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喧闹的大街上早就没了人气,满目凄凉。 短短时日,滁州与刚交到罗文手上的时候天壤之别。 宋洵安然坐在自己的宅院内,看着罗文如同丧家之犬般回来,坐在门槛上痛哭流涕,怨恨苍天,怨恨他,却不觉得自己有丝毫的错处。 她沦落到这种境地全部都是老天不公平,宋昱偏心。 宋洵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 罗文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和平地和她夫郎对过话。 “当然是你可笑。” 罗文双目赤红,晃着步子走到他面前拽着他的手腕道:“可笑? 宋洵甩开捏疼他的那只手:“我笑你心比天高,命笔纸薄。你要是有胆拿这份狠劲去正面对上罗綦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众叛亲离!罗文啊,罗文,到底是我瞎了眼。” “就算我母亲死了,可我还是宋昱的儿子。” 他狠狠摧毁了罗文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 早就守候在外的卫队进来拖走了无能狂怒的罗文,把她关在了议事堂,和那张大帅金座在一起。 她想要的这些东西,宋洵根本看不上眼。 这滁州城里真正的主人是他才对。 他上了黑黢黢的城楼,抚着还未显怀的肚子。 既然罗綦许给他的报酬他还算满意,他便给她一个便利。 这回他不会再看错人。 第二天,城内出现了一份罗文勾结北狄人的罪状,事无巨细,条条详尽。 这一纸消息很快蔓延到了全部红巾军的耳朵里。 原本还在各地观望红巾军将领找着了台阶,没有任何犹豫地投靠了罗綦。 就算远在他方,与这场战役还不想干的地方,也派了人过来示好投诚。 不久,宋洵一身素服手捧吴王朝服,开门出降。 他是红巾军旧主之子,一出面也算一呼百应,军中颇有威望。 一痛,是从前识人不清,没想到身边人竟是杀母仇人,柔弱堪怜,好不凄楚。 二痛,认贼为妻,却也念及旧情,从此他与罗文再无瓜葛,恩断义绝,剩下全交由罗綦处置。 三痛,是他母亲生前最看好罗綦,死后罗綦也不负她所托,替她查明真相。如今他愿领着从前被罗文蒙蔽的众将士奉罗綦为红巾军之主,共举大业。 柳怀瑾听着宋洵在高台上泣血之声,暗忖:这位宋公子有能力也有野心,若以后七娘真得当上天下共主,许他无尽富贵荣华不知是否能够满足他的胃口。只怕到时免不得又是一场纷争。 又不知七娘这等聪明人,又打着什么主意。 罗綦靠着一场霸道的军火之战灭了萧柘的狂妄,比两年前更狠更绝。 又未动一兵一卒,就将整个皖地掌握在手心里,控制了长江中下大部分流域,外连江浙湖广,通商海外。 此外,分地发粮,逃散在外的百姓纷纷回到原地,耕种农忙。 谁不想要这样的太平日子。 罗綦吃过苦,懂百姓想要什么,她又能为她们做什么。 用罗文的血祭了长生,她也该做自己的事。 走到这一步,是她当初刚出幽都,甚至到达滁州时都不敢想象的。 可这一路她走得坦荡落拓,无可非议,不会有人知道她付出了多少。 既然她不想要陈丹华和宋昱那样的下场,便要在其位谋其政。在下一个罗綦出现之前,她要让天下人都诚服于她。 十月初五,晏行生辰的当日,柳怀瑾孤身入了金陵。 可她身后是罗綦蓄势待发,声势如虹的红巾军。 三足之势已经被几挺大炮轰破,她不用再怕天子之威,可以讨价还价,甚至坐地起价,气焰甚是嚣张。 朝堂上,柳怀瑾先替罗綦觐见天颜,拜谢皇恩,再是恭贺长宁帝卿生辰。 她们的大帅愿以十万大军为聘,迎娶长宁帝卿,奉为正君,从此结为秦晋。 这份令人咋舌的寿辰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第65章 嫁娶 “简直欺人太甚!” 孟玥在晏行的大殿内坐立难安, 嘴里对罗綦骂骂咧咧不停,可现在是她们有求于她,被罗綦看出拿捏住七寸也没办法。 西南军一撤, 金陵唯一能依仗的,能与北狄相抗衡的就只剩下了如今在各地都据了点的红巾军。 可那十万大军一旦入主金陵,后果不堪设想。 晏行也有忧心。 他沏了一泡茶,望桌上两个透亮圆润的小瓷杯里注进两道澄澈。 “姑姑, 先坐下吧。” 金陵城里赞同这门婚事的人不多, 但若不答应罗綦,又怕她干出些什么悖俗之事。 反正此人大逆不道惯了。 飘摇在北狄人与罗綦的红巾军之间的大瞿, 亡矣。 孟玥叹一声,啜了口茶:“既我是西南王,责任便是守护一方百姓无虞。西南之事,不可再拖。” 她看了一眼不置可否的晏行,“姑母知道你与那罗綦的关系,也知你是想嫁她的。可若是你们联姻, 这婚事就不简单只是你与她之间的事情了。” 晏行垂眸:“长宁晓得。” 孟玥犹豫道:“必要之时,也许你相劝几句她还能听得进去。长宁啊,无论将来你要做什么选择, 姑母都会支持你的。” 孟玥走后, 晏行挥退下人, 独立于窗边。 月光皎皎,曾寄托了他许多相思,听说罗綦来提亲的时候他当然是开心的。 可冷静下来, 又为背后藏着的许多事情烦忧。 手心手背都是肉。 青蔼是他亲妹妹, 也是大瞿的皇, 他不能只顾着自己, 也要替她考量。 也许将来罗綦真得要... 他不敢想。 真到那时,他该站在哪头呢。 殿门被敲响。 “帝卿,汤剂熬好了。” 晏行的寒症是多少年来留下的来的病根儿,须得每天服药,之前和罗綦在一起时断了一阵子。 他着实也不知有没有效,是他每日的任务罢了。 “送进来搁桌上吧。” 他听到了脚步声,走到他身后,却没有更多的动静。 正觉得奇怪,一转身便看到了个眉眼皆染着张扬笑意的女人。 呼吸一窒,便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道:“生辰快乐,阿行。” 仔细算算,这句“生辰快乐”大概迟了三四年。 在除了父君没有人会替他祝贺的这一天。 罗綦穿着一身侍卫服,在这宫里仿若入无人之境,甚是嚣张,好似一点都不怕被当作乱贼最抓起来。 她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眼前,然后乱了他的心思。 砰地一下关上窗,怕她被人看见。 晏行瞪大眼睛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綦瞧着他小孩子般稚气的表情,失笑揉乱了他的头发:“自然是偷溜进来的。” 然嘴里每一句实话的罗綦早就失去了信任。 “皇宫又不是都像你们滁州一样松散?” 罗綦近前一步,低声道:“你当真以为皇宫固若金汤,毫无危险不成?” 晏行吃惊的眼神无疑取悦了罗綦。 她耐心解释道:“也许两年前,西南军全力负责守卫的时候我是进不来的。可这两年,你姑姑的人大部分都撤回了西南守疆,早已力不从心。你每天见的那些朝官为了多挣几个钱,卖官鬻爵之事层出不穷,我要安插几个眼线进来不过轻而易举。” 一国之厦将倾绝非偶然,这个烂透了的朝堂早已积重难返。 就算不是罗綦,也会有其她人,只是一直缺个由头,名不正言不顺。 无论是他还是金陵,摆在眼前的只有一个选择。 晏行失望之余更多的是解脱。 “阿行,不用想那么多。你我的婚事拖了许久,如今只要你点个头我就能光明正大把你娶走,水到渠成。其它的障碍我自有办法一一清除。” 晏行瞧着她脸上不同以往的傲慢笃定,仿似他一定会嫁给她般。 心里不忿,偏过身子冷声道:“谁说我一定会嫁你?” 罗綦转到他面前,奇道:“你不嫁我还想嫁谁?” 望着眼前这对含满了柔情的眸子,叫晏行如何不动容,却还是嘴硬问:“莫非我不答应,你还想强取豪夺不成?” “若是你不答应,我就在天下人面前把你扛回我的营帐,关起来,不叫你下床半步。叫她们都知晓你我早已生米煮成了熟饭。无论如何,你都当定了我的夫郎。” 晏行推开罗綦握住他的手,带着几分骄傲道:“可我却没见到你的丝毫诚意,你要我如何点头?” 闻言,罗綦放低了姿态,笑问:“那要我如何你才会答应得心甘情愿?” 过了几日,红巾军统帅罗綦亲自卸甲入城,只带了一队卫兵,给出了十二分诚意。 拜谒天子,俯首称臣。 在朝堂上罗綦大赞长宁帝卿龙章凤姿,天下少有,若是能娶到晏行是她老罗家祖上积德。 是真心求娶,日后也定会诚心相待,后院唯他一人足矣。 垂帘坐在后头的晏行听得脸红,真以为谁都跟她罗綦一样脸皮这么厚。 前头的晏青蔼也颇为汗颜,她这个未来嫂子可真是个奇人,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讶然这罗大帅也忒不要脸,什么话都信口胡来。 若不是昨夜晏行把她喊道寝殿里说了其间的过往,她还真想不出她清冷出尘,仿似要羽化登仙的亲哥哥会喜欢这样一个俗人。 却不算失望。 除了罗綦这通身的粗蛮之气,单看脸与她哥还算相配。 她对这位罗大帅娶她哥倒没什么异议,她记得哥哥同她说这个人时小男儿的羞怯态,少见到令她觉得新奇。 只要她哥哥开心幸福就好了。 不过刘端和李菀这对师生这回难得沆瀣一气,义愤填膺地反对了这门亲事,最后都被罗綦怼得哑口无言,差点气得当场吐血。 从前太平盛世,许是文臣当道,可到了这乱世,手握兵权的才是真正的决策者。 不管她们吵得再如何厉害,最后在晏行的点头授意下,孟玥拍板定下了这门亲事。 她比那些沉醉在过往繁华和纲常伦理的文人更明白当前局势。 就算将来罗綦真想取而代之,至少此刻内忧外患之际,让罗綦的军马入驻,将整个江淮连成一道不可摧毁的防线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有长宁的约束,在北狄人灭尽之前,罗綦该不会有大动作。 但罗綦对长宁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唾手可得的帝王之位,一切都未知。 不久,金陵全城都上了红妆。 嫁妆在轿后迤地十里,凤冠霞帔的男子端坐着,隐约透过红帐能看清里面的清越身姿,惹人遐想。 有罗綦的兵马护着,她们近不得前,只能在不远处观望,共沾一份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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