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楚宵一行人到达黔州,当地孟知府热情相迎。 “楚大人一路辛苦了,还请先到府上稍作歇息,晚上下官备了薄酒接风洗尘。” 因南方暴雨连绵,多地洪涝严重,尤其是黔州,水患更甚,孟知府连上了三道折子陈述灾情,朝中几番商谈,皇帝派了他下来主事。在外办事,最是讲究人心。若是当地官员不肯配合,消极怠工,这水患便是无法治好。 因此,这个孟知府,楚宵在来之前查过他的底细,此人在任上兢兢业业,倒是颇得百姓们爱戴,他做事灵活变通,为人又圆滑老道,着实是当官的好手,难怪才不到三十便已经是一州父母官。 此时,见他两眼乌青,神色疲惫,想必这段日子也是为这水患之事忙得焦头烂额。 “孟大人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我此次来,乃是受皇上所托,咱们皆是为民办事,无需客套,接风洗尘就不必了,随意些。” “是、是,住处下官已安排妥当,楚大人请...” 孟知府府邸是典型的南方宅院,庭院深深,精致小巧,花园里多修建小桥流水,回廊弯弯绕绕,小路曲曲折折。 楚宵被孟府下人领着,一边走一边欣赏这南方宅院的雅致。然而,才转过月洞门,前方突然撞过来一物,惹得一旁的下人们惊呼。 楚宵低头一看,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娃。 那男娃见撞着人了,还颇有礼貌,小小的人儿退开几步,一板一眼的拱手道歉。 “对不起,我并非故意,请您莫怪。” 他奶声奶气,却还要学大人模样装老成持重,楚宵好笑,问道:“何事这样急?” “我要去看......” 他话没说完,就被后头跟着的奶娘着急打断,“小公子啊,老爷说不能来这里的,咱们快回去吧?” 随后,也不顾那小男娃的意愿,就将人抱走了。 楚宵没挪步,看着远去的小男娃若有所思。 一旁的德四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男娃......竟与他家主子长得一模一样。 半晌,楚宵问道:“适才那男娃是何人?” “大人,那是府上的小公子。” “可据我所知,你们孟大人只有两个女儿,哪里来的公子?” “大人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府上大姑娘的公子,并非老爷的。” 楚宵看向德四,“你是不是也惊奇?这世上竟还有这样巧的事。” 德四点头,“确实太巧了,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大人您的儿子呐。 楚宵脸一沉,睨了他一眼,“是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要随意说。” “是。” 正院。 孟知府此时正坐在圈椅上叹气,“这到底是何等虐缘呐?” 适才有人来禀报,楚大人在梧桐苑撞见了翼儿。虽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他却看了翼儿许久才离开。 孟大人不知楚宵心中是否已起疑,这事令他忧愁不已。 起先,得知上头派来的钦差是楚宵时,他就预感不妙。千叮咛万嘱咐下人们这些日子将小公子看紧些,莫要往外跑,尤其是梧桐苑不能去,那里是他收拾出来给楚宵下榻的院子。若是让他看见了翼儿,搞不好要惹出许多事。 至于孟知府为何会有此担忧,此事还得从六年前的长安说起。 孟知府六年前在长安寻到自己的妹妹,事后才得知她与楚宵的事。原本以为,他们离开长安后,妹妹与楚宵便再无瓜葛,等安定下来,他会给妹妹好好找个后生嫁了,从此让她安定生活。可没想到,离开长安两个月后,妹妹查出了身孕,那时他劝她莫要生,以免影响日后再嫁,可她却执意要生下来。 日子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年,翼儿渐渐长大,他聪慧可爱,着实招人喜欢。本以为会继续这样过下去,哪曾想,那个楚宵竟然来到了黔州,还住进了自家府中。 那个楚宵是何等性情,孟大人摸不准。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若是楚宵遇见自己的亲生骨肉,一定会毫不犹豫带走。翼儿是妹妹的命根子,没了儿子,她这辈子还如何活?或许楚宵也会将她一起带走,甚至还可能给个妾室名分,可孟大人如何忍心让自己的妹妹去给人做妾?他从小没能保护好她,让她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吃了那样多苦,定是不能眼睁睁的看她去给人做妾,受主母磋磨。 因此,无论如何,楚宵不能见到人,更不能知晓情况。 孟大人的妻子韩氏是个老实的妇人,见丈夫皱眉叹气,她劝道:“你也莫要如此忧心,说不定事情没那么坏,咱们先把翼儿送去刘小将军那里如何?反正他娘亲也在那,让他过去住一段时日,等楚大人走了再接回府。” “阿妹哪有空闲照顾翼儿?再过不久她就要与刘小将军成亲,这会儿肯定忙得团团转。” “也不用她亲自照顾,咱们多派几个人过去帮衬,应该也应付得来。” 孟大人想不到其他法子,也只好这样了,“就依你说的罢,明日就将翼儿送过去。对了,楚大人来黔州之事,你莫要告诉她,她就要成亲了,免得节外生枝。” “我晓得的。” 梧桐苑。 大雨过后,月色皎洁,照得院中花草树木纤毫可见。 许是换了新的地方,许是前些日子的风寒还未痊愈,楚宵这两日夜里总是失眠,难以入睡。 他走到廊下,匿在阴影处,看月光打在墙角的月季上,树影婆娑,随着夜风轻轻摇摆。 曾经许多个夜,他也是这样过来的。一个人赏月,一个人听风,一个人饮酒,一个人抚琴。 是从何时开始喜欢这样享受孤独的? 或许,是从她离开后。 或许,自己本身就是孤独之人,才至于......才至于她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还记得那个大雪之夜,她薄酒相备,轻声道离别,他看向她眼眸,想从中寻找出不舍之意。可他失望了,她并不留念他,找到亲人之后,就只想离开。 楚宵觉得自己可笑,怎会对那个女人抱有期望?那种从青楼出来的女子,惯会逢场作戏不是么?一年的肌肤之亲,不过是消遣玩乐而已,只有他当真罢了。 可悲的是,明明知道她不配,却还是想着她。 他想,他肯定是疯了。
第87章 楚宵火葬场二 翌日,楚宵将将起床,德四来禀报,说九公主听闻黔州好风光,今儿想出门逛一逛。 “此事她做主便好,何须禀报与我?” 见楚宵不耐烦,德四小声道:“可九公主出门,大人您不陪着么?之前皇上说让您看着她些,奴才想着,万一九公主在黔州......” 他没说下去,现在黔州水患严重,百姓怨声载道,一些山贼土匪也趁机霍乱,治安不稳,万一九公主出点什么事,他家大人不好向皇上交代啊。 楚宵也正想到此事,虽然很不情愿,但皇命难为,他冷声道:“告诉她,只此一日,明日之后我皆有事要忙。” “是。”德四领命而去。 黔州地大物博,物产丰富,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黔州城经济繁荣,街道上各色邸店林立,酒肆、茶楼、布防等应有尽有。 一家绣品铺子里,楚宵坐一旁喝茶,正等着九公主挑选绣品。 九公主今日心情明显很好,她拿着两张绣帕,问道:“宵哥哥,你觉得哪个好看些?” 楚宵瞟了一眼,“都好。” 九公主让掌柜包起来,又跑去选其他的,再次问,“宵哥哥,那这个呢?这个如何?” “也好。” “宵哥哥,这个怎么样?” “也可。” 尽管楚宵看起来很敷衍。但九公主问得不厌其烦,凡是他说好的皆全部打包买下,掌柜难得遇到这么个大客户,喜笑颜开的围着她转。 楚宵和九公主,一个俊朗风流,一个贵气十足,倒是惹得来店中的其他女客频频回头看,不时还窃窃私语点评一番。 楚宵不喜待在这样女客多的地方,且还被人频频打量,因此,十分不耐烦。 他催促道:“公主若是选好了,就回去吧。” 他们出门时,不远处,一个女子领着两个婢女下马车,一阵香风拂过,楚宵似有所感,转身回望,却见那一行人已经进了铺子,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他脚步顿住,一旁的九公主问道:“宵哥哥,怎的了?” 定睛看了两眼,才缓缓说道,“无事,走吧。” 他摇头苦笑,自己真实魔怔了,竟然觉得会是她。 小穗儿,或许应该称孟婉柔,这是他与哥哥重逢后,重新给自己取的名字。 今日她出门来采买东西,她与刘小将军的亲事定在月底,要置办的物什极多,而刘小将军家中又无父母,没人帮她们筹备亲事。因此,凡事皆需要她亲力亲为。 上个月,她在这里定了一套鸳鸯喜被,今儿是特地过来取的。 掌柜将做好的喜被拿出来给她验货,一旁的丫鬟摸着缎面上的鸳鸯刺绣,赞叹道:“姑娘,这鸳鸯绣得极好,像活了似的。” 孟婉柔也很是喜欢,转头对掌柜道:“劳烦掌柜替我多谢徐娘子,她的手艺着实不错。” “孟姑娘客气了,您与刘小将军乃天造地设的姻缘,这百年好合鸳鸯实在相配得很。” 掌柜会说话,丫鬟又另外递了个荷包过去,“承您吉言,多谢掌柜的。” 掌柜喜滋滋接过,“哎哟,那我也沾沾喜气儿。” 出门时,丫鬟问道:“姑娘,将军过几日也该回来了吧?” 想到刘景修,孟婉柔脸上溢满笑意,“嗯,我昨日接到他书信,说就在这两日赶回。” 孟婉柔与刘景修认识说起来也是巧合,六年前她与哥哥离开长安去任上,途中遭遇一伙劫匪。当时哥哥为了保住大家性命,将身上所有值钱的财物皆递了出去,可劫匪竟还不满足,见马车上坐着年轻妇人与小姐,便想将人也劫走。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刘景修带兵路过,一举将劫匪给端了。不仅救了她们,还将失去的财物也一并寻回。 然而,更巧的是,刘景修当时也正要赶往黔州,于是,便结伴而行。 两人也就这么认识了。 刘景修比孟婉柔小两岁,在她心里,一直将他当作弟弟看待。因此,后来面对他的殷勤帮助,她也没多想,可渐渐的,当大家都知道了他的目的时,她才回过味儿来,发现他看她的眼神,并非弟弟看待姐姐那般。 思忖良久,孟婉柔决定对他坦白自己的情况,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而且还带着一个孩子,又比他年龄大。依他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她不想耽误他。 可刘景修听了之后,却不以为然,直言自己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并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若是她愿意,他想将翼儿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她现在没有嫁人的心思,没关系,他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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