作生气的模样道:“待从这里平安出去,你可要好好赔偿我。” 沈羡之笑了起来,正想调侃几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整齐有序,渐渐向这里靠近,听着像是一列护卫。 秦婉一个激灵,下意识便想往树丛里躲。谁知沈羡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迅速将她拉到身后。 几乎同一时刻,一道光从门眼里透进,直直照向秦婉想藏身那片树丛。 秦婉低下头,想让沈羡之的身形挡住她,余光扫见地上的影子,不由得愣了愣。 只见两人影子紧紧交缠在一起,轮廓几乎完全重合。从外面看,就像两人合二为一,融合成一个人似的。 莫名的,秦婉感觉脸有些发烫。她别过脸去,没再看那影子一眼。 门外的声音渐行渐远,沈羡之转过身来,却见秦婉眼神游移,脸色相当不自然。 他动作一顿,随即挑了挑眉:“怎么,你不是胆子很大么,这会儿知道怕了?” “我可没怕。”秦婉不服气地回应道,“我只是担心,万一被抓了,你欠我的赔偿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些距离。可谁知她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细碎的声响。 秦婉一个激灵,整个人猛地向前躲去,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抓住了沈羡之的衣角。 沈羡之愣了愣,随即低低笑了起来:“靠这么近?不是不怕么?” 秦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沈羡之眼中笑意更深,直直地看着她。 门外的声音停了停,随即响起了三声很轻的敲门声。 是苏泽。 秦婉松了口气,这才退开几步,正色道:“沈羡之,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得走了。你千万保重,欠我的赔偿,我等你来还。” 沈羡之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秦婉默了默,终究没说什么,闪身翻出了矮墙。
第49章 急转直下 白骨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几日内便席卷了整个京城。 坊间对此事议论纷纷,甚至有传言说,是赵鸿善在奠基仪式上大放厥词,惹得神明不满,所以才降下天罚。 民怨沸腾,此事在朝堂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弹劾的本子堆叠如山,将赵鸿善这些年做过的恶事一一细数。 过去曾站队赵鸿善的朝中大臣,此时为了明哲保身,也纷纷调转枪头、指责他的不是。 沈羡之适时拿出造册和账本,又将对赵鸿善的不满推上高潮。 朝中呈现一边倒的态势,皇上顺势下令,剥夺了赵鸿善镇国大将军职位,交由刑部严查此事。 皇后久居宫中,原本与此事无关,皇上也并未追究。可皇后却自请去五台山,为那些无辜死去之人祈福。 兵败如山倒,自此,曾经权势滔天的赵家,成了过去。 “谁能想到,那赵鸿善权倾朝野,如今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苏泽讲这些事的时候,秦婉正在侯府后院修剪树木。听到这话,她头也没抬,只淡淡应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自上次从宫中回来,秦婉便一直待在府中。外面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是苏泽告诉她的。 她也没有再贸然进宫,而是耐心等待消息。她知道,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便唯有耐心和相信。 沈羡之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一系列动作又快又狠,完全没有给赵鸿善留下回旋余地。即便被禁足宫中,他也依旧打赢了漂亮的一仗。 “玲珑姑娘,此事已经尘埃落定,你接下来如何打算?”苏泽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要……离开侯府么?” 秦婉没有回答,剪下树上最后一片枯叶,扔在泥土里。她盯着那片渐渐融进泥里的叶子,默默摇了摇头。 丁诚和赵鸿善先后落网,当年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但此事真的结束了么?当年那些离开的人,又何时能得到公正的评价? 秦婉没想过别的,眼下唯一要做的,便是先将身边人安顿好。李三为和青姑跟随她颠沛流离这些年,也是时候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至于她自己…… 不知为何,她每次想到以后,脑海中总会不自觉浮现出沈羡之的身影。 她摇了摇头,没再继续往下想,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婉抬头去看,便见吴安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什么。 “玲珑姑娘,你看这个。”吴安跳过礼节,急匆匆将一张纸递给了她。 秦婉接过一看,发现这是一张官府告示,大意是说,官府已查明金发塔事件真相,正在重新梳理案卷。若有当年无辜受累之人,可向官府申请销案。 秦婉看到这里,心下有些意外。 申请销案,便是将案底抹去、将刑罚撤销,若此事真能成功,岂不是能恢复清白自由身?看不出来,朝廷竟如此坦诚。 正好,她本来就在想,如何替李三为和青姑谋个清白身份,让他们去过正常人该过的日子。如此一来,倒省了不少麻烦。 秦婉将那告示收好,快步向官府方向赶去。 ****** 秦婉到的时候,官府门外已聚集了不少人。多半是看了告示,来找官府要说法的。 她没声张,只站在一边,默默听他们同官府的人说话。 其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最是引人注意。 她儿子是当年工匠,被治了欺上瞒下的重罪,当街斩首示众。可事实上,她儿子不过是临时被人拉去,帮忙凿了两块石料而已。 可怜这老太太,独自一人替她儿子讨要说法,坚持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看到了希望。 那官差记下了那老太儿子的姓名,给了她一张回笺,说是等官府确认她所说为真,便会替她儿子销案。 那老太千恩万谢,眼里泪水涟涟,惹得周围不少人都感慨起来。好些原本观望的人,都陆续来官差这里做了登记。 秦婉看了一会儿,见那官差登记得认真,回笺也盖了官府红印,想来那告示说的不假。原本的那点疑心,也终于消散了去。 她向后隐了几步,刚想去找青姑商量此事,转身却瞥见,那两人早已在一旁观望。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两人,冷不丁拍了下两人肩膀,调笑道:“好巧啊!” 李三为被吓了一跳,见来人是秦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婉婉,你、你怎么也来了?” 难得见李三为吃瘪,秦婉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我若是不来,你打算偷偷将青姑拐走么?” “你、你别瞎说!”李三为听见这话,脸瞬间涨得通红,偷偷瞧了青姑一眼。 一旁的青姑看向秦婉,笑骂道:“你呀,净说些没正经的!” 秦婉笑了起来,握住青姑的手,交到李三为手上:“李三为,我可把青姑交给你了,你若是敢对她不好,别说我了,我爹娘也不会饶了你。” 秦婉嘴上说得坦然,心下却是既欣慰又不舍。 青姑曾是她娘的贴身婢女,因为能力出众又忠心耿耿,被提拔为府上总管。 她娘身体不好,青姑一直贴身照顾,也正是因此,她娘才没有经受太多痛苦。 而李三为是她爹的护卫,功夫不错,更重要的是人很机灵,擅长打探各种消息。 两人几乎同时进府,大约是同期的关系,关系素来比别人好些。青姑持正端庄,李三为嘴甜有趣,一来二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两人情投意合。就连她爹和她娘,都曾想给二人指婚。 后来家中巨变,家里散的散死的死,唯有青姑和李三为,一直陪在秦婉左右。对她来说,两人不是亲人更似亲人,是她在世上的牵挂。 青姑与李三为相识许多年,经历过繁盛、巨变、流离失所,如今便要修成正果。 秦婉是真心替两人高兴,也是真心希望两人日后,能平平静静地过上正常人的幸福生活。 “趁现在人还不多,赶紧去吧,别让青姑等太久。”秦婉笑着拍了拍李三为的肩膀。 “得嘞!”李三为咧开了嘴,悄悄看了青姑一眼,理了理衣服,便昂首走向官府。 看着他轻快的脚步,秦婉心下好笑。她将一包银子塞到青姑手中,便没再打扰两人这甜蜜时刻,摆摆手离开了。 她今日出门,还要去趟漕帮,把文书还给他们。她从怀里拿出文书,有些感慨地看了看。 说起来,此次能推翻赵鸿善,漕帮可谓是居功至伟。幸亏他们及时带来淳县的消息,才能借河滩白骨之事,一举将赵鸿善拉下马。 她的叹了口气,正要将文书重新收好,目光掠过文书的落款,忽然顿了一顿。 工部? 这趟漕帮去淳县,是替工部办事?怎么没听苏泽提起? 她皱了皱眉,重新将文书一行行看起来。 之前消息来得突然,她急着将此事告诉沈羡之,并没有将这文书仔细研究。如今细细看起来,竟发现这落款颇有些奇怪。 按漕帮的说法,他们是受人委托,要去淳县运一趟石料。从落款看,委托的人正是工部。 可问题是,最近淳县并没有工程要动工,因为赵鸿善贪污曝光,连修建河堤一事都停了工。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7 首页 上一页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