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没办法,你太俊了。” …… “所以。”一群刺客聚在山石底下,悄悄指着对面发问,“那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若他们没有记错,每次照夜胡娘与千面扇鬼同时出现时,无论如何免不了一场恶战。 众人依稀记得最近一次,那夜,凉风呜咽,暗影阁被一片肃杀之气笼罩。青草垂露,照夜胡娘高立于阁顶,身后是一轮清冷孤寂的圆月。 几缕淡薄的云缓缓穿过夜幕,那灰白的纤细完全遮挡不住银白皎洁,可此情此景下,最令人难以忽视的还要属照夜胡娘眼中散出的寒芒。 她的眼睛只是微微斜转,瞬间便捕捉到刚刚踏入阁中的千面扇鬼。 千面扇鬼抬头与她对视。 他身上还残有血液余温,脸上面具是段沧海的最新杰作,纹路条条,像淌了殷红的血渍,如河流过川般缓缓蜿蜒向前。 众刺客小心藏匿在墙后、树上、楼中,他们默契地收回外出心思,静待一场大战降临。 风动,风止。 外界二人没有动作,良久,只听千面扇鬼轻笑一声。 “呵。” 众刺客在心中竖起拇指:先行挑衅!他虽然在笑,但这笑声薄凉不屑,其中尽是轻蔑之意,竟敢这样对待照夜胡娘,不愧是千面扇鬼! 再看阁顶之上的照夜胡娘,她转动手中精短双刀,右手抬起,将嗜血的刀尖对准千面扇鬼方向,她说:“你笑什么?” 众人心道:她在质问! 夜风将沉稳的男声扶送而上:“我见到你,克制不住,不行吗?” 老天!多大胆! 这谁能忍? 众人已经能预见接下来的发展。 只见照夜胡娘两步从阁顶跃至院墙,踏上墙壁的瞬间,她双腿借力改变方向,手握双刀直冲千面扇鬼袭去。 顷刻间,暗影阁恍若狂风过境,屋瓦碎落,枝叶乱折,草皮与泥土一道飞溅而出,惊得暗中之人连连避开。 “他们那般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关系,怎么会成了如今这样……”说话之人强迫自己朝对面树荫底下看去,一手狠拧自己胳膊上的肉,确定不是做梦后,他才继续道,“这样亲密无间的……小情人?” 陆白溪猛地咳嗽几声,面上布料又闷又热,她擅于易容,其实根本不用遮掩,但大家都捂得严实,她觉得蒙脸合群,最终还是没有解下黑巾:“这个,说来话长。” 在暗影阁时,陆白溪经常与江月明小聚,她也曾经问过:你为何总与千面扇鬼过不去?他哪里得罪你了? 江月明每次回答:我看他不顺眼,就想揍一顿解气。 现在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情骂俏。 勾魂无常说:“我早看那俩不对劲,年轻小子都爱招惹意中人,原本疏远的关系,惹着打着,自然而然就亲近了,” 红衣鹤补充道:“姑娘家害羞,江湖人想不出什么缠绵花样,干柴烈火打上一架,比说一万句情话都管用。” “噢——”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有人问季长言:“你方才伸手时,我看见上面有伤,咦,下手可重,又青又紫,你又是和哪家姑娘打架了?我们认识吗?” 季长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爹的扫帚,你要不要尝尝。” 那人连连摆手:你太客气,不用。 扭头就和别人说:醉书生亲爹可凶,拿扫帚狂抽儿子。 山石底下聚满了人,沈客悄悄转过身去,掀起面巾大咬一口玉米饼,穆逍靠在一旁发呆。 沈客嚼着饼问:“还在担心比武的事?” 穆逍回神,摇摇头道:“我就是有些意外。暗影阁与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你想象中的是什么样?” “刺客们独来独往,凶残嗜血,见人就杀。” 现在呢,虽然各个都蒙面遮掩真身,但是大家就和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般,聚在一起谈天说笑。 穆逍已经提前感受过这种打碎观念的震撼,那时他一心想抓刺客,直到被杀手掳进晓春城北的洞穴…… 他当时心神剧颤,那叫一个天崩地裂。 再看眼前这番和睦场景,就连穆逍自己也混入其中,他觉得现实仿佛一场大梦,朦朦胧胧摸不真切。 沈客点头:“你没错,孤僻凶残是刺客的常态,至少做任务时必须这样。从前在暗影阁时,好些人裹得比现在还要严实,有的甚至半年不说一句话。” 可大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相识,黑夜下,他们的直觉被锻炼得如同野兽般敏锐,声音、眼神、举手投足的姿态都是比样貌更重要的信息,通过这些,大家才能互相辨认。 “不会认错吗?”穆逍问。 “当然会。” 沈客指向一处—— “你有病吧,谁是你老弟。” 一位黑袍人拍开肩上的手。 拍他肩的那位男子抱歉道:“认错了,我说怎么半年没见,老弟清瘦许多。” 穆逍见状,又是心慌又是好笑。 “挺有意思吧,今天这样热闹的场面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山底蒙面人太多,认错一两个也正常。要么说宋全知能当阁主呢,那双眼是真毒。” 沈客靠在巨石上。 “最开始的时候,江月明他们都没认出我,我亦不敢确认他们身份,但是相处久了,总会抓到破绽。若是不想暴露,小心一些总没错的。你听见他们刚才说的吗,不是所有人都活下来了,有几个就因为曾经做任务时遮掩不干净,走在路上叫六华门的人瞧出端倪,几十名弟子围攻上前,插翅难飞。做我们这行的,最不好抱怨江湖险恶,能活一天是一天,死了只能说明运气差,好一点的,每年清明会有人给你烧点纸钱。啊,刚才那张大饼好干,还是晓春的精致点心吃起来舒坦。” 比起暗流涌动的江湖,晓春和乐安宁,简直是他们理想中的世外桃源。 一个时辰后,守山弟子依旧不肯放行,左右沿山还各站一排,他们目不斜视,持剑伫立。 宋全知势单力薄,应梦怜和江横天上前帮忙,不过片刻,江横□□人群招呼:“光明宗弟子上山,排好,一个个验身份,不要着急。” 他话一出口,大家都有些懵,然而还是不明所以地排起长龙。 后来才各自明白:哦,原来不是道理说通了,那名守山弟子被白骨三娘点住穴道,他说不出话,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蒙面人踏上山路。 宋全知朝左右大声喝道:“不要偷看,都说了我们面上有疾,只能一个人验,他眼睛瞪得铜铃样大,还怕看不清?说到底还是我们亏了!”
第70章 登云峰◎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好过◎ 最后一人通过,应梦怜将守山弟子穴道解开,紧接着从袖中拿出一包药粉,趁山风乱刮时往空中一撒,她迅速跟上队伍远离此处。 “来……” 那名弟子刚要招呼身边同伴,倏地闻到一股幽魅芳香,登时感觉喝了几坛陈年老酒,整个人醉醺醺的,眼前景象开始摇晃,腿脚却麻木不已,无法挪动分毫。这种状态仅仅持续瞬息,立即,他视线清明,仿佛做了一场模糊不清的梦。 “人?” 他刚才想说什么? 回头望去,山路上没有行人踪迹,唯积了厚厚一层落叶。 左右的师兄弟眼皮沉坠,他们同样嗅到那股气息,昏昏欲睡。 山底依旧有人,似乎比记忆中少了些许,守山弟子莫名发慌,这种感觉就像满载的渔网破漏一道口子,再想修补,为时晚矣。 “有人偷溜上去吗?” 答话之人打了个呵欠:“没有,我们都在这儿呢,刚刚放行的人你不是都看过了,就那个……什么宗来着?反正不出名。” “是哦。” “奇怪,我好困。” “不瞒你说,我也有点。估计是山路走多了,累的,好像站着都能做梦。” …… “山高路窄,注意脚下。” 暗影阁众人在崎岖山路上飞快行进,宋全知带领几位身高马大的男子走在最前,他们腰间负刀,只见寒光一闪,沿途荆棘蔓草瞬间被砍下拨开,后面的人坐享其成,全不费力。 江月明回头一望,身后郁郁葱葱一片绿,往下是被清理干净的山路,果真没有人追赶上来,她问应梦怜:“娘,你用的什么毒?他们好听话。” “不算毒,撒了些迷香粉,用量小,面上看不出来,叫人糊涂几天罢了,之后就能清醒。” 边上的红衣鹤说:“实在是手下留情,就应该多撒几包,叫他们变成傻子。” 底下一堆起哄:“对,武林盟,大傻子。” 宋全知在旁边叫停:“不要吵,前面的还没走远,后面还有其他江湖人,还没到顶呢,想把他们招惹过来?” 于是一个个暂时咽下粗鄙言语,老老实实走路。 宋全知语重心长:“就像我之前说的,登峰是为比武,给这半年追杀我们的人一点教训,山上门派众多,连清玄门的道长都在。我们若想全身而退,一定不能大开杀戒。” 于是有人问了。 “不能割脖子?” “不能。” “不多割,每人一个。割完就抛尸下崖,碧华峰高耸入云,一摔就碎,保准不留痕迹。” 混在人群中的穆逍打个寒颤,这般惊险刺激的讨价还价着实把人吓傻了,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对,刺客果然凶狠残暴。 这时,旁边一个壮汉拍拍他肩膀,热情道:“小兄弟,我没见过你,新人吧,你看上去没做过几次任务,真是亏了。这样,我不割他们脑袋,让给你怎么样?” 穆逍连连摇头:这可不兴让。 “您太客气了,不用管我。” 说罢,他默默裹紧身上斗篷,快步往沈客他们方向靠去。心道:还是熟人好,有安全感。 完全忘了身边这群才是最厉害的角色。 宋全知接着之前的话说:“你把他们丢下山崖,剩下的又不傻,无缘无故消失一群人,我们捂得这样严实,肯定会被怀疑。” 那人本想说一起做掉,但架不住山上人多,其中不乏高手,操作起来太困难,于是只好收回这个大胆的想法。 “只扔洛寒渊一个呢?他好碍眼,这几个月可把我们折腾坏了,走到哪里都是追杀悬赏,烦得我日夜提心吊胆,觉也睡不好。来都来了,若是什么都不干就下山,岂不是白跑一趟,憋屈。” 抱怨声响成一片。 江月明加入其中:“谁说什么都不干,要知道,死人是最轻松的,洛寒渊若是死了,他倒能撒手不管身后事,我们的头顶的悬赏怕是这辈子都没法撤下。” “那怎么办?” “要我说,武林盟最好面子。报复的最好方式就是在碧华峰上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叫他们颜面尽失,受天下人耻笑。再略施小计,让他们心甘情愿将悬赏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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