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暖风和煦,顾玫躲在竹帘后面,偷偷瞧前来提亲的男子,太傅之子满腹经纶,身子却肥硕的像一只圆球;新晋探花郎生的惊艳绝伦,行为举止却有些轻佻;魏王府世子文武双全、貌若潘安,但脸上总带着一股子桀骜之气。 唯有镇国公气质出尘,静静坐在花厅的角落里喝茶,芝兰玉树一般。顾玫一眼就瞧上了镇国公。 镇国公名头虽响,却没有实权,镇国公母家式微,无人提携,只在礼部挂了个闲职。 平心而论,顾父是不钟意傅玄安的,但架不住女儿欢喜,退一万步讲,便是傅玄安一辈子都不升迁,凭着圣上分封的封地,顾玫嫁过去也短不了吃喝。 顾玫是顾父的小女儿,他对顾玫没有多余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平安喜乐。因着顾玫坚持,顾父这才答应了傅玄安的求亲。 顾玫和傅玄安定亲的那一年,顾父还在京城任职,傅玄安隔三差五便到顾府拜访,每每去了,总要给顾玫带一些小玩意儿,草编的蚂蚱、泥捏的糖葫芦…… 不值什么钱,却十分有意思。 顾玫深谙礼尚往来的道理,傅玄安给她礼物,她也会回赠,有时是毛笔,有时是砚台,一来二去,二人便熟稔了。熟稔后顾玫更加钟意傅玄安,只觉得他为人谦和,勤学上进,是难得的谦谦君子。 一年后,顾父调任洛阳,洛阳和京都相距五百多里,往来不方便,二人便鸿雁传书,一年的时间,只书信就写了二百多封。 十六岁,到了出嫁的年纪,顾玫满心欢喜嫁进国公府,没想到新婚之夜傅玄安连面都没露,她一个人待在新房,对着红烛坐了整整一夜。 顾玫后来才知道,她是傅玄安娶进门装门面的,她家世好,名声好,又会管家理事,有她在,傅玄安便可腾出时间处理公务,与小妾林婉吟诗作画、风花雪月。 他骗了她,两年来的点点滴滴,是她心头的朱砂痣,却是他心中的一个笑话。 磨墨的林婉抬起头来,看着顾玫落荒而逃的身影,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是正室又如何,得到圣上的赏赐、太后的宠爱又如何,得不到夫君的喜爱,她就是合府最大的笑话。 傅玄安停笔,将画调了个方向,正对着林婉,道:“你瞧瞧画的如何?” 林婉垂眸,画中的女子正是她本人,身穿青碧色纱衣,头发梳成堕马髻,耳边簪一朵栀子花,雅致清新,如古画里走出的仕女。 林婉坐到傅玄安身侧,依靠在他的肩头,柔声道:“玄安哥哥的画技愈发高超,真是惟妙惟肖呢!” 傅玄安最喜欢林婉温情小意的模样,伸手搂住她的纤腰,温声道:“一幅画而已,算不得什么,你若是喜欢,我就天天画给你看。”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温存了一会子,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傅玄安想起晚上要和同僚一起喝酒,这才拜别美妾出了门。 林婉卷起傅玄安作的画,直奔墨韵堂,进入花厅的时候,顾玫正坐在交椅上看书,林婉假模假样请了安,开口说道:“夫人和国公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才貌双全,一个满腹经纶,无论谁见了都得赞一句郎才女貌。” 顾玫嗤笑一声,并不接林婉的话茬,也不赐座,开口问道:“林姨娘过来有何事?” 林婉面带得意之色,将手中的画摊开,放到顾玫面前,含笑道:“这画是国公爷新作的,妾身以为国公爷画技甚好,夫人觉得呢?” 顾玫低下头仔细端详面前的画,心里钝钝的,脸上却露出一个极明艳的笑容:“国公爷的画技倒是不错,只作画的水平大不如前。” “这画中的女子,处处似林姨娘,又处处有区别。你瞧瞧这鼻子,比你本人可是要挺翘许多,还有这眼睛,也比你的要大一些、圆一些,个头更不用说了,画中的女子生的可是极其高挑!” “你!”林婉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得脸都红了,她是从南边来的,个头比京都女子要矮上一大截,平日里最厌恶旁人提起个头。 林婉怒火中烧,却又不能大喇喇怒怼正房夫人,愤懑的紧。她斜眼瞥见墙边的翘头案几上放着一个极华贵的檀木雕花盒子,这样精致的盒子,里面盛放的定是顾玫的心爱之物。 顾玫是正室夫人,总不能为了一个死物件为难国公爷的宠妾,她若是失手将那东西摔坏了,顾玫哪怕再生气,也不能奈她何,只能生生将怒火憋回去。 林婉快步走到案几旁边,双手捧起檀木盒子,扬声道:“夫人这盒子真好看。”也不待顾玫说话,她“呀”了一声,佯装失手,将盒子狠狠掼在地上。 檀木盒子倒是没坏,里面的物件却滚了出来,那物件是一副画,那副画似乎有了年头,纸张泛着微微的黄。 林婉假装惶恐,赶紧跪到地上,怯生生道:“夫人饶命呀,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只是觉得那盒子好看,才捧起来瞧了瞧,没想到竟失手掉在了地上。” 花厅里安静的有些异常,便是侯在一旁添茶倒水的彩玥也停止了动作,林婉抬起头,只见顾玫不怒反笑,一字一句道:“林姨娘好本事!” 话毕,几个婆子拿着绳索从外面冲到屋内,顾玫提高声音道:“林姨娘藐视圣尊,目无法纪,将圣上御赐之物摔到地上,罪可当诛,赶紧把她绑了,带到明辉堂让老太妃处置。” 林婉惊惧不已,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这才反应过来,那泛黄的画是圣上赏给顾玫的雪梅图。 圣上御赐之物何等珍贵,凡是得到圣上御赐的人家,无不恭敬虔诚,有的将御赐之物供在祠堂慰藉祖先,有的供在花厅,日日焚香参拜,能有多郑重便有多郑重,唯恐懈怠了圣尊。 林婉忧惧不安,身子不由打起了摆子,花厅那么多东西,她摔哪个不成,为何偏偏将寒梅图摔到了地上,就算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故意的,恐怕也不能善了。 内宅讲究人情,涉及到圣上便只能秉公处理。 墨韵堂的婆子膀大腰圆,三下五除二就把林婉捆了起来,押着林婉,随顾玫向明辉堂走去。 傍晚时分是国公府最忙碌的时候,丫鬟小厮忙着清扫院落,厨娘忙着准备晚饭,铺子里的掌柜赶到府内忙着交账,路上人来人往,上百双眼睛盯着林婉。 林婉虽不是主母,现在却担任着国公府的管家之责,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五花大绑,哪里还有威信可言? 下人口中不言,心里却暗暗置了一杆秤,镇国公府到底还是夫人为尊,林姨娘再得宠,也只是个妾室,看看现在,不是被夫人的陪房给绑了吗? 顾玫管家有方,赏罚分明,在府内口碑极好,她既让人将姨娘绑了,就说明姨娘定是犯了大错,至于到底犯了什么错,下人们各有各的猜测。 作者有话说: 顾玫:嘿嘿嘿,林姨娘,自作孽不可活呀
第八章 林姨娘一行渐渐走远,下人这才放开了话闸,小翠是个单纯的,猜测道:“姨娘是从小地方来的,眼皮子浅,定是趁着管家的机会中饱私囊,被夫人给查了出来。” 杏梅年纪大一些,考虑事情比较周到,她道:“林姨娘是老太妃的侄孙女,打断骨头连着筋,若只是贪几个银子,单凭老太妃的面子,夫人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姨娘给绑了。” 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将余下来的话咽到肚子里,林姨娘身为妾室,所能犯的比中饱私囊更严重的错误,就只有偷人了! 这样龌龊的话,未出阁的小姑娘们自说不出口,心里却暗暗认定林姨娘是个人尽可夫的□□。 夏日炎热,老太妃正坐在大槐树下乘凉,眼看着一群人由远及近而来,走近了才发现最前面的那个是林婉,她双手背在身后,身体被麻绳死死绑着。 老太妃惊得目瞪口呆,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敢将她的婉儿五花大绑。林婉是她的侄孙女,她们同气连枝,将林婉绑起来,下的可是整个林家的面子。 人群进入明辉堂,老太妃瞧见顾玫站在人群中,顾玫嫁进镇国公府后,将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个做事有章法的,这次兴师动众将婉儿绑起来,定有一定的缘由,可哪怕婉儿犯的错再大,也由不得顾玫下她的面子。 老太妃倏得站起身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顾玫就训了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生怕旁人不知道咱们国公府不太平吗?婉儿现在管家,便是犯了错,你暗暗指出来也就罢了,何苦为了一丁点小事闹的人尽皆知。” 顾玫嗤笑,她管家半年,甚少出纰漏,只因为有五两银子对不上账,便被夺了管家权,到了林婉这儿,老太妃轻描淡写,竟说暗暗指出来也就罢了。面对同样的事情,老太妃的态度天差地别,竟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顾玫心里不平,也不打算给老太妃留面子,当众把适才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老太妃原本趾高气扬的神情越来越萎靡,脸色渐渐变成了紫红,如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顾玫趁势说道:“圣上是明君,赏罚分明,若知道林姨娘藐视圣躬,将他赏赐的雪梅图摔到了地上,不知会作何感想。” 林婉期期艾艾流眼泪,她虽是内宅妇人,却也听说过圣上的铁血手段,她亲手将圣上赏赐的雪梅图摔到地上,是对圣上的大不敬,若是被圣上知晓了,轻则获罪流放,重则午门斩首,无论那一种,她都承受不起。 林婉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一通流,她跪到老太妃面前,苦苦哀求:“姑祖母,我不是故意的,您一定要救救我,救救我呀!” 事及圣上,老太妃也做不了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冒出来,林婉抱住老太妃的大腿大声哭诉起来:“今日这事是在府内发生的,只要我们不往外宣扬,瞒得死死的,圣上便不会知晓。” 她抬手擦掉糊了满脸的眼泪,偷偷剜了顾玫一眼,接着道:“镇国公府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是被圣上惩罚,国公府也要受到牵连。夫人若是个好的,便应该为镇国公府的名声着想,将此事压下去。” 老太妃沉思片刻,觉得林婉的话甚有道理。便将目光投向顾玫。 顾玫勾唇,好一个林婉,果真生了一张好嘴,明明犯了滔天大错,自己不认也就罢了,竟还把锅踢到了她这里来。 顾玫轻笑一声,低头睨着林婉:“林姨娘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请姨娘好好想清楚,你现在穿的衣,吃的饭,住的屋,都是谁给的。” “圣上宽厚,赐国公爷封地千里,这才有了镇国公府的体面。你摔坏圣上御赐的雪梅图,不亲自到宫里请罪也就罢了,竟还想瞒天过海将此事揭过。你不忠不义不知感恩,简直妄为人。” 顾玫一通大道理说下来,镇的林婉目瞪口呆,饶是她舌灿莲花,也再说不出半个字来。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老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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